第86章

「記得。」他想起小時候，奶奶跟他說的話。

奶奶說，他是男孩子，頂天立地的男孩子，所以不能欺負弱者，也要保護女孩子。

何況他三姐還那麼可憐，他說：「我會保護她，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

周奶奶說著又哭起來：

「我這輩子就沒做好事，生了兩個混球，好不容易盼你們長大，一個一個又離開我。」

周倩姿為什麼不肯回來？

周奶奶心裡門兒清，也不想委屈孫女，雖然日日思念，但比起周倩姿心裡的苦。

她也只能打落牙齒往肚裡吞，尊重孩子，只要她過得好。

現在孫子放著書不讀，又要出去。

周奶奶心中的苦澀難以言說。

周倩姿見周凱叫奶奶半天沒出去，

也走了進來。

周奶奶實在起不來，說不吃飯了。

周倩姿見她面色蒼白，每說句話都彷彿用盡所有力氣，上前摸了摸周奶奶的額頭。

出來就去了村衛生所。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有個熟悉的聲音在說話。

她猶豫了一下，在外面站了站。

望了望天上的月亮，那銀色的月光閃呀閃，像是媽媽在跟她說話。

原本想離去的雙腳，重又轉回來，敲了敲門，推門進去。

村衛生所不大，正在打針的小男孩，見她進來，原本動來動去的身體，安靜了。

說話的兩個大人，也扭頭看向她，不說了。

女人抱著小男孩坐在屋內唯一的一張奇子上，男人拿著吊瓶站在邊上。

旁邊的小床上還躺了個正在打吊針的老人。

吊瓶掛在架子上。

裡面還有個小房間，是小治療室。

男人舉著吊瓶的手，一動不敢動。

他有一雙與周倩姿一模一樣的眼睛。

人到中年，歲月在他臉上，似乎並未留下多少痕迹，依然是帥氣的模樣。

頭髮也依然那般烏黑，高挺又小巧的鼻樑也幾乎與周倩姿一樣。

唯一區別較大的大概是他那張標準的國字臉，與周倩姿的小瓜子臉雖天差地別，卻又有異曲同工之處。

一樣的好看。

男子張了張嘴，想跟周倩姿打招呼，見她無視自己，心有不悅，別過臉，收回差點衝口的話。

女人輕拍著小男孩的背，一雙慈愛的眼樂鎖在兒子身上，眼裡全是疼與愛。

眼光餘角掃到周倩姿進來后，再未往這邊看過，像是不知有人進來那般，沒有多餘表情。

倒是診所老闆，聽見周倩姿的聲音，從裡間出來。

摘下手套，很是高興，且熱情的與她打招呼：

「倩倩什麼時候回來的呀？」

「今天。」周倩姿不想多說，主動跟對方講了周奶奶的情況。

「誠叔，您現在能去看看我奶嗎？」

旁邊的男子聽后，有些焦急的開了口：「你奶怎麼了？」

周倩姿眼睛看著診所老闆，好似未聽到那般，並不理。

周誠見氣氛不好，忙打圓場道：「行，不過，你得等我10分鐘，陳嬸腰疼，我在給她針灸。」

「好。」周倩姿道：「那我先回去，您等下來。」

周誠細細問了周奶奶的情況，讓周倩姿先走，他等會就來。

周倩姿手剛搭上門把，男子再次開口：「你啞巴了，進來這麼會，見到人不會叫？」

周倩姿轉回身看著男子，雙看了看小男孩與女人。

小男孩也有著一雙跟周倩姿一模一樣的眼睛，許是哭過，雙眼霧霧的。

周倩姿的目光掃過去，小男孩身子條件反射的一哆嗦，往母親懷裡拱了拱，像是在撒驕，又像是在跟母親展示自己的害怕。

周倩姿面無表情，又突然彎腰來了句：「叔叔好。」

說罷轉回身又欲走。

男子被這一聲叔叔氣的七竅冒煙。

正欲發作，旁邊的女子拉了拉他：「去給兒子投個熱毛巾，再敷一下。」

正說著，一個50多60歲的婦人推門進來，與要出去的周倩姿正好走了個對頭碰。

對方看到周倩姿熱情的打招呼：「倩倩什麼時候回來了呀？身體不舒服嗎？

你們年輕人可得注意身體。」

周倩姿點了點頭沒說話。

對方也不惱，又笑著道：

「有時間上我家玩去，你弟弟可念叨你呢。

臭小子昨天非要玩水，不聽話，今天好了吧，高燒了。」

婦人還在嘮嘮叨叨，又對小男孩說：「小傑，叫姐姐沒，前兒不是還說想姐姐了。」

周倩姿仍未接話，亦沒有表情，只點了點頭，以示打了招呼。

正欲走，男子來氣，對周倩資吼道：「你奶，怎麼教你的，這麼沒禮貌，見到人招呼都不會打嗎？」

周倩姿置若罔聞，仿未聽見，正欲推門。

門被人從外一腳踢開。

幸她躲的快，未被撞到。

「周明軍，你算個毛，你有資格跟我姐說話嗎？」周開見天黑，打著電筒來接周倩姿，正欲見門，聽到了周明軍的話，頓時怒髮衝冠，目中亦無長輩，道：「自己有多噁心，自己不知道嗎？

我要是你們，都不好意思出門，還跑到這裡來，真是臉皮厚，就天下無敵。」

「凱凱。」

「周凱。」

周倩姿與周明軍幾乎同時喝他道。

周明軍道：「你爸怎麼教你的，說話沒大沒小。」

「你們有資格當人爹嗎？現在端著老子的樣跟我們說話，早幹嗎去了？我告訴你們，以後誰讓我姐難過，我就弄死誰。」

周凱說著還一腳踢翻了旁邊的椅子。

周明軍正欲教訓他，周倩姿搶先一步道：

「凱凱，別說了。」說著，她拽著周凱，厲聲道：「回家。」

看也沒看屋內的其他人一眼，拽著周凱就出了門。

周凱鮮少看到這樣的周倩姿。

她面色鐵青，不發一言，拽著他手臂的手彷彿鐵塊一般，力大到使他感到了痛感。

她的步伐如飛。

出了門，走在漆黑的村路上，他們沒打電筒。

周凱弱聲道：「姐，你生氣了？」

「沒有。」

「生氣了，你就說嘛？是不是我又說錯話了。」

「凱凱，」周倩姿停下腳步道：「奶奶家前面的鐵桶里裝的是什麼？」

「垃圾呀。」周凱沒明白周倩姿為什麼突然問她這個。

「你會跟它們說話嗎？」

周凱搖搖頭，很快明白了周倩姿的意思，笑了：

「肯定不會啊，垃圾也不會說話呀。」

「所以。」周倩姿重新走起來：「別髒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