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是否記得從前
太子想了想，道：「兒臣認為，軍民一心，此戰必勝。」
皇后笑了笑，沉沉看他良久，道：「那你告訴母后，既然必勝，為何愁眉不展？」
太子默了一瞬，沒說近日戰報突然斷了，只是道：「兒臣擔心母后鳳體，也擔心父皇。父皇連著幾日，每日只睡不到三個時辰，兒臣實在擔心他撐不住。」
皇后眸色深沉如淵，「世子妃是不是有些日子沒來了。」
太子：「回母后，董王妃病重，世子妃在榻前伺候，可能一時還抽不出身來。」
皇后垂眸，把弄著五彩斑斕的指甲套，無波道：「本宮能恢復如此，多虧有她。你派人去看看吧，該賞的賞，該幫的幫。」
太子眸色一暖，「兒臣遵命。」
皇后又道：「既然擔心你父皇的身子，就得主動多分擔一些。午膳后，本宮去永康殿看看，你無事不要來打擾。」
「父皇也挂念母后，奈何政事繁忙，母后能去，父皇一定高興。」太子面色更喜，如這世間所有的兒女一般，憧憬著父母恩愛，闔家幸福。
皇后看著，不知怎的，麻木已久的心尖一疼，像是被針扎了一下。
…………
陸嫿正要出門，太子身邊的管事公公小德子突然前來，並帶來了皇后與太子的賞賜。
各種珍貴藥材，金銀珠寶，好幾十份，一道道傳進來，沒兩三個時辰搞不定。陸嫿實在沒耐心，但在這種節骨眼上又不能無視規矩，更不能在明面上和皇后對著干，只得毛焦火辣等著。
直到最後一道賞賜傳完，小德子尖著嗓音恭敬道：「依著規矩，世子妃得親自進宮謝恩。但太子殿子說了，王妃重病在身，謝恩一事看世子妃方便，晚幾日也無妨。」
當下，隨行的小黃門正按例端著最後一道賞賜給陸嫿看。
是塊玉佛，陸嫿不懂鑒寶，但分得清好壞，字面意義上的好壞，那佛身上有道極輕的裂縫。
陸嫿眉心一跳，不由想起一句話來。
——寧為玉碎，不可瓦全。
見她臉色不對，小德子凝眉一看，瞬間色變：「這……」
他一腳踹在那小黃門身上，「你這狗奴才，怎這般不小心！損壞娘娘的賞賜，這可是大罪！」
陸嫿沉臉起身，在商桑耳邊低語幾句，又對董小煙道：「家裡就交給你了，娘娘賞賜，我不可失了規矩，這就隨公公一起進宮謝恩。」
商桑二人神色剛動，她眸色一冷：「照我說的去做！」
…………
申時。
往常這個時候，天宸皇會小憩半個時辰，今日，卻毫無困意。
戰報突斷，派去的人也沒消息傳回來，是戰事失控，還是有人從中作梗，他一時也沒個定論，只覺眼皮跳個不停。
正心煩意亂間，厲全海悄聲進來，「皇上，皇後娘娘來了。」
天宸皇微愣：「她不好好調養身子，來做什麼？」
厲全海：「許是聽太子殿下說起皇上近來憂思煩心，特地做了綠豆煲送來。老奴瞧著娘娘氣色不錯，想來是好的差不多了。」
天宸皇嘆了一聲：「讓她進來吧。」
「是，老奴這就去請。」厲全海笑眯眯道：「皇上也該歇歇了，老奴正愁該怎麼勸勸呢。」
天宸皇哼笑了一聲：「你這老東西……世子妃給你開的葯，可有好好服用？」
厲全海誠惶誠恐：「有有有，皇上已經夠煩心勞思的了，切莫再分心挂念老奴。老奴還想著在皇上身邊多伺候幾年，自是愛惜著自個兒身子的。」
「知道就好。」天宸皇慢慢揉著發酸的手腕，「待朕把這爛攤子交出去，就帶你養老去。」
厲全海淚目：「皇上在哪兒，老奴就在哪兒，這輩子，老奴算是賴上皇上了。」
天宸皇揚揚手：「去吧去吧，真是越老越啰嗦了。」
片刻后，皇後端著食盤款款行來，天宸皇瞧瞧她身後，皺眉道：「身子本就不好，身邊怎的不帶個人伺候著？」
皇后溫柔一笑：「帶著的，臣妾想單獨陪陪皇上，便讓他們在外候著。」
聞言，天宸皇離坐，上前接過食盤，沉沉望她一會兒，面帶愧色道：「這些年，是朕虧待了你。」
皇后眼眸微紅，「皇上也是身不由已，臣妾都明白。如今一切都好起來了，你我來日方長。」
「皇后說的是，你我來日方長。」天宸皇揭開食蓋，低頭聞了下，「還是從前的味道，皇後有心了。」
皇后笑著道：「記得皇上剛繼位時，政務繁忙，一著急上火便吃不好睡不好。」
天宸皇眸中也顯柔色，「是皇後日日為朕熬這綠豆南瓜湯……如今想來，好像還是昨日的事。」
皇后神色愈發溫柔：「皇上快喝喝看臣妾的手藝退步了沒。」
想著結髮之情義，想著這些年一起經歷的種種磨難，天宸皇只覺那湯格外甜，甜中還有帶著幾分難言的苦澀，像極了他們此刻的心情。
一口氣食完，他由衷評價道：「還是熟悉的味道，朕甚是歡喜。」
「那就好。」皇后挽著他手臂，二人順勢坐在龍椅下方的台階上，皇后將頭輕輕靠在天宸皇肩上，「皇上還記得嗎？冊封大典那日，你我被折騰了大半日，又累又歡喜。當時，你讓所有人退下，我們也是坐在這裡，就像這樣緊緊相依……」
宛如時光倒退，想著那日，天宸皇心潮微動，嗓音不由輕柔如喃呢：「當然記得。」
皇后：「那皇上可還記得那日，你對臣妾說的話。」
天宸皇下意識垂眸，掩下眸中晦暗，「朕沒有忘，朕並非要負你，只是……」
「只是你生病了……」皇后笑得很輕，如清晨的風，帶著微微涼意：「世子妃也說臣妾生病了……臣妾這些日子總在想，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腹中突然傳來一陣絞痛，天宸皇眸心狠狠一跳，陡然彈身而起，手指顫顫指向皇后：「你，你給朕服了什麼？」
皇后輕描淡寫：「傳聞，斷腸草在半個時辰內會引得人肝腸寸斷，臣妾只是想讓皇上也嘗嘗這番滋味兒。」
「你！」天宸皇目眥欲裂，「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