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泥澤

第 117 章 泥澤

妙言當然不相信元素是薛亦恆的人。元素年紀雖小,卻是出生百年望族,小小年紀不但侍候在枕雲先生的身側,還擁有知味樓這樣規模的私產,不過他對薛亦恆說他也是他的人並不反駁,可見兩人關係不差。

妙言和薛亦恆很久未見,自然有很多話要說,知味樓的賬房雖然隱蔽,畢竟不是可以暢談的地方,妙言想了想,簡單的把妙語的事情和薛亦恆說了,她只說是見了枕雲先生后第二日妙語就來到了靈景宮,至於她們兩人如何相見涉及到榮昭的部分,妙言都隱去了。

不是她不信任薛亦恆,而是榮昭身份特殊,當初在白雲觀男扮女裝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若是被人知道,只怕他會惱羞成怒徒惹是非。

薛亦恆也沒有過多追問,他低頭思索片刻道:「妙言,我追查到妙語被送入安郡王府後便有了一些猜想,沒想到你更快一步知道了妙語的下落,可見是天意如此安排。你也不用多想了,當初陳老先生不讓你知道事情真相,想必也是不願意你過多牽扯其中。」

妙語點點頭道:「嗯。妙語究竟如今是何處境?你可知道?」

薛亦恆想了想,道:「這件事,你不涉其中最好,只是你這打破了砂鍋問到底的性子,又涉及到妙語,我就是不說也難保你不到處打聽。我知道的也有限,你真的要聽?」

妙言沒有猶豫點頭道:「告訴我吧,我自進了京城,便如同一條投入了泥澤的小魚,早就陷入其中了。」

薛亦恆的一番話,直接解開了妙言這幾天的疑惑。

妙語做為今上唯一的血脈,為什麼身份並沒有得到正名,這其中的緣故其中很大一部分果然源於陳老。

陳老——陳參林乃是前朝的御醫,當年郭妃有孕之後便是由他診脈。後來,郭妃難產大出血而死,陳參林做為御醫本該首當問責,令人詫異地大是他逃過了一劫其餘侍奉的宮人全部喪命,

數年後,郭妃的兄長郭儀偶然得知,郭妃的死並非意外,而是有人在她的藥物中動了手腳。

郭儀和郭妃兄妹情深,吃驚之下明察暗訪追尋當年的真相,所有的證明都指向了一個人陳參林。

與此同時陳參林忽然銷聲匿跡,無論如何查訪都遍尋不到。

大周朝開國之後,按理說郭儀做了皇帝廣有天下,追捕一個區區御醫應該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可是整整十年,他都一無所獲。

更奇怪的是,幾年前,陳參林忽然出現,更更奇怪的的是,今上卻好像忘記了當年的舊恨一般,沒有任何錶態,任憑陳參林出京南去。

陳參林——陳老南下找到了妙語,在白雲觀過世,後來京城來人尋到了妙語,將她帶入京城,這這些都是妙言知道的。她最為疑惑的是,既然妙語是皇室血脈為什麼不直接和今上相認,反而拐了幾道彎以真定郭家女兒的身份面見今上,只是封了縣主。

對於妙言的疑惑,薛亦恆低聲解釋道:「這並非什麼絕密,只是朝中上下敢提的不多。你可知道新健伯世子梁旦是怎麼死的?可不是對外宣稱的突發疾病猝死,而是在大殿上當著幾位大臣的面,被今上一個窩心腳踢死的!」

妙言臉色大變,目露驚恐。

薛亦恆緩緩道:「那幾年今上極度的恩寵,身側都是阿諛逢迎之人,梁旦仗著是陛下唯一血親,便認為自己乃是當之無愧的天下儲君。他自覺身份高貴日益囂張跋扈,到後來漸漸的演變成目無法紀唯我獨尊。今上有位軍中舊臣張虎,大周朝建立之時,因為年紀老邁身負殘疾,得了恩典賞賜就在京城養老。為了一件小事,他觸怒了梁旦。梁旦當街將張虎毆打吐血,還將他唯一的孫女擄上車輦剝了衣裙羞辱后丟到街上。張虎軍中出身極有血性不堪受辱,在和梁旦侍衛的廝打中因為年邁丟了性命!」

妙言聽得心下惻然,薛亦恆眉頭緊鎖,繼續道:「被帶到今上面前,梁旦痛哭流涕假意後悔認罪。有大臣獻計厚葬張虎,將張家的孫女賜給梁旦為妾以掩其過。今上正自猶豫不決,此時有人匆匆來報,張家的孫女持著祖父當初征戰的軍刀,當著左鄰右舍的面,厲聲道:『我張家便是只剩下我一個女子,也只知道忠君愛國而死,絕沒有給仇人為妾的的道理!』言畢長刀抹斷脖子血濺三尺!」

妙言張了張口,最後還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確實是個剛烈的女子,當時只有十三歲。」薛亦恆緩緩地繼續道:「消息傳到宮裡,今上還未開口,原本跪著的梁旦蹦起來三尺高,怒吼道:『好個小賤人!本世子可是未來的天子,她是什麼玩意,低賤的東西,還敢不識抬舉!』我要誅她九族!扒了她的皮……,「砰!」今上臉色鐵青,一拳將面前的案幾擊了個粉碎,聲如驚雷:『該扒皮的是你!』,緊接著一個窩心腳直接將梁旦踹出去十餘尺當場斃命!」

聽到這裡,妙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恐懼的抖了又抖,半晌才回過神來道:「真的?」

薛亦恆重重地點了點頭,繼續道:「張虎的獨子是已故彰武太子的侍從,戰死後和彰武太子一起,被北戎人一起剝了皮……」

妙言抖得更厲害了,薛亦恆握住了她的手道:「今上不是嗜殺之人,只是嫉惡如仇,梁旦觸了天子的逆鱗。」

妙言點頭,有點語無倫次:「我知道,只是……只是……,只是我……我從來不知道……」

「嚇到你了嗎?妙言別怕!」薛亦恆柔聲安慰。

妙言緩了緩,略鎮定后道:「後來呢?這和妙語有什麼關係?」

「你聽我說……梁旦死後,對外之說是疾病暴斃。那以後,今上的脾氣變得琢磨不定,幾位已故的王爺更是成了禁忌,不許任何人提起。後來,魏王尚有血脈流落民間的消息傳了出來,有人也曾向陛下試探,剛提魏王兩字就被打了板子流放苗疆。」

「還有就是陳老先生——陳參林,那也是一顆隨時能引得今上爆炸的引子,朝中無論是大臣還是內侍,誰敢把陳參林和魏王這兩個名字同時在今上面前提前,先要考慮自己頭上的腦袋是不是太過於牢固。」

事情說到這個地步,妙言也算明白了。安郡王在尋到妙語后,既想要從中獲利又摸不清今上的反應,於是先投石問路,找個機會把妙語以自己堂妹的身份送到今上面前目的便是試探。

今上見了妙語以後,並未深究她的來歷,直接封了聞喜縣主,接入宮中讓淑妃撫養。

這般不按常理的舉動,更是讓安郡王忐忑難安騎虎難下了。他若是直接稟明妙語的身份,肯定要提到陳參林,他還不敢冒險觸怒龍顏。

不說明妙語的身份吧,欺君之罪讓他寢食難安。有幕僚獻計道,聞喜縣主乃是今上嫡親孫女,也是王爺的堂妹,王爺一片忠君之心可昭日月,何來欺君之說。不如王爺多多等些時日,待縣主和今上感情日深,再尋找個合適的時機稟明一切。

安郡王一琢磨言之有理,也就暫時放下了。

不久后,榮昭跟隨晉王回京,打亂了安郡王的計劃。

安郡王和晉王在朝中各有支持,已隱隱約約分庭抗禮。晉王憑藉的是多年的今上的信任和軍中、朝中的威望,而安郡王憑藉的是他和陛下同宗還有膝下有子嗣。有探子密報,榮昭三番五次接近聞喜縣主,安郡王大吃一驚。

安郡王暗自猜測,這榮顯年過四十沒有子嗣,出了趟京城帶回了一位外甥。他外甥榮昭一入京便急不可耐的接近縣主可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在縣主這事上,他本是搶得了先機,若是真讓榮顯的外甥榮昭娶了縣主,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天下都改姓榮了?

想到這些,安郡王心中暗恨,他此時更不能主動去揭開妙語真實的身份了。

聞喜縣主若是他的堂妹,那麼未來婚姻之事他還是能過問一二。若是正名成為大周朝的公主,品階更在他之上,哪裡還有他說話的份。

最好是能把妙語的婚事指給自己親信之人,之後再挑明她的身份。安郡王打定這個主意,幾次三番阻撓榮昭和妙語相見之餘,更是嚴厲告誡恐嚇妙語不得和榮昭接近,除此以外多方暗暗謀算妙語的婚事。

和安郡王的上躥下跳相反,晉王對這件事情態度的始終模糊,幾乎可以說是視若無睹。

因為這兩位的態度,朝中上下對這件事也就集體噤聲觀望了。

妙言聽完后滿心的憂慮道:「我不大懂這些權謀紛爭,我也不關心這些,我只關心妙語。不管怎麼樣,妙語不能嫁給安郡王安排的人,他們只想著利用妙語又不能善待她,萬一有一日妙語沒有了利用價值,只怕他們立刻就會翻臉無情。」

「你倒是直接!」薛亦恆道:「不過,她已經不是你的師妹了,她的事情你做不了主。」

妙言沉默了。

「妙言,早點離開京城吧!你不是說京城是一片泥澤嗎?我們一起脫身好不好?」薛亦恆柔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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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正經女道士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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