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慘
嘉貴妃聽出了陳錦榆話里的諷刺和輕蔑,驚訝的抬起頭打量著陳錦榆,眼瞧著人的臉色已經冷了下來,嘴角的笑容也充滿嘲諷。嘉貴妃心頭大怒,她在這宮裡橫行霸道了十年,何曾受過這等委屈,就連陳皇后的冷臉她都不怕,陳錦榆一個晚輩也敢這麼和她說話?
下意識的,向來霸道慣了的嘉貴妃就想要發火,好在在最後時刻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氣,強壓下心頭的怒火,繼續扮著弱者。若非她今日是來試探陳錦榆之深淺的,定然不會就這麼算了。「錦榆你還小,不明白本宮的難處。你姑母是皇后,又是太子的養母,那是要做太后的人,本宮呢?現在看著風光,也不過是仗著皇上的寵愛,若連皇上都沒了,誰又會來買本宮的賬?只能任人欺凌罷了。」
陳錦榆這會兒也緩過勁來了,想著自己剛剛是不是太過分了,就這樣當著面給嘉貴妃難堪,做法太欠妥當。嘉貴妃再不堪也是長輩,是皇上的寵妃,她不能現在就急著給嘉貴妃臉色,若是傳了出去,外人只會覺得是她這個晚輩輕狂,說不定還會議論她是非,說她這還沒當上皇后呢,就敢給貴妃娘娘氣受,看來是迫不及待要掌權了,甚至會連累到姑母聽到些有的沒的。這個嘉貴妃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縱橫後宮這麼多年,這點段位還是有的,若是連她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都搞不過,那在後宮早就死了千回百回了。她不能掉以輕心,要時刻謹記著,嘉貴妃可是一個比秦韶歆厲害的多的角色。
因為剛剛當面擺了臉色,陳錦榆不得不想辦法緩和,盡量擠出幾抹笑容,聲音也溫順了許多,「嘉貴妃過濾了,您將來那也是貴太妃,還有皇子和公主,怎會被人欺凌,我姑母也不是那樣的人,昔日你們就姐妹和氣,以後也是如此。」
「哼。」這回輪到嘉貴妃掛了冷笑在臉上,看來這個陳錦榆真是比她想的還要厲害,剛才還出言不遜呢,現在不知想到了什麼馬上就換了臉色,城府真是深啊,她真是要對這個小丫頭另眼相看了,不愧是陳家的姑娘,不愧是皇后挑選培養出來的接班人,真是了不得。不過此時她很不高興,正準備出言諷刺幾句,將剛才受得氣找回來,這時玉芝二人端著茶點走了進來。
玉芝和冬雨給兩位主子上了茶,正準備退出去,這時陳錦榆看了眼盤子里的果子,突然開口道:「這龍眼是帶殼兒的水果,豈能讓嘉貴妃自己剝,玉芝,冬雨,你們二人留下來伺候。」
嘉貴妃一聽就驚了,她自然是不願陳錦榆的人留下來,尤其是玉芝,那可是皇後身邊的老人,不僅老練精明,而且對皇后忠心耿耿,她若是留下來,那麼這裡發生的每件事說過的每句話都會如實傳到皇后耳中。於是,嘉貴妃馬上開口道:「哪裡敢勞累玉芝為本宮剝果殼,那可是伺候皇後娘娘的人,本宮可不敢用。錦榆不必客氣,有茉妍伺候著就夠了,她粗笨,最適合做這些粗活了。」
正如嘉貴妃所想,陳錦榆就是想要將兩個婢女留下來給自己壯壯膽,尤其是玉芝,伺候姑母近二十年,對嘉貴妃肯定了如指掌,無論城府還是眼光,都不是她能比的上的,留玉芝在身邊也好以防萬一。陳錦榆趕忙回道:「嘉貴妃不必跟兒臣客氣,來到這兒您就是客人,就該讓我們儘儘心才是,玉芝是奴婢,伺候主子是應該的。何況兒臣平時也離不得冬雨,冬雨還是要留下來伺候兒臣啊。」
嘉貴妃剛要再反駁,玉芝明白了陳錦榆想要她留下來的意圖,趕忙接過陳錦榆的話,對嘉貴妃說道:「太子妃說的是,我只是個奴婢,就是要伺候主子的,雖然嘉貴妃不是奴婢的主子,但奴婢是皇后的奴婢,是大齊的奴婢,自然也是嘉貴妃的奴婢,伺候您理所當然,哪裡就敢裝嬌貴不做活呢?嘉貴妃就別和奴婢客氣了,您平日里不是這麼客氣的啊。」
「你……」玉芝最後一句話簡直就是在指著嘉貴妃的鼻子罵,嘉貴妃立即變了臉色,咬牙切齒的擠出一個字來,就氣的再也說不出話來,她美目圓瞪,惡狠狠的瞪著玉芝,簡直恨不得狠狠賞這個刁奴幾記耳光。忍到最後,她才勉強開口道:「玉芝姑姑還是那麼犀利的口舌,倒是和平日里一模一樣。罷了,本宮不吃什麼龍眼了,皇後身邊的大宮女,本宮可不敢使喚。」
嘉貴妃真的是氣壞了,這玉芝是個什麼東西,下等的奴才罷了,若非仗著皇后的臉面,給她提鞋都不配,現如今居然敢當著面羞辱她。要是換做平時,她早就一個耳光打過去,再將人送到慎刑司好好的學一學做奴才的規矩,即便是皇后的人又怎樣,她連皇后都不怕,會怕一個奴才?然而今時不同往日,皇上病危,隨時可能龍馭賓天,沒了皇上的庇護她就再也沒有優勢,到時候一個皇后一個太子一個太子妃,他們一家人齊齊上陣對付她一人,她還有活路嗎?她的兩個孩子還能有活路嗎?
她心裡無比的清楚,這皇宮很快就要換一幅光景,是另外一個局面了,在這個全新的局面中,再也沒有她的容身之地,她甚至連參與的資格都沒有。都說人走茶涼,都這皇上人還沒走呢,茶就已經涼了。
陳錦榆見玉芝一來就扭轉了局面,將嘉貴妃嗆的夠嗆,心裡安定許多,對著玉芝投去感激的笑容,她捏了一塊脆梨放入口中慢慢咀嚼,頓時覺得就連這梨都香甜了許多。
玉芝早就看不慣嘉貴妃了,這次逮到機會,怎麼可能輕易放過,鉚足了勁兒要氣死嘉貴妃,她裝出一副惶恐萬分的模樣,甚至還假惺惺的對著嘉貴妃行了個禮,聲音卻帶著一抹幸災樂禍的意味,說道:「嘉貴妃這話可就折煞奴婢了,奴婢是哪裡做的不能讓嘉貴妃滿意嗎?若是有的話,您儘管說出來,奴婢改就是了。奴婢受皇後娘娘教導多年,皇后又是一個極重規矩、御下極嚴的主子,若是奴婢給她丟了臉,那就是大大的罪過了。奴婢自問伺候的還算盡心儘力,就連皇後娘娘對奴婢都頗為滿意,不知怎的就不入嘉貴妃的眼了,莫非嘉貴妃的要求比皇後娘娘還嚴?皇後娘娘都不願做的規矩,嘉貴妃搶著替皇後娘娘做下?」
最後一句話說的可謂是相當嚴重了,幾乎是直接打臉嘉貴妃,諷刺她越俎代庖。饒是嘉貴妃再想忍也終究是忍不下來的,她重重的的拍了一個桌子,呵斥道:「好大膽的奴才,居然敢對本宮不敬?真是反了你了,皇上還沒死呢,你們一個兩個的就都欺負到本宮頭上來了,裡頭躺著的那個如此,她的侄女如此,現在連一個奴才都敢欺辱本宮。」
嘉貴妃的話音未落,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她身後的茉妍趕緊拉了下嘉貴妃的衣袖,低聲勸道:「主兒,快別說了。」
陳錦榆也是沉著一張臉,壓低了聲音,冷冷的說道:「嘉貴妃慎言,父皇只是生了病,但仍健在,您剛剛的話若是傳了出去,可是大罪,姑母要是聽見,也斷斷不會罷休。」
原來讓眾人變了臉色的,是嘉貴妃的那句「皇上還沒死呢」,她自己也察覺到不妥,暗自懊惱不該慌不擇言,一怒之下竟什麼都敢往外說,哪裡還有半分平日里謹慎妥帖的樣子。她剛後悔不已,就聽見陳錦榆又拿皇後來壓她,頓時大怒,方才的驚慌蕩然無存,唯剩下羞惱憎惡留在心間。
「你不必和這個奴才一樣,動不動就拿皇後來壓本宮。」她收起了暴躁,人是平靜下來了,只是平靜的表面下是暗涌的波濤,似乎更加的危險,「跟你們裝了這麼久,你們累了,本宮也累了,本宮告訴你,從前本宮就不怕皇后,以後也休想本宮對她做小伏低、卑躬屈膝。」
陳錦榆見嘉貴妃說話囂張,一副原形畢露的嘴臉,頓時也惱了,她從來都是最敬重姑母的,因為在她心中,那不僅僅是她的姑母,也是大齊的皇后,她身為侄女、身為兒媳、身為臣女,都理應對姑母恭敬。往常在家時,父親的幾位妾室都極乖順,對母親不敢有半分的不敬和忤逆,她以為天下所有的家庭都是這樣的,妾室就該畏懼正妻。可直到她嫁人後,頭一個就碰到了對她千萬個不服不從的秦韶歆,她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驚訝之餘多少有些手足無措,根本不知如何應對,嫁人都快一年的功夫了,還是拿秦韶歆沒有辦法,委屈之餘難免怨恨自己的無用,也自認倒霉,告訴自己權當是開了眼界,好讓自己知道知道這世上還有這樣的妾室。
可有些委屈她能受得,卻不允許姑母受,她看著張揚跋扈的嘉貴妃,彷彿就是看到了秦韶歆以及她未來的模樣,一瞬間,積壓心頭許久的委屈和怨懟徹底的爆發出來,可以說她把嘉貴妃當成了秦韶歆,想要藉此機會好好正一正正室的威嚴。
「嘉貴妃慎言,兒臣念您是長輩,所以一直都恭敬有佳,但不代表您可以當著兒臣的面諷刺姑母,姑母是大齊的皇后,也是父皇的正妻,您即便寵冠六宮,也是妾室,對正室做小伏低卑躬屈膝是應該的,您怎可有僭越的念想?」陳錦榆氣的小臉通紅,也顧不上什麼長輩晚輩了,直接就開始用「正室妾室」回擊嘉貴妃。
陳錦榆本以為這些話要麼能傷到嘉貴妃,要麼能震懾到嘉貴妃,讓她心裡知些好歹,不要再有逾越之舉,誰知嘉貴妃聽完后就像是聽到了笑話,竟然笑個不停。
「本宮聽說你們陳家歷來嫡庶尊卑極其嚴格,你父親循規蹈矩遵守家規,納的妾室都是聽話懂規矩的,你母親更是好手腕,將幾個妾室訓得服服帖帖,不僅妾室活的像你父母的奴才,妾室的子女也活的像你和兩個哥哥的奴才,庶出的子女甚至連入大院和你們兄妹玩耍說話的資格都沒有。陳家倒是好家規啊,這般重視嫡庶尊卑,難怪皇後娘娘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態,也難怪她自己就是嫡出,又做了嫡妻,倒真是延續了陳家的榮光。」嘉貴妃無比嘲諷的說道。
陳錦榆心驚不已,不是為了嘉貴妃的態度和關於嫡庶的看法,而是在於她居然對陳家的事知道的如此詳細。其實陳家做為大齊第一豪門世家,所有的規矩和準則幾乎都不是秘密了,就好比陳家嫡庶尊卑嚴格之事,在大齊的世家中早就傳遍,也引得好幾家爭先效仿。可是嘉貴妃乃是外族藩國之女,來到大齊后又直接入了宮,怎會知曉宮外陳家的事?唯一合理的解釋是她仔仔細細的調查過陳家。這個女人是宮裡的嬪妃,會調查臣子家的事,毫無疑問是沖著皇後來到。看來關於嘉貴妃曾覬覦過皇后的寶座這一傳聞,絕非空穴來風,多半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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