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襲春終是嫁給了孫奇。
那日之後不久,孫奇的媒婆和聘禮便到了季府。
襲春無父無母,是個孤兒,季府就是她的娘家,季思寧暖冬就是她的親人。襲春出嫁那日,季思寧問暖冬:「暖冬可有心儀之人?」
暖冬臉上浮上一抹微紅:「暖冬這輩子不嫁人,一輩子跟著小姐。」
季思寧笑了,說:「你嫁了人我才安心。」
暖冬臉上浮上一絲疑慮:「小姐,你怎麼了?」她察覺季思寧有些不對。
季思寧莞爾一笑:「你在想什麼呢。我與你和襲春二人最為親近,這麼多年來都是你們在我身邊幫助我,照顧我,我早就把你們當作親姐妹,如今襲春出嫁,你的幸福自然也不能耽擱,不然別人豈不是說我偏心。」
聽她這樣說,襲春鬆口氣的同時,心下感動不已,道:「小姐,奴婢跟在你身邊就很幸福,奴婢也實在想不出比這更幸福的事了,小姐就是奴婢的親人,奴婢願意一輩子跟在小姐身邊。」
季思寧看著暖冬,眼眶紅潤,眼神中有一抹悲傷閃過,隨即消失不見。
「暖冬,你有喜歡的人嗎?」
「小姐。」暖冬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季思寧打量片刻,笑道:「這神情,就是有了?」
自從開始這個話題,暖冬臉上的紅色就沒有消失過,如今被季思寧看出端倪,那紅色更加深了幾分。
季思寧拉著她的手,問:「暖冬,有喜歡的人就告訴我,我幫你把把關,看看那人靠譜不靠譜,千萬不要因為一時猶豫,錯過良緣。」
「小姐,」暖冬想了想,說,「小姐,奴婢不嫁人,襲春已經走了,奴婢若是嫁人,小姐怎麼辦。」
「傻暖冬,你若是沒有心上人,我不會強迫你,相反,我巴不得你一輩子跟著我,但是暖冬,若你有了心上人,那人與你又是良配,便不要因為我而錯過,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小姐。」暖冬欲言又止,眼眶蓄滿了淚,終於落了下來。
季思寧幫她抹去眼淚:「哭什麼?」
「小姐對奴婢這麼好,可是奴婢之前還背叛過小姐。」暖冬愧疚道。
季思寧道:「我說過了那件事不怪你,以後別提了,嗯?」
暖冬「嗯」著點頭。
「那人是誰,現在能說了嗎?」季思寧笑著打趣,二人之間傷感的情緒散去,空氣中又浮現了粉紅色的小泡泡。
暖冬羞澀地低下頭,睫毛眨啊眨地,不說話,明顯是在難為情。
季思寧見她這般模樣,不由猜測道:「不會是我認識的人吧?」
聞言,暖冬抬眸看了她一眼,又羞澀地垂下眸子。這就是默認了。
季思寧覺得有趣,問:「是我們府上的人?」
暖冬埋著頭點了點。
季思寧想了想:「可是,我想遍了咱們府上的人,沒有一個配得上你啊。是誰呢?」
其實季府人才眾多,只是在季思寧眼中,能夠配得上襲春和暖冬的,沒幾個。
季思寧看著滿面羞紅的暖冬,面露疑色,卻見暖冬的眼神往某個方向偏了偏。季思寧順著她的目光瞧去。
「那是,北苑啊。」
電光火石間季思寧便猜到了什麼,臉上有驚訝,也有驚喜。她重新看向襲春,小心問道:「是玉山?」
暖冬默然。
「不是玉山,」季思寧沉思片刻,驚訝道,「是秦風!」
話落,暖冬臉色更紅,微不可查地點點頭。
季思寧笑道:「你怎麼會喜歡秦風?」她是怎麼也沒想想到,暖冬喜歡的人竟然是秦風。
秦風那人,平日跟在季城身邊就跟隱形人似的,不僅與季思寧沒什麼交集,跟她身邊兩個丫鬟,更沒什麼交集。況且秦風跟他主子一樣,是個悶騷性格的人,暖冬到底是怎麼看上他的?
這般想,她也這般問了出來:「你是怎麼看山秦風的?」
暖冬想了想,慢慢道出了實情。
原來早在季城發現季思寧不對勁兒,派秦風半夜將暖冬帶去北苑的時候,暖冬便已經對他心生好感。她被秦風帶去北苑的時候,固然在昏迷中,但當季城問完話,又被秦風送回梧桐苑的時候,她卻是清醒的。便是那時候,她發現了秦風其實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不近人情。
「都這麼久了。」季思寧心中驚訝,想了想又問道,「那他喜歡你嗎?你二人平日可有接觸?」
暖冬臉上的紅潮稍退了些,搖頭道:「是奴婢喜歡他,他並不知情。」
「那就是單相思了。」
暖冬點頭,眼中閃過失望之色。
見狀,季思寧也不感到奇怪。暖冬一直跟著她,若是二人之間有聯繫,她不可能毫無察覺,況且,連跟她朝夕相處同住一屋的襲春也從未提過。這就說明,他二人確實無甚聯繫,不然,不可能一點端倪也沒有。
可這樣一想,事情便難辦了。
「你也真是憋得住,這麼久了都不曾聽你提過隻言片語。」季思寧道。
「這只是奴婢自己的想法,人家不一定看得上奴婢呢,奴婢怎麼說。」暖冬聲音里有一絲委屈。
季思寧自然聽出來了,拉著她的手,憐惜道:「難為你了,竟然喜歡秦風那個傢伙。不過,你的話小姐我可是不贊同的,他憑什麼瞧不上你啊,咱們暖冬難道還配不上那個悶子。」
聽她這樣說,暖冬露出了笑顏。
見狀,季思寧繼續道:「不過,暖冬,這感情之事呢,要雙方都情願才行。你既然喜歡她,我便幫你去打聽打聽,可他若對你無意,咱們也不能強求,這強求來的男人最是靠不住,你同意我的說法嗎?」
暖冬看著季思寧,點頭道:「小姐,奴婢沒有強求的意思,奴婢早就打定主意一輩子跟隨小姐,若是他不願,奴婢也沒什麼好傷心的。」
「傻瓜,」季思寧看著她,「你放心,這事兒,我肯定給你問出一個答案來。」
「嗯。」暖冬笑著點頭,「謝謝小姐。」
季思寧心想,這事宜早不宜遲,翌日她便帶著暖冬去了鎮北王府。門房通報后,玉山親自迎了出來,面帶笑容:「大小姐今日怎麼有空來?」
季思寧卻不回答他,反而問道:「怎麼就你一個人,秦風呢?」
玉山疑惑,這位大小姐怎麼突然問到秦風?平日不都是他出來迎嗎。遂道:「大小姐找秦風有事?交給屬下,屬下一定給您辦得妥妥帖帖。」
「這事兒,你可辦不了。」季思寧臉上帶著不明笑意。
玉山疑惑了。
見狀,季思寧轉身往裡走:「二叔呢?」
玉山思緒迴轉,連忙回道:「主子在書房,大小姐直接去即可。」
「那秦風呢?」季思寧接著問,「可是在二叔身邊?」
玉山道:「是。」
季思寧點頭:「那就好。」
暖冬跟在季思寧身邊,一直埋著頭。
玉山看著今日頗為怪異的主僕二人,心裡的疑惑更深。
季思寧進去的時候,季城手中正拿著摺子看著,見她來了,也不放下,反而拿著筆在上面寫著什麼,一邊寫一邊隨意道:「來了。」
季思寧「嗯」了一聲,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近來二人一直如此,季思寧每次來的時候,季城都在忙碌,而她也不會打擾,只坐在一旁喝茶吃點心陪著,享受難得的靜謐時光。有時候,季城不那麼忙碌,便帶著她出去走走,二人就像一般情侶那般相處,她很喜歡這種狀態。
然而,她今日來另有目的,自然不會就這麼呆坐著。
丫鬟上茶之後退了下去,她端起茶杯,微抿一口,看向季城,正好和他的目光對上。
季城道:「有事要說?」手上還在不停地寫。
季思寧佩服他一心二用的能力,道:「你怎知我有事?」
季城放下筆,合上摺子:「一看便知。」說罷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季思寧笑道:「不忙了?」
「忙,」季城似笑非笑,「你先說。」
季思寧起身,慢悠悠地走到他的辦公桌前,拿起他剛才用過的毛筆,貌似認真地打量著筆尖,口中隨意問道:「剛聽玉山說,秦風在你身邊,我怎麼沒看見?」
其實她知道秦風一般隱在暗處,故意這樣問,只是為了引出話頭。
果然,季城回道:「秦風就在外面,一喚便來。」
「你找他何事?」季城看著她玩毛筆的手。
季思寧抬眸,撞進他的眼中,乾脆直接問:「秦風,訂婚了嗎?」
季城眼中浮現笑意:「你想為他做媒?」
「嗯,」季思寧點頭,「所以他到底訂婚了沒有?或者有沒有喜歡的女子?」
季城看著她,道:「過來。」
季思寧轉身,乖順地走到他身邊:「過來了。」
季城輕笑,拉住她的手臂一用力,她便坐在了他的大腿上,手中還拿著毛筆,筆尖對著季城的下巴。
季城將她手中的毛筆拿下來扔回桌上,順勢將她的雙手一手握住。
感受到雙手被包裹住著暖意,季思寧道:「你的手怎麼這麼大。」
話落,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季城道:「是暖冬?」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季思寧抬頭看著他,眼中有驚訝。
季城嘴角勾起一抹笑,低頭在她唇上輕點了一下,一觸即離:「你若平日也這般乖巧就好了。」
季思寧低頭玩著手指,輕聲反駁:「我平日也乖巧啊。」
「今日若不是為了那丫頭,你會這般順從?」季城低垂著眸子,睨著她。
季思寧偷偷抬眼看過去,剛好被他的眼神抓住,乾脆雙手圍住他的脖子說:「那你還不快說。」語氣中儘是撒嬌的味道。
季城哪裡受得住,早在她坐在他懷裡的片刻,心就已經軟得一塌糊塗。他的手移至她腰間,環住她:「秦風和玉山都是孤兒,從小就跟著我,二人皆無婚約。」
「誰問玉山了,」季思寧道,「我只關心秦風。」話落,她感覺腰間的手改握為捏,力道加重了幾分,手的主人明顯不快。她趕緊解釋道:「幫暖冬關心。」腰間的力道減輕了幾分,她這才鬆了口氣,暗道,這個小氣的男人。
「你也知道我今日來是何意了,你幫我問問唄。」季思寧道。
「暖冬有意秦風?」季城問。
「自然,不然我怎會撮合他倆。」季思寧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情願。
季城微微挑眉:「你不樂意?」
季思寧玩著他腰間玉佩:「我不是不樂意,我是擔心他倆若真成了,這二人都是話不多的人,以後怎麼相處?若是二人睡在一張床上,連話都沒得說,那多無趣。」
季城的眼神落在她的手上,在玉色的襯托下,她的手更加光潔無暇,他的眼神暗了幾分,聲音卻平淡無波:「你擔心這些做什麼,那是他二人的事。」
季思寧想了想:「你說得對,這人的緣分是說不清的。要不,你把秦風喚進來,我問問他?說不定他也對暖冬有意呢。」
「這麼急?」季城挑眉。
「這有什麼急的,」季思寧道,「這叫快刀斬亂麻,像秦風這種脾氣的人,不逼他是不會說的,要等他表明心意,暖冬都人老珠黃啦。」
「逼?」季城輕笑,語氣寵溺,「你這是準備上刑?」
季思寧江玉佩扔回他身上:「跟你說正經的呢,你叫他進來我問問,有你在,他比較容易說實話。」
「你就這麼上心。」季城揉著她的手,「也沒見你對我這般上心過。」
「你吃醋啦?」季思寧捏了捏他的臉,暗道皮膚真好,嘴上卻說,「跟一個丫頭吃什麼醋,也不怕墜了你鎮北王的威風。」
季城將她不安分的手拉下來,重新握在手中,放在唇邊吻了吻:「你身邊兩個貼身丫頭,如今已經嫁出去一個,這一個要是再嫁,你身邊知心的人便沒了。」
聞言,季思寧垂眸,難得露出幾分沮喪,隨即笑道:「可是她們的幸福比較重要。我雖捨不得,但不能因此誤了她們的終身大事。伺候的丫鬟可以再物色,但有情人若是被拆散了,這一輩子也不一定能再遇到一個。她二人有這般幸運,我不能因一己私慾而不成全。」
說到這裡,她看著季城道:「你不用擔心我。」
季城只靜靜地聽著她的大道理,見她已經想好,遂道:「好,我幫你物色新的丫頭人選。」
「嗯。」季思寧點頭,靠在他懷中,手指一搭一搭地在他胸口點著,「那現在能把秦風喚進來了吧。」說罷就著在他懷中的姿勢,抬頭看他,一雙眼睛水盈盈的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