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迎賓
時間過得飛快,今日是月初,金國國王完顏光英來我國朝見抵達的日子。早朝上,皇帝已經見過完顏光英。當晚,皇帝在廣德宮設宴,以國宴款待完顏光英,為他一行人接風洗塵。
夜幕降臨,只聽廣德宮中絲竹鐘鼎之聲不絕於耳,上千盞宮燈把偌大一個宮殿照的明晃晃的,其中宮女太監賓客人流穿梭,好不熱鬧。
只見大殿之上正中之座和左邊首座空虛,其餘座位均已坐滿了。其中左邊次座上的乃是金國大將完顏合達。以下順次坐了金國幾位重臣。右邊首座乃是宰相趙普淵,依次也坐了幾位朝廷大臣。
趙婕筠趙采女今晚也出席了宴請,因後宮空虛,只她一位女眷,品級又不高,因此只在後面的不遠也不近的角落裡給她安排了一個座位。
「皇上駕到!金國國王到!」隨著太監的唱喏聲響起,音樂聲立即停止,在場之賓客都離開座位,行跪拜大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洪亮的聲音在廣德宮中回蕩。
「眾卿免禮!」清潤不失威嚴的男聲在眾人頭頂響起。
「謝皇上!」眾人起身,復又落坐。
「今日,金國國王來訪我朝,如此盛事乃是我兩國邦交友好的見證,朕心甚慰。大家不必太過拘束,宴席就此開始吧!」
皇帝端坐在正中的龍椅上,金國國王則在左手邊坐下。
只見皇帝今日穿著雲龍紋深紅色袍衫,頭戴通天冠,身姿挺拔,揚眉深目,白皙的臉顯得既威嚴又英氣。
坐在角落裡的趙婕筠總是不自覺的看向皇帝,她從未見過這樣既英氣又有些俊朗的男子,她看他笑,總是爽朗開懷,彷彿無所記掛,然而偶爾,眉宇間又噙著些若有若無的憂鬱。
她一直以為,皇帝就應是一板一眼,不苟言笑,令人心生敬畏。卻從沒想過,是如此丰神俊朗的模樣,叫她不自禁的對他生出許多好感。
「承蒙皇帝款待,完顏光英不甚感激,這杯酒,敬皇帝,敬各位!」這時金國國王舉杯說完,先干為敬。只見他穿著裘皮衣衫,帶著深紫色裘皮帽子,皮膚略黑,頭髮披散,眉目深邃,鼻樑高挺,唇形略厚,若非皇帝劉煜太過耀眼,端得上也是一位英俊的男子。
皇帝劉煜帶頭喝完了杯中酒,其餘人等均一干而盡。
絲竹之聲漸起,獻舞的宮女們也都表演著一個接一個的舞蹈。寒暄敬酒之聲不絕於耳,好一派歌舞昇平的盛世景象。
酒過幾巡,眾人也都因酒精的作用放開了些。
「皇帝,我完顏光英此次來,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想求娶一位公主為妻,卻不知在坐哪一位是公主?能讓我見見嗎?」完顏光英的中原話說的不錯,說完掃了眼全場,只有角落裡坐著一位女眷,正是趙婕筠。
她感到全場的目光都投到了她的身上,其中當然也包括皇帝。不覺微微低了頭,臉上也有些發燙起來。
「那位是朕的後宮之人趙采女,」劉煜頓了頓,「公主未出閣,自然不能隨意拋頭露面,改日朕再安排你與公主相見。」顯然,趙婕筠比他在畫上看到的更要美艷幾分,尤其是剛才那副含羞帶怯的模樣,更讓人憐惜。然而,劉煜卻半點愛憐之意也生不出來,想到她的父親是趙普淵是逼死太后的兇手,他只冷冷的掃過一眼,便兀自喝了一杯酒。
「采女趙婕筠見過金國國王!」她起身微微福身行了一禮。
「坐吧。」皇帝吩咐道。趙婕筠依言款款坐下。
「聽聞中原人禮節甚多,入鄉隨俗,是我太過急躁了。」說完完顏光英拿起酒杯自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此杯酒就當是我的賠禮。」
「哈哈,國王豪爽乾脆,朕也敬你一杯。」劉煜說著拿起酒杯,飲盡了。
「本王聽說,中原的女子知書達理,個個才藝卓絕,不知是真是假?」完顏光英完全沒有掩飾對他未來妻子的希冀。
這時宰相趙普淵踏了幾步出來,「皇上,不如就叫趙采女現下彈奏一曲,讓國王眼見為實,也好放心。」
「趙采女乃是宰相的女兒」劉煜向完顏光英解釋道。「知女莫若父,宰相說可以,那便奏吧!」他爽快答應道。
當下,宮女們擺了古箏上來,趙婕筠蓮步輕移,在古箏前面坐下,「臣妾獻醜了!」她緩緩道,說完,便開始演奏起來,奏的乃是一曲《高山流水》。婉轉悠揚的曲調,在她奏來,十分動聽舒暢。眾人都在這曲聲中有些陶醉。
曲罷,眾人還未回神,皇帝劉煜道:「趙采女這首《高山流水》奏的甚好,千金易求,知音難覓。趙采女的琴技非常,展現了我國女子的蘭心蕙質。賞!」他不禁想起自己之前在雲龍城的際遇,頗有些感慨。比起趙婕筠琴曲的雅緻清新,他更傾心於那女子的婉轉悱惻,叫他時常憶起。
「謝皇上賞賜!」她聽到皇帝的讚譽,只覺從未有過的滿心歡喜。
宰相趙普淵看著這一切,露出滿意的笑容。
……
北方的男子多善飲,宴請結束,金國國王和金國大將在侍從的攙扶下一路高歌,吼著聽不懂的歌曲,回了館驛。皇帝劉煜只覺喝了不少,頭有些微暈。
他被太監扶著到內殿休息,擯退了太監宮女,一手撫著額支在腿上,側著身子獨自閉目養神。
趙婕筠不知為何,卻沒有走。看到劉煜有些醉了,她便隨著聖駕來到了內殿,她從沒有這麼大膽逾矩過,內心卻是有些欣喜和興奮的。她只想多看他一些……
劉煜側坐在龍椅上,修長飛揚的眉下,深邃的目是閉著的,只留濃密的睫毛刷下了一層剪影。挺鼻如峰,唇形優美,白皙的皮膚上,五官如雕刻般分明。
此刻他的呼吸有些粗重。她看到他醉酒難受的模樣,竟有些微微的心疼。
「來人,給朕倒些水。」他含糊的聲音吩咐道。
趙婕筠見四下無人,就上前為他倒了杯水。
「皇上,水來了。」她見他不喝,便將水遞到他的唇邊,他的唇有些干。
感受到了唇邊水杯的觸碰,他含混的眯著眼,修長勻稱的手指拿住杯子便喝起來,喉結滑動,她的手碰到他的手指,受了驚似的趕忙收回。
待他喝完,她便接過空杯,放在桌几之上。
等會皇帝醒了,不知該如何看待她的莽撞唐突行為,於是趙婕筠便想悄悄的退下離開。
劉煜覺得舒服了些,便斜靠在龍椅上,以手扶額,恍惚間似入了夢裡。
「不要走……」他的聲音響起,「不要走……」劉煜又緩緩說了一遍。
「是,皇上」她一驚,隨即,心裡似抹了蜜一般的甜蜜泛開印在心上。
「不要走……」他似在夢囈,「告訴朕,你的名字……告訴朕……」
「臣妾叫……」趙婕筠心裡恍然明白了,皇帝說的竟不是自己。方才,宴席之上,皇帝明明是知道自己是誰的。不知道,他如此深情叫著的,是什麼人?頓時,甜蜜不見,一股酸澀感在她心頭湧起。
她有些失了魂似的匆忙離開了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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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宮中,遠遠可聽見廣德宮殿里的絲竹音樂之聲,敲敲打打好不熱鬧。
而這裡,卻是寂靜如斯。
她獨自待在房內,就著黯淡的燭光做些針線活。屋內並未生火,有些寒冷,她便將薄毯子搭在腿上禦寒。
來到這冷宮已有好幾天了。現在的冷宮,比她剛來時,有了不少改變,變得更加乾淨,更加有生氣。每日忙忙碌碌,倒也不算太過難捱。
她只覺得最近自己的身體漸漸變的強壯了些,看來以前,還是鍛煉的太過少了。在父母身邊,有他們疼惜,固然是幸福,但也沒有獨自面對困難的機會。生而為人,有時候不被逼迫一下,自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有多大的能力的。
廣德宮裡的音樂漸漸停了。她聽送飯的小太監說,今天是金國國王來朝見的日子,今晚在廣德宮皇帝要宴請金國國王。
想起皇帝劉煜,想起與他晚上在御花園的會面,也是這樣的夜晚,他給她披上了大氅,叮囑自己多穿些衣服,她不覺耳根有些發燙。
他是這個時代的皇帝,和自己,卻是完全不同的生長環境。只是因緣巧遇,才生出這麼些事情來。她是該怨憤他的,若不是他,自己也不會淪落到冷宮中。可是轉念又想,他又有什麼錯呢?只因生在帝王家,當上皇帝,卻失去了至親,被臣子脅迫,卻仍心念子民,想做個好皇帝,在艱難中依然不放棄自己,是以,她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助他,哪怕只是陪他聊聊天……
她不覺想著,看著手中漸漸縫補好的衣物,欣慰的笑容浮現在她臉上。或許就是這樣的生活了吧,幾年後,她會安然出宮,回到雲龍城,讓父母看見長大了變強了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