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收服
前一日,皇帝問話宮女,后一日,皇帝就叫來了御林軍統領李誕將軍繼續問話。
李誕與皇帝的年齡相仿,乃是將門之後,只見他一雙眸子堅毅,面相沉穩,當初秦王在世時,就是御林軍統帥。
摒退了左右宮女太監,只剩皇帝和李誕二人在御書房。
行完禮,李誕問道:「不知皇上叫末將來有何吩咐?」
「朕今日叫你來,並沒有重要的事吩咐你。」他緩緩道,「只是朕想到往日的時光,想叫你一起來緬懷故人。」
「故人已去,請皇上節哀。」李誕安慰道。想起皇太后的死,對皇上來說想必是不小的打擊,若有良知之人,也都為此事有些扼腕。
「朕想起,昔日,同皇兄幾人一起打獵,喝酒,好不暢快,可今日,想喝酒,卻再無人陪伴。」他的語氣神傷。
李誕微微有些吃驚,他偷偷抬眼看了眼皇帝,見他表情很是落寞。
「朕不光懷念太后,朕的幾位兄長,也是死的不值得。」他似是自言自語,「想當初,朕與秦王私交甚好,走時,他還囑咐朕醫好了毒,要第一個寫信告訴他。卻沒料,朕治好毒回京,只見到他最後一面……」
秦王,隨著皇帝提起這個稱謂,李誕也不免有些動容,見皇帝情真意切,內心也跟著傷感起來。
「朕知你雖名為秦王所屬,但與秦王私下也是兄弟相稱,秦王多次在朕面前提起過你,贊你乃是忠君之後,將中良材。」劉煜語氣真誠。
「末將有愧,未能護得秦王安全。」李誕的語氣帶著些哽咽。
「御林軍在奪位混戰中也有大量的死傷,朕也是知曉的,這怪不得你。」他安慰李誕道。
「皇上,您與秦王是親兄弟,又氣味相投,應知秦王絕沒有奪位之心,這其中,這其中……」李誕跪下來,情緒有些激動。
「這其中,必有隱情!」劉煜替他說了下半句話。
「末將聽聞,皇上登基之日,並未因忌諱和宰相等人的干擾去看了秦王。皇上重情,末將和天下人皆知,還望皇上能查清其中真相,能還他一個清白之名,想必秦王九泉之下也能含笑。」
皇帝劉煜走過去,扶起他,道:「朕何嘗不想,只是宰相等人勢力盤根錯節,朕初登基,尚且自身難保,又怎能……」他輕輕喟嘆了一聲。
「皇上,您身上佩戴之玉佩,若末將沒看錯,乃是秦王生前之所屬。」他看見皇上腰間佩著一塊玉,甚是眼熟。
「不錯,」皇帝肯定道,「正是秦王遺物,朕想隨身佩戴,時時提醒朕,秦王生前最後囑咐朕要做好皇帝……」
李誕心有戚戚焉,不禁眼角有些濕潤。
「朕慚愧,朕尚無勢力抗衡宰相等人,朕沒有做好皇帝……」
李誕這時下跪道:「宰相等人,自當要收拾。皇上若不嫌棄,李誕代二十萬御林軍願為皇上效力,無論是打頭陣還是斷後方,末將聽憑調遣。」雖說臣子效忠皇上乃是應當,但之前的被動態度與此時的表態完全不可同日而語,這些話,相當於告訴皇帝,李誕選擇了皇帝,而不是宰相。
「有你的話,朕心甚慰!」他扶李誕起來,「現在還未到打仗的時機,你也看到,一味互相殘殺,並不一定能解決問題。對付宰相等人,朕尚需謀划,絕不能叫你們輕易去送死。」
李誕點頭。
「只有一事,現下就需要你去辦。」皇帝肅言道。
「皇上儘管吩咐!」李誕一抱拳道。
「儘快找出宰相等人在朕宮中安插的內線。只不動聲色的調遣他們去一些閑職,切記,勿打草驚蛇。」
「是,末將遵命。」他回答的鏗鏘有力。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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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拎著小包袱,畏子馨跟著小太監穿過長長的甬巷,來到一處偏僻的宮殿前,斗檐拱樑上的彩繪早已失去了顏色。
遠處宮殿的飛檐上,一隻烏鴉發出難聽的叫聲,畏子馨不由得跟緊了小太監。
走進宮殿,一陣穿堂冷風襲來,宮殿內的陳設破敗凌亂不堪,灰塵覆蓋在桌椅上,樑上一塊破帷幔隨風任意飄蕩。
屋子裡人跡寥寥,偶見幾個妃嬪模樣的年老女子,也是披頭散髮,死氣沉沉。
「皇上……皇上……您不要臣妾了嗎?您不要臣妾了嗎?」一個鬢角有些斑白的女子坐在大廳內的椅子上,兀自絮絮叨叨說著,畏子馨看她眼神空洞,容貌十分清瘦,但看得出年輕時應是個貌美女子,只是現在,似乎精神不大正常。
來到一處偏房,小太監止住了腳步,迴轉身對畏子馨道:「你就住在這兒吧,以後這些人飲食起居都由你負責。」
「是」她又疑惑道:「能勞駕公公告之,這裡的宮女就我一個嗎?以前這裡沒有……」
小太監皺了皺眉,不待她問完,回道:「以前服侍的宮女受不了這裡的清苦,抑鬱投井了……」本不想告訴她這些,奈何她自己問起。
「哦。謝公公。」畏子馨不覺背脊一涼。
「你收拾收拾吧,咱家這就回去復命了。」他可不想在這裡待久了。
「恭送公公!」她福身行禮。
待送走了小太監,她開始整理自己的床鋪,整理完,坐在床鋪的一角。
「哎……」畏子馨嘆了口氣,這下該如何是好,她要如何在這挨過這幾年時間?
且罷且罷,既來之則安之,想那麼多亦是無用,還是開始幹活吧。
今天難得是個大晴天,屋外的太陽照的人暖洋洋的。她將這些妃嬪們都一一請出去曬太陽,她獨自一人在屋內忙活起來。
她換上了一身舊衣裳,用布塊包裹住頭髮,綁了一個拂塵在細竹竿上,開始清掃屋樑上、窗戶上的灰塵和蜘蛛網。
幹完這些,又開始抹桌椅、清洗帷幔。
待到中午,她已累的直不起腰來。不過看著逐漸乾淨整潔的宮殿,她的心情瞬間也變得明媚起來。
這時御膳房送飯菜過來,她打開看,都是些殘羹冷炙。不由得皺眉,這大冷天,冷食吃壞了肚子可怎麼辦?
冷宮裡又沒有炭火溫飯,她不禁想,這些被廢黜掉的妃嬪們平日過的是如何清寒貧苦。
乾脆就在外面太陽地里吃吧,這樣恐怕還暖和一些。吃完,再讓大家在太陽地里散散步,消消食,這樣恐怕身體易受些。
說干就干,她搬不動桌子,便搬了椅子出來,在避風的太陽底下擺成一排,將食盒一一擺在椅子上,就請了這些妃嬪們一起來吃。
吃完,她又督促她們在太陽底下走走,這些妃嬪平日雖無什麼生氣,但大都還比較好說話,畏子馨溫言軟語,連催帶促的,大家還都按照她的話去做了。
其中一個穿黃衣的年輕些的妃嬪走著走著,打了個嗝,不禁道:「今日吃完怎得不腹中難受了?」
「還真是。」另一個妃嬪附和道。
「我也是……」
「身子還暖洋洋的……」
畏子馨一邊蹲著給那位神智有些不清楚的妃嬪喂飯,一邊微笑著看著這些妃嬪們彷佛活了一般,在那裡聊著天說著話。
這時,畏子馨看見庭院里的假山巨石之上,躺著一個身形較小的人,遠看似是個小太監,神態悠閑,正翹著二郎腿,在那曬太陽。
她來這裡這麼半天,卻不曾見過這個小太監。
「小七,快下來,危險!」這時被喂著飯的神智不太清楚的妃嬪突然上前幾步,大聲嚷道。
「是呀,快下來!」其餘妃嬪也都跟著喊他下來。
小七,想必是這個小太監的名字了。
眾人叫他,他非但不下來,還翻了個身,面朝另一面繼續悠閑的曬太陽了。
「你,你再不下來,看我,看我……不抓你下來」神智不太清楚的妃嬪這就攀著石頭往上爬。
「哎,煩人!」只聽小太監輕啐一聲。便三下兩下麻利的下了假山。
畏子馨站起來,發覺這小太監約莫到她肩膀那麼高,大概十多歲的樣子。有些瘦小,整個人看著眉清目秀,尤其兩隻眼睛很亮,卻透著股擰勁。
「你是哪裡的小太監?」畏子馨含笑問。
「我一直在這裡。」他嘟囔了一句。
「你沒有事情做么?怎麼會跑到假山上?」她的語氣並沒有責備之意。
「你現在做的正是我平日做的。」他的眼睛瞟向畏子馨手裡的碗。
「哦,你是負責照顧這裡妃嬪的嗎?」她看著這個的小男孩,心內不由得想起了她那個弟弟畏子騰,子騰比他大些,但是一樣的鬼靈精。
「問這麼多做什麼?!」他有些不耐煩道。
碰了個釘子,畏子馨也不與他計較,只笑而不語。
這時,小太監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粗魯,有些尷尬的低著頭,用腳攆著地上的土。
這時,復又坐回椅子上神智不大清醒的妃嬪已經吃完了碗里飯,畏子馨拿著碗,笑著對小太監道:「可否麻煩公公幫個忙,扶這位娘娘去走走路,消消食?」
他不做聲,只上前來,扶起那位妃嬪的胳膊,慢慢朝著灑滿陽光的有些破敗的花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