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秦風進來的時候,季思寧剛從季城懷裡退出來。秦風餘光見了,神色頗為不自在,心想這二人在這裡親親我我,喚他進來做什麼?
「主子,大小姐。」秦風行禮。
季思寧打量著不遠處微垂首的那人,眼神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這目光毫不掩飾,秦風這個習武多年的人自然感覺到了,不由抬頭向她看去,卻見她笑得一臉意味深長。
這眼神,秦風不由打個冷噤,頗為不自在:「小姐找屬下有事?」
「秦風啊。」季思寧喚道。
「是。」秦風趕緊躬身回道。
「你在二叔身邊這麼多年,辛苦了。」季思寧溫聲道。
「不辛苦,這都是屬下應該做的。」秦風的要彎得更低,眼神卻在打轉。心想這位大小姐到底想說什麼?
季思寧從季城身邊走下來,向秦風靠近:「聽說,你和玉山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是。」秦風道。
「那,」季思寧他面前站定,「你現在可有喜歡的女子?」
這個問題讓秦風身體明顯一僵,季思寧離得近,將他的微頓看得明明白白,心下有了不好的猜想,著急道:「不會有了吧?」
秦風心裡雖然疑惑,卻還是老實回答:「回小姐,沒有。」
「這就好。」季思寧的語氣明顯放鬆了幾分,她看著眼前埋著頭的大男人,道,「你先把頭抬起來先。」
秦風依言抬頭。
「看著我。」季思寧道。
「啊?」秦風看了一眼她身後的季城,見他沒有任何提示,只臉上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便戰戰兢兢地轉移目光,看向季思寧。
「秦風,你都二十好幾了,可有娶妻的打算?」季思寧看著他,眼含希望,「小姐我為你牽線搭橋如何?」
秦風一驚,心虛地移開了目光:「這,屬下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實在不適合娶妻,小姐的好意,屬下心領了。」
「你在拒絕我?」季思寧倏地換了語氣,故意冷聲道。
「這,小姐,屬下……」
季思寧放輕聲音,又轉換為懷柔政策:「你也先別慌拒絕,我還沒說對方是誰呢,萬一你喜歡呢。」
秦風猶豫片刻,再次看向季城,似在求救,卻見季城眼眸深沉地看著他,似在傳遞某種深意,秦風倏忽間清醒過來,看向季思寧恭敬道:「小姐請說。」
季思寧稍微靠近,放輕聲音,好似深怕嚇著他一樣:「你覺得,我身邊的暖冬怎麼樣?」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他,不放過對方臉上的絲毫表情。
秦風著實驚了驚,又看她靠得這麼近,為了保命立即向後退了數步,臉上既驚訝又尷尬。
然而,他的表情已經被季思寧盡收眼底,她不由露出失望的神色:「不喜歡暖冬?」
秦風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這時候他若有所感地看向一直在季思寧身後默不作聲的季城,見對方正看著他,眼神比之前還要深沉難測。秦風額頭上開始出現冷汗,卻不敢抬手抹去。
二人這番眼神交流,終於引起了季思寧的注意,但她轉身看向季城的時候,他已然恢復了一臉平靜的模樣。
即便如此,季思寧豈可不知其中貓膩?她對季城道:「你別嚇唬他,我又不是來逼婚的。」
季城眼中透出無奈,儼然傳提出的信息是:我幫你還錯了?
季思寧不管他,又轉身看向秦風:「你不要看你家主子,你看著我。」
秦風額頭上的冷汗冒得更快了,這次倒是抬手擦了擦。
見狀,季思寧乾脆道:「我就問你一句話,你想不想娶暖冬?」
秦風額頭又開始冒汗。就在她話落的瞬間,他又感覺到她身後那人的眼神射到他身上,這擱誰受得住?然而,也不知是冷的還是熱的,他耳後不明顯的地方,泛起了一絲紅暈。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季思寧見他連連擦汗,問:「你很熱?」
「沒。」秦風道。
「那你擦什麼汗,我很可怕嗎?」季思寧道。
「沒。」秦風道,心想可怕的是你身後那位啊。
然而,她怎會不知是身後那人在作怪,心中甜蜜的同時,也不想再戳穿,心想,有點壓力也好,正好試試他的真實想法。
「暖冬和襲春,一直在我身邊伺候。前些日子襲春出嫁了,我就想啊,這心不能偏啊,暖冬的終身大事也得提上日程。可是我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合適的人,生怕亂點鴛鴦譜,害了暖冬一輩子。」
說到這裡,季思寧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才繼續說:「你說巧不巧,這時候我就想起了你。」
說罷她看著秦風,補充了一句:「和玉山。」
秦風的神色有些微妙的轉化,但他隨他主子,常年面無表情,泰山崩於眼前而色不變,因此這些表情變化非常微弱,然而對於已經習慣了季城的季思寧來說,卻很容易發現。
她心中暗道:有戲。接著說:「說實話,我在你和玉山之間著實徘徊了一陣,最後還是覺得你合適,知道為什麼嗎?」
秦風已經被他虎得一愣一愣的,又被突如其來地一問,吶吶道:「為什麼?」
季思寧笑得很溫婉:「因為,玉山太滑頭,你比較老實,暖冬喜歡老實人。」
「是,是嗎?」秦風頗為不好意思。
季思寧觀他神色變化,心想,這人對暖冬也並不是無意,只是需要一個明白人點撥點撥。她此番特意換了說法,沒說是暖冬對他有意,而說成她在為暖冬物色人選,是想藉此提高暖冬的地位。
都說先喜歡的人總是處於不利的位置,她也不管這句話真假,總要為暖冬多考慮一二。
如今秦風露出這番情態已實屬難得,季思寧見狀,問:「你怎麼想的,可否告知一二。」
「這,」秦風猶豫片刻,眼神不著痕迹地往大門方向瞟了瞟,「暖冬姑娘知道此事嗎?」
原來在擔心這個,季思寧笑著問:「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若是她不情願,」秦風道,「也不太合適。」
「意思是你情願?」季思寧反應神速,立馬理解了他話中的意思,盯著他非要他承認不可。
秦風哪知她心裡的彎彎繞繞,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神色頗為不自在,似乎是羞澀。
季思寧見狀,無聲地偷笑,隨即正色道:「暖冬自是不知道,不然她今日怎會跟著我前來。」
秦風眼中閃過失望之色。
「不過嘛,」下一刻,季思寧又說,「我是下定決定要為暖冬找一門好親事,而你是我心裡的第一人選,你若是願意,我就去跟暖冬說。你知道,暖冬最聽我的話,若是由我去說項,有八成把握能拿下她。」
季思寧的話讓秦風的心像是坐過山車似的一上一下,如今聽她這般說,哪還有不願意的?
季思寧一直在觀察他的神色,一眼便知他在想什麼,便問了一句:「你覺得如何?」
自然是千好萬好的,秦風心想,嘴上:「謝小姐。」
「那這就是同意了?」季思寧確認般問道。
「是,同意了。」秦風回答,臉上笑意明顯,還有點不好意思。
季思寧內心小人在歡跳,嘴上且穩重:「那你等我好消息吧。」
秦風恭敬地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書房的門重新關上,身後傳來一道戲謔的聲音:「得償所願了?」
季思寧轉身:「你可看見了,秦風對暖冬是有意的,只是人太內斂,沒人點撥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如今我倒是成全了一對有情人。」
「所以你心情很好。」季城道。
「嗯呢。」季思寧點頭,面帶笑容,隨即又垮了臉色,「你剛乾嘛嚇唬他,若是被你逼得答應了婚事,也沒甚意思。」
見她面露不悅,季城起身走到他身邊,將她摟進懷裡:「還不是為了讓你高興。」語氣中頗有討好的意思。
季思寧嘴巴雖硬,身體卻誠實,順從地靠進他懷裡:「可若是他無意,勉強將他們湊在一起,以後也不會幸福,我今日這番試探,就是為了讓他表明心意,若他實在不喜歡,我回去定要勸暖冬緩一緩。」
說到這裡,她雙手環住季城的腰,抬頭看他:「如今,他二人應該能成,我也了卻一樁心事。」
季城的手放在她的髮髻上輕輕摩擦,嘴上似不經意地問:「那你呢?」
季思寧恍然:「什麼?」心裡卻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不由轉移了視線。
季城的眼睛追隨著她,在她臉上流連,不允許她逃避:「那你的終身大事呢,準備拖到什麼時候?」
誰知她下一刻就直視著他問:「你說呢?」將球又踢了回來。
「真由我說了算?」季城輕笑。
季思寧毫不猶豫地「嗯」了一聲。
季城眼中璨出笑,湊近那雙看著他的眼睛:「我說,就是現在。」話落,便準確無誤地覆上了她的唇。
季思寧根本沒想到他在打這壞主意,當唇被他含入嘴裡時才清醒過來,忍不住掙扎了兩下。但她這點力道猶如蚍蜉撼樹,很快就被對方的力道卸了下去,只能在他懷中嗚咽。
屋內,二人親得火熱;屋外,卻是另一番光景。
和往常一樣,季思寧進屋后,暖冬就守在門外不遠處。平日里都是玉山守在門外,秦風一般情況下是不見蹤影的,不知躲在哪個暗處。但是剛才秦風出來之後,就端端正正地站在了玉山身邊,讓玉山頗為意外。
「你在這兒幹嘛?」玉山碰了碰秦風的肩膀。
秦風往對面瞟了一眼,飛快地收回目光:「守門啊,還能幹什麼?」
「守門?」玉山笑了,「你不是喜歡爬樹嗎,怎麼今日願意守門了?」
面對玉山,秦風是不可能讓他看出什麼的:「你話真多。」
「你不想聽,那你回樹上唄。」玉山回道,「站在我身邊還不想聽我說話,想得美。」
秦風吸氣,不理他,眼神卻時不時往對面瞟。
饒是玉山再遲鈍,也感覺不對,再說他本就精明,遂問:「我說,你老往對面看什麼,有什麼特別的嗎?」對面除了暖冬那丫頭,沒別人啊。
「咳咳。」秦風別開了臉,選擇無視這討人厭的。
暖冬自秦風出來之後,就一句話沒說。
她本以為他出來後會像往常那般自己消失,沒想到今日卻直接站在了她的正對面。她自然知道今日前來的目的,出門前,季思寧也已經與她通過氣,所以她也明白現在該如何表現。裝作看不見他就對了。所以她的眼神一直看著地面。
但當對面二人的話傳進她耳中時,臉上還是忍不住浮上粉紅的痕迹。遂將頭埋得更低。
玉山見身邊這人奇奇怪怪,也沒做他想,只當他心血來潮。
然而,在秦風出來之前,二人還會閑聊兩句,此時三人卻陷入了詭異的平靜中。饒是平日里精明的玉山,也感覺莫名其妙。這是怎麼了?怎麼都不說話了?
他打破沉默:「對了暖冬,襲春那丫頭已經出嫁了,你呢?你家小姐就不為你考慮考慮?」他的年紀比暖冬和襲春都大上許多,平日里混熟了,就把這兩個小丫頭當作了小妹妹,如今這番話也有打趣的意思。
暖冬行事一向大方,要是平時他這麼問,她也不會有什麼,偏偏是今日,她少見地有些扭捏,埋著頭,眼神往對面看了一眼,只看見了那人的衣擺和一雙黑色的靴子。遂道:「你問這個做什麼?」聲音低低的,輕輕的。
見她這副模樣,玉山笑道:「喲,這是害羞了?我這不是在關心你嗎。」
他這樣一說,暖冬頭埋得更低,索性不說話了。
少見她這番模樣,玉山還待說什麼,卻聽身旁那人道:「閉嘴。」
他看向秦風,語氣莫名其妙:「我又沒跟你說話,你插什麼嘴。」
秦風轉頭看著他,面無表情:「你很吵。」
「嫌我吵你可以走啊。」玉山立刻回道。他早已習慣了這位搭檔的行事作風,遂回得很順溜。
誰知秦風卻道:「你走。」
「什麼?」玉山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單手指著自己,語氣頗為不可思議,「我,我走?」不是應該他走嗎?
「嗯。」秦風點頭,重複了一次,「你走。」
玉山徹底沒了表情。
埋著頭的暖冬嘴角漾起一抹笑意,臉上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