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人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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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皇上愛著皇后,才會與她恪守禮儀,只因不願皇后被世人詬病,說堂堂中宮不體面不尊重,更不願皇后在百年之後的史書上留下什麼不好的名聲;皇后的嫡子死了,皇上是那樣的難過,宮裡其他的皇子早夭,你可曾見皇上那般傷心?在本宮看來,皇上最愛的只有兩個孩子,一是太子玄凌,另一個就是皇后的嫡子玄明。而皇上對這兩位皇子的愛,又是不同的。皇上喜愛太子,是因為太子足夠優秀出色,生母也深的皇上歡心,他是皇上為自己、為大齊選出來的接班人,所以才會喜愛;可是皇上對嫡子的喜愛,僅僅只是因為那是他的兒子,是他與最愛的妻子的兒子,不管這個孩子是健康的還是殘缺的,是出色的還是平庸的,他都愛他,像這世上每一個普通的父親那樣,愛著自己的兒子。皇上有那麼多的子女,卻獨愛一個病秧子,難道不是因為深愛著孩子的母親嗎?」

嘉貴妃的一番話說完,茉妍被震驚到再也發不出聲音來,她的雙眼略微有些無神,嘴巴微微的張著,彷彿不能完全接受消化主子的這番言論。一直以來,她都知道自家主子是這宮裡最得寵的,是皇上心尖兒上的女人。她沒嫁過人,也沒有哪個男人對她好過,所以她根本不懂得情愛為何物,只是憑著直覺以為,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就是時刻想要女人陪著自己,就是肆無忌憚明目張胆的偏寵。而帝王的愛則更簡單直接,侍寢、晉封和賞賜,就是他們對女人愛意的體現。

可是現在主子卻告訴她,寵是寵,愛是愛,寵與愛不是一回事,寵也不是愛。是這樣嗎?皇上愛的人竟然不是主子,而是一直以來在她眼中只是夫妻相敬如賓的皇后?皇上把愛給了皇后,把寵給了嘉貴妃,是因為他要顧全皇后的名聲,不能讓世人和後人議論中宮狐媚惑主?

這才是愛一個人的表現嗎?不僅為她的眼前著想,還未她的以後考慮。茉妍突然想到,在嫡子走後不久,皇上就下令將剛剛喪母的皇子玄凌過繼到皇后名下,這樣一來,皇后就不會膝下無子了,何況當時宮裡人人都知道,皇子玄凌是皇上屬意的太子人選,不出意外,太子就是他了。皇上讓玄凌去做了皇后的兒子,給了他嫡子的身份,讓他的太子之位來的更名正言順;皇后成為了太子的養母,再加上嫡母的身份,也是大齊獨一無二的太后。

皇上一箭雙鵰,既為太子著想也為皇后著想,這才是愛一個人的最大體現吧,為你的將來打算,而不是只會陪著你風花雪月只顧眼下。

茉妍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失魂落魄的愣在原地,房間里一時間靜的無比可怕,彷彿連燈油燃燒的噼啪聲都那樣的刺耳。

嘉貴妃的那個結論,茉妍似乎比嘉貴妃本人更難以接受,一直以來她都以為皇上和主子是相愛的,主子就是晚了一步嫁給皇上,又是外族女子,若不然哪裡可能給皇后做小?她甚至不止一次的惡毒的想過,倘若有一天皇后死了,主子是不是也能當皇后?宮裡那麼的女人死了,皇後為什麼還不死?趕緊死掉給主子挪地方啊。

可誰知她沒盼來皇后死,皇上卻突然間病危,眼看著就到了彌留之際,回天乏術。她私底下也哭過好幾次,不是哭皇上,為哭她的主子。她心裡清楚,皇上駕崩,太子繼位,皇后就是獨一份的太后,主子的好日子也算到了頭,以主子和皇后之間的恩怨,皇后怕是隨時有可能要了主子的命。那如何使得?主子不能有事啊,可是無論是她還是主子,似乎都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來自保。

她埋怨老天爺不公,一直想當然的以為,若再能給主子幾年的時間,說不定真的可以凌駕於皇后之上,即便沒有皇后之名,也要有皇后之實,到時候架空中宮,再封個皇貴妃,執掌六宮,主子的心愿也算得償了。如果運氣再好一些,也許還能想辦法把太子拉下馬,讓主子的小皇子去做皇帝,那主子可就是太后了,要捏死皇后那個老婦,還不是隨手的事嗎?

現在想來,她只覺得把一切都想的太簡單了,她甚至覺得自己可笑,居然敢算計起皇上皇后和太子來了,那是主子都動不得的人,是她能輕易算計的?她簡直比襁褓的孩童還幼稚天真。

然而,最讓人接受不了的是,皇上突然病危,若沒了皇上,主子別說繼續和皇后斗下去了,怕是連性命都難保。茉妍臉色想到這臉色就變得煞白,聲音惶恐的問道:「主兒,您說那個夏雪能聽咱們的話嗎?她若是得勢,會不會護著您?」

「她還有別的選擇嗎?」嘉貴妃從容的一笑,鎮定自若的說道,「她背叛舊主,無論是皇后還是太子妃,怕是都容不下她的,她一個奴才爬上去的,沒有家世沒有位份沒有子嗣,估計太子也不見得有多喜歡她,除了依附他人,她還能怎麼辦?而太子的那些妾室,有幾個敢得罪皇后和太子妃讓她依靠的?不,她要面對的可不僅僅是陳家兩個女人,本宮聽說太子的側妃,就是秦家的那個丫頭,也是個捏酸吃醋心狠手辣的主兒,一個奴才敢去和她爭寵,她怕是第一個氣不過吧。所以夏雪只能依附於本宮,除了本宮,沒人能幫她,也沒人敢幫她。」

茉妍又想到了一件事,擔憂的眉頭微蹙,「主兒,奴婢還擔心咱們找錯了人,勁兒白使了。就算今夜夏雪用迷歡香勾住了太子,那麼以後呢,她能抓住太子的心嗎?奴婢倒不覺得太子有多喜歡夏雪,不然太子妃都嫁過來快一年了,太子怎麼沒將夏雪收房?還得咱們用藥來成全夏雪。」

「也許太子是想給陳家和皇後面子吧,太子妃剛嫁過來,他就迫不及待要了妻子的陪嫁丫鬟,這不是給太子妃難堪嗎?別說皇后和陳家會不高興,若消息傳出去,對太子的名聲也不好。咱們那位太子,絕非貪戀溫柔鄉的男人啊。就算不喜歡也沒關係,咱們把迷歡香供應足了,只要夏雪伺候太子伺候的舒服,早晚會得寵。男人嘛,還不都是一個德行。」

嘉貴妃不以為然地說道。

「主兒,那東西不能經常用的,就算副作用小,卻也不是沒有,長時間使用,對男女雙方都不好。」茉妍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嘉貴妃冷哼了一聲,有些惡毒的說道:「不好就不好,一個太子,一個奴才,他們有哪一位需要本宮去在意他們的身子,本宮巴不得他們早死呢,這樣本宮的兒子說不定還有希望。」

茉妍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說道:「奴婢倒是還有一個更好的人選。」在回來的路上,她一直思索要怎樣做才能幫到主子,別說,還真讓她想到了一個人。

「誰?」嘉貴妃也有些好奇,怎麼還有人比夏雪更合適?

「寧家的那個女兒。」茉妍一字一字的說道。

嘉貴妃先是愣了一下,隨機立刻記起了那個「寧家的女兒」是誰,低聲驚呼道:「你是說寧婉?」

「可不就是她,若論起太子身邊誰跟這皇室的仇最大,不就是寧婉,滅門之恨,換做是誰,都忍不了吧。」茉妍說道。

嘉貴妃仔細想了想,搖頭否定道:「寧家被滅門是寧將軍咎由自取,他勾結逆黨造反,本就是誅滿門的死罪,怪不得皇上。這是當時寧將軍自己親口承認了的,並沒有人冤枉他。寧婉一個逆賊之女不僅沒被牽連,還能成為太子的女人,留得一處安穩的息身之處,已經是格外的幸運了,她還想報仇不成?不要命了嗎?再說了,她就是恨也是恨皇上恨太子,管皇后和太子妃什麼事,男人朝堂的事,與女人何干?」

「可是主兒不是打聽到,說當年皇上是只治了寧將軍一人的罪、答應放過寧家,是皇后在背後挑唆才改了主意的嗎?這還不夠寧婉恨上皇后?」茉妍提醒道。

「那只是道聽途說,本宮並無實際的證據,也無從查證,寧婉會信嗎?」嘉貴妃皺著眉頭,說道。話剛說完,她腦中猛然靈光一閃,頓時清明起來,眼睛立即變得雪亮,嘴角堆起笑意,狂喜般的自言自語道:「不過就算沒證據,也不妨礙本宮將這件事說給寧婉聽,她聽了心裡自然會起疑,起了疑便會去查證,即便什麼都查不出來,這個疑團也會在她心裡越來越清晰強大,時間久了,她便信了。很多事情只要人們信了,真的假的就沒那麼重要了。何況本宮不能證明這個傳言是真的,但是也沒人能出來證明是假的。無風不起浪啊。」

茉妍跟著點頭,馬上符合道:「最重要的是,皇后未必容得下寧婉。寧婉為求自保,不得不與和皇後為敵的咱們站在一邊。」

嘉貴妃狂喜的看著茉妍,腦中的思路愈發的清晰明朗,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興奮至極的說道:「而且皇後有合理的動機去害寧家。寧婉和太子感情深厚,她是太子最愛的女人,是太子死了心認準的太子妃。皇后一心想將自家的侄女捧上太子妃之位,但她也清楚以她在太子心中的分量,不足以動搖太子的決定,何況當時寧家的聲望權勢並不輸給陳家,寧婉的太子妃之位可以說是板上釘釘的事。皇后要成全自家侄女唯一的辦法就是毀了寧家,寧婉才會當不上太子妃。這麼看來,皇后絕對有對寧婉下死手的原因,想必寧婉自己心裡也有數,到時候只需要咱們輕輕在旁邊撩上幾句,她不信都難。」

「照主子的推測,說不準寧家的滅門之事就是皇后和陳家一手策劃出來呢,奴婢是說寧將軍和逆賊通信的那事。寧將軍通敵叛國雖然是真,但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自從廢太子被誅殺,寧將軍應該就斷了這念頭,這些年來也安分守己從未有過謀逆之心,否則皇上也不會器重寧將軍,還準備冊封寧家的女兒做太子妃。那些信在寧家藏的好好的,怎麼就突然被翻出來了呢,還好巧不巧,就在正式宣旨冊封太子妃的前幾天。寧府可是堂堂威武大將軍的府邸,那可是滿宅的武將勇士,哪個不要命不長眼的小毛賊去頭將軍府的東西?偷值錢的也就罷了,還把信也一起偷出來?如此多的巧合,奴婢可不信那僅僅只是巧合。」

茉妍的想法點醒了嘉貴妃,反過來,嘉貴妃說出來的一些話也愈發的點撥了她的思路,她一字一字的分析道,越說越覺得有道理,越說越覺得皇后與寧家被滅門的事分不開。

嘉貴妃的情況和茉妍的一樣,也是頻頻受到對方的啟發,思路更加的清晰明朗,也發現了越來越多的問題。「寧婉的父親可是威武大將軍,寧家的男丁各個驍勇善戰武藝高超,府中武將眾多,本宮一個外族人都如雷貫耳,京城裡自是人盡皆知。又有哪個小毛賊敢去這樣的人家偷東西,而且還能成功且不被發現,小毛賊有這個本事去其他權貴之家偷盜不是更安全更容易得手?」

「普通的市井小毛賊自然沒這個本事去寧府偷東西,但若這些毛賊是陳家找來的,就絕對有這個本事。陳家財大氣粗,只要出的起銀子,什麼樣的亡命之徒找不來?天大的銀子地大的膽子,給足了銀兩,怕是連皇宮也敢來闖一闖呢。」茉妍得意的諷刺道。

「寧婉被正式冊封為太子妃的前幾天,大將軍府遭竊,不僅值錢的東西被偷,連不值錢的信來一併拿走。那些信偏巧是寧將軍和逆賊的通信,做實了他通敵賣國之罪,這些信被塵封了十多年,卻在幾個小賊手中見了天日。寧將軍自然是死罪難逃,皇上刺死寧將軍但是答應放過寧家族人,這點是寧將軍在聽到聖旨后當眾說出來的,想必不會作假,那便是皇上改了聖旨。皇上前一晚明明答應了寧將軍不會降罪於寧家其他人,卻在見過皇后之後改了主意。君本該無戲言,皇上寧願擔上出爾反爾的名聲也改了旨意,殺了寧家的全族,定是有人和他說了什麼致命的話,而宮中有這個本事影響到皇上的唯有皇后和太子,太子排除在外,便只剩下皇后。而那麼巧,皇后一直希望自己的侄女取代寧婉成為太子妃,日後好將中宮之位握在自家人手中,她的願望也達到了,寧家獲罪,寧婉是罪臣之女,是絕不可能做太子妃的,陳錦榆順理成章成為了太子妃……」

嘉貴妃將她與茉妍的所有思路串聯起來,理成一條線,理清之後才發覺這條線不僅清晰明朗,而且順理成章。每一點都毫無疑點,這條線更是不可以用巧合來形容,唯一合理的解釋便是皇后和陳家無意中得知了寧將軍的秘密,在背後推波助瀾。陳家利用幾個「貪財」的小毛賊,將十幾年前那樁通敵叛國的往事泄露出來;皇后又在皇上身邊蓄意挑撥,終於是害死了寧府滿門,生生奪走了寧婉的太子妃之位。

他們做的這一切,除了要除掉寧家這位勁敵,最大的目的就是為了讓陳錦榆去做太子妃。就為了這個名分,生生害死了百十多條人命。

這事若是傳出去,也許大多數人會說寧家是咎由自取,通敵叛國本就是誅全族的大罪,寧將軍居然敢叛國,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行為,置皇上和大齊百姓的性命不顧,賠上了全家的命也是活該,皇上的處罰亦是按照大齊的律法而來,不輕也不重,一切都是寧將軍自己造的孽,寧家人食了這個果。

可是對於寧婉來說,那絕對是刻骨銘心、想要不惜代價也要報復的仇恨。陳家的人不僅害死了她全家,還毀了她和太子青梅竹馬的愛情以及本該幸福美滿的婚姻,她怎麼可能不恨?換做這世上任何一個人,怕是都要不顧一切的報復回去吧。

所以她們要做的,只是將剛剛分析出的這些,一五一十的說給寧婉聽,然後就等著看戲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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