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念萬年
「老夫是你們的前輩,自然不會對晚輩出手,來者是客,西門小子你放心好了,雲逸你將白虎屍身送到左六那,雲蘿你帶兩位四處轉轉,等我消息。」雲秋雨吩咐完徑直朝著山道行去。
過了弔橋便是一條山道,山道兩旁石碑林立,石碑上有著模糊字刻,每一塊石碑上或大或小,或深或淺,坑窪不平,那些模糊的字刻和承載的坑窪,訴說著它們存在的滄桑歲月。
走上山道,其盡頭有玉石牌坊座落,牌坊頂上中間「明月」兩字凸顯,牌坊之後是一個廣場,廣場之大有數百丈,可容萬人站立,廣場中間立著一座巨大雕像,雕像左臂有個斜月印記,雕像無頭。
「雲蘿,你陪他倆逛逛,我去趟左長老那。」雲逸說完之後背著白虎屍身離開了廣場。
桑來仰望著十丈無頭雕像說道:「雲蘿姑娘大俠,這裡就是明月樓了啊,好氣派!」
「桑來,我爺爺既然之前答應了血魔老怪的交易,就是應允你加入明月樓了,除非你不想。你入門最晚可得叫我師姐,別姑娘大俠的叫了,讓其他師兄聽了笑話。」
「想,想,想!明月樓那可是說明月樓是咱江南地界名門正派的老大,沒有你們,我估計就變成了那個什麼『血滴子』了,對了,這座雕像怎麼會沒有頭?」
雲蘿點點頭:「我問過爺爺,他說我們的先祖是這裡的雜役弟子,回家探親后歸來,發現整個宗派的人都消失了,連宗門大陣以及護山神獸也都不見了,後來陸續歸來的雜役弟子就留守傳承,才有現在的明月樓,至於無頭雕像,爺爺說那是我們明月樓的恥辱,要我們專心修鍊,至少要超過他的修為境界才有權知道,我看我們這些後輩是沒希望了。」
西門九九七看著無頭雕像,思緒頗多,作為一處山門、宗派所在,那些雕像刻的都是開山祖師或是貢獻卓越之人,是一個山門或宗派的象徵,眼看這廣場上的雕像無頭,看來這明月樓有著不願提起的過往。
「走,我帶你們去其他地方見識見識。」
雲蘿帶著桑來和西門九九七朝著廣場北方的大門行去。
從廣場北側大門進入,卻是另一番景象,與大門之外的滄桑寧靜不同,大門之內則是一片嘈雜之聲。
映入眼帘的是一條寬敞大道,大道兩旁屋舍林立,這些屋舍與大道四周的樓台格格不入,想來這些屋舍是後來添置的。
大道之上孩童奔跑嬉戲,大道旁屋舍門口有老婦聚集交談,也有年輕婦人擺攤售賣。
桑來看到眼前情景,心中有些落差,問道:「這裡除了建築比較古老之外,怎麼和我村子沒啥兩樣?」
「這裡生活著的都是明月樓後代中不能修行的,穿過這片區域再往前才是我們明月樓的核心所在。」
雲蘿在這裡很受歡迎,走在大道中時不時有人過來打招呼。
雲蘿帶著西門九九七、桑來穿過大道,來到一座高樓前,高樓左右兩側各有一排樓閣,高樓背後是一個水湖,水湖連接著一個瀑布,水瀑高百丈,飛流直下卻是無聲。
「這便是邀月樓,待會便讓你開開眼界。」雲蘿說道。
「這才有點像幫派樣子。」桑來笑道。
雲蘿頓時鄙夷,幫派……,真當明月樓是凡俗勢力了。
邀月樓共七層,雲蘿帶著兩人逐一觀看。
此時在邀月樓頂樓第七層,明月真人云秋雨身旁圍坐著六位老者,在議論著山門前陸千羽消失一事。
在山門弔橋上消失的陸千羽正身處一座殘破的寶塔之中,在他的對面一張面孔漂浮著。
面孔有些虛幻,彷彿隨時都會幻滅。
「道友,來自何處,想必不是此界修士。」
陸千羽一改之前的奶聲奶氣說道:「我確實非此界之人,因某些原因落入此界。」
「即是他界修士,所圖為何?」
「無所圖,來此界並非自願。」
「能從異界而來,道友想必不凡,只是我感受不到道友修為如何。」
陸千羽答非所問:「此界怎會落得如此殘破?完整的世界,生生不息,自然靈氣充裕,而這一界衰竭得如此厲害,恐怕不到千年便會成為一片死寂荒蕪之地。」
虛幻面孔略顯頹廢,「看來道友實非尋常,能感受到世界本源在衰竭,境界或許還在老夫之上,能出現在此,也算是本宗一份福緣,不過道友即是外界修士,想來在此界也無根基。」
陸千羽道:「不知道友有何吩咐,我雖外界而來,卻是逍遙一人,並不想建宗立派。」
陸千羽清楚眼前自己的修為換作這一界的話,不過元嬰期罷了,只是外界而來,對方看不清而已,在不清楚對方意圖之前,更不會授人把柄。
虛幻面孔,思索許久,徐徐說道:「我已沉寂許久,如今因道友之故現身,想來是機緣所致,我觀道友從異界而來,一身修為恐怕與此界難容,若想從此界抽身,必定要有所作為,萬年前我明月宗為此界翹楚,宗內積蓄也算頗多,想來道友也是用得上的。
眼前這石台上的明月令是打開我宗內門鑰匙,你拿著自然可開啟,老身一縷殘念困在此塔中彌留萬載,只為傳遞一些記憶殘圖。
我這全宗所有積累都可以贈予道友,只要道友肯答應一事:在你有能力之時,消除禍根讓此界得已維繫,如何?」
陸千羽見此人所思所想,萬年孤寂,若非摯誠,恐難堅持。再想自己從外界而來,亦被此界所排斥,想要與此界契合,必定要有所為。
身是他鄉客,想要融入此界,就得承受一番因果,因果越大,契合越深。
若是能力範圍,也不無不可。
陸千羽淡言道:「道友且說說看,你所言的禍根究竟為何?」
虛幻面孔如釋重負,看來眼前之人已有所意動,激動道:「如此便可,老身韓勵,先謝過道友。」
聲音中,虛幻面孔演化成一段畫面:「極地之南,冰雪世界,萬千修士浴血奮戰,三兩修士執手沖向犄角人身的怪物,紛紛自爆,空中飄落的雪花染紅了千里冰山。
畫面中那些修士犧牲過半,終於殺到了一個祭壇,祭壇處是一個人口,入口之處屍橫遍地,其中有犄角人身的怪物,更多的是人族修士。
從祭壇入口往深處窺探,無盡深淵處密密麻麻的觸鬚紮根在一顆五彩斑斕的光團之上。
觸鬚另一端不斷凝結著透明晶體,晶體不斷被犄角人身怪物吞噬著,這些怪物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拔高。
這是在抽取世界本源,當深淵中的怪物發現被人窺探,無數犄角人身怪物開始相互吞噬,最後一隻龐然大物逐漸形成。
巨型怪物咆哮聲聲,一陣陣音波隨之傳開,所遇修士紛紛炸裂。
恐懼籠罩著所有參戰之人,這種層面的異獸足以滅世。
身軀是顫抖的,眼神卻從未有過的堅毅,高空上十二人彼此相視環顧,目光最後落在為首之人身上,此人與眼前虛幻面孔相似,便是拿韓勵無疑。
韓勵喝道:「結萬靈封魔大陣,以吾輩血肉真靈為後輩子孫換取一線生機,可否?」
「喏!」
一聲震寰宇,無畏向古今!
那一刻,眾多修士有的回首望向來時路,有的仰天長嘯,有的潸然淚下,似在與這個世界告別。
在那隻龐然大物即將爬出深淵之時,所有修士雙手結印,一條條靈力絲線匯聚,萬道絲線連接的剎那,所有連接絲線之人血肉消散,化作一道道靈體。
一道靈體構成一個符文,萬道符文交織成一個巨大的封印之陣朝著巨型怪物封鎮而去。
畫面安靜了,染紅的雪花仍在飄。
滅世的危機,在那一刻隱沒了,被壓在了萬靈封魔大陣之下。
然而這一切並不是勝利,數萬修士在結印的那一刻開始,變成了萬靈封魔陣的一部分,永遠留在了祭壇所在之處,封印著祭壇之下的深淵。」
畫面消失,虛幻面孔重新凝現:「當初結下萬靈封魔大陣之時,我便留下一縷分魂驅使此塔回歸宗門,萬載已過,時至今日,在山門前遇見道友,終看到一絲希望。此界延續,有勞道友了……,若是事不可為,也算是命定該有此劫。」
說完,那張片刻便如煙消散,只留餘音仍在。
彌留萬載,終消散。
陸千羽躬身,深深一拜,從石台上拿起明月令轉身從塔中走了出去,寶塔在陸千羽走出之後頃刻間如塵湮滅。
萬載時光,悠悠已逝。
看來這殘魂真的是到了彌留之際,將信息傳遞完之後,還未等陸千羽表態便消散了。
既然拿起明月令,那麼便是承了這份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