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規則
五分鐘后。
「……弱肉強食是源江集唯一一個所有人都遵從的規則。」言笑說完看著眉頭緊鎖的女子,「說完了,這就是我眼中的源江集。」
「按照你的說法,源江集的最底層是沒有正式工作,又不敢離開聚居地狩獵的乞討者,那他們的食物來源是什麼?他們總不可能每天都能乞討到食物吧?」林逸君疑惑道。
「你想知道?」言笑皺眉道。
「嗯。」林逸君點點頭。
言笑稜角分明的臉上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道:「跟我來。」
不知為何,林逸君總覺得這個笑容帶著滿滿的惡意,有一股涼氣從脊背升起。
瞟了眼身邊全副武裝的兩名衛兵,林逸君膽氣一壯,亦步亦趨地跟在言笑後頭。
言笑帶著幾人進入了一條只有一人半寬的複雜巷道,左拐右拐走了百十米后,眾人進入了一個面積三十平方米上下的空地。
空地最內側由三面一米高的矮牆圍著,似乎是一個垃圾堆,裡面有許多破爛的衣服,更多的是累累白骨。
此刻這裡有六七名乞討圍者成一個圈,不知道在做什麼。
言笑停下腳步,他的神色很冷,淡漠道:「你想知道的答案就在這裡。」
乞討者們聽到腳步聲,只有一兩三人抬頭看了幾人一眼。
林逸君注意到他們的嘴邊滿是鮮血,聯想到空氣中瀰漫的一股血腥夾雜著腐臭的氣息,腦中產生了一個不可置信的念頭。
她走到言笑身邊,「難道說他們在吃……」
言笑淡淡吐出一個字,「人。」
說著他握住林逸君的手腕,拉著她走到了乞討者們身邊。「低頭看看。」
林逸君下意識地一低頭,頓時瞪大了眼睛,被言笑握住手腕的羞惱飛到了九霄雲外,大腦一片空白。
這些人,為什麼可以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
她看到了一具青年男子殘缺的屍體。
男子一臉恐懼,瘦得和柴火一樣,身下是一灘血液,胳膊、大腿等地方有明顯啃咬的痕迹,只剩下了一絲血肉沾著骨頭。而他的腹部被開膛破肚,腸子流了一地。
「嘔!」
林逸君再也抑制不住腹中翻江倒海的慾望,瘋狂的嘔吐起來,不一會兒就將胃中的早餐清空。
這還沒完,噁心的感覺蔓延在腦海,她感覺胃部不斷蠕動,不停地乾嘔著,簡直要將胃都吐出來。
言笑只是眉頭微微一挑,便一臉平靜地看著這一切,畢竟這樣的畫面,他記事起沒多久父親就帶他見過了。
終於,那股嘔吐的慾望逐漸消散,她抬起頭,逃跑似的轉身就走。
言笑見狀跟上了林逸君,而差點也嘔吐出醜的兩名衛兵也連忙跟上。
剛走出小巷,林逸君的餘光瞟到了言笑臉上的笑意。
她的杏眼中冒著火,惡狠狠地瞪著言笑:「言笑,你這個混蛋!明明我已經猜到答案了,你還要拉著我走上去看!」
言笑眯著眼笑道:「我還以為你對這種畫面很感興趣呢。」
「你!」
言笑不說還好,一說林逸君腦海中浮現出一副令人作嘔的畫面,那股噁心感又開始蔓延,空空如也的胃蠕動著,發出異樣的聲響。
她低下頭,將胃裡湧出的酸液吐出,一抬起頭,便看到一顆紅彤彤的大草莓映入眼帘。
林逸君剛想問青年搞什麼鬼,言笑便露出關切的表情,溫聲道:「林大小姐,肚子叫得這麼響,應該是餓壞了吧?來,吃個草莓。」
「誰現在還有胃口吃……嘔!」林逸君被一刺激,又開始乾嘔。
「那真是可惜了,看來我只能自己享用了。」言笑淡淡一笑,三兩口就解決了手中的大草莓。
當林逸君再次抬起頭時,面色已經是蒼白如紙,她緊咬銀牙道:「言笑,你是不是在故意報復我?」
「報復?」言笑搖搖頭,故作不解道,「林大小姐,我們有結下過仇怨嗎?『報復』這個詞從何談起?」
報復是絕對算不上的,至少在言笑眼中,這種程度頂多算得上故意噁心對方罷了。
林逸君深吸了一口氣,道:「真沒有?」
言笑真誠地點點頭:「沒有。」
不傷及性命的性命的行為,怎麼能叫報復呢?
青年臉上的真誠比珍珠還真,林逸君壓下了心中的懷疑,默默給言笑劃上了「噁心人的賤人」這一標籤。
她平復心緒后,鄭重問道;「言笑,你有沒有吃過人?」
「我是人,不是野獸。」
言笑的言外之意,自然是沒有。
「很好,那你有沒有興趣改變源江集的規則?」
言笑果斷搖搖頭。
「為什麼?」林逸君皺眉道。
「因為不可能。」
「我可以提供幫助。源江集的規則是不合理的,即使你們這些流民是被放逐的罪人極其後代,但也應該享有最基本的人權。」林逸君的表情很嚴肅,「弱肉強食,這樣的規則不應該存在於人類社會。」
言笑還是搖搖頭,「這個地方的規則,自誕生以來就是這樣。」
林逸君想到了魯迅先生書中的一句話,信心滿滿地問道:「從來如此,便對么?」
「對錯是在擁有選擇權的情況下才會討論的話題。在這裡,弱者沒有選擇,而強者不可能去做選擇。弱肉強食的規則非某個人定下,而是生物本能決定的。」
林逸君聞言一愣,她沒想到這傢伙口中還能說出頗有見地的話,皺著眉頭思考了起來。
言笑可沒興趣探究這個對流民充滿惡感的傢伙為何突然有了這種異想天開的念頭,一言不發地帶著眾人向自家走去。
……
林逸君在言笑家呆了一個小時,在並在這個過程中與言笑「一家三口」共進午餐。
她對言笑的印象很差,但對於他的弟弟言懷宇印象很好。
林逸君很難想象面容硬朗,氣質兇悍的言笑的親弟弟會是這樣一個溫文爾雅的美少年。雖然她覺得此事很蹊蹺,但二者兄友弟恭的厚重感情作不得假,這令她有些羨慕。
而她對葉紅蓮這個丫頭的印象就要差得多,面對她時拘謹無比,說話也有些結巴,很符合她想象中鄉巴佬的形象,而且她對言笑的那種恭敬絕不是正常表兄妹應該有的。
她是高傲的人,最瞧不上的就是這樣的傢伙。
一個人,無論身份地位,自尊、自信是最重要的品質,但她在葉紅蓮身上看不出半分,在她眼中小丫頭只有對言笑的服從。
此刻,言笑家門外,林逸君一臉嚴肅地看著言笑。
「葉紅蓮不是你的表妹。」
言笑掐滅手中的香煙,沉默片刻后道:「你真聰明,居然被你發現了。她是奴隸販子帶來的,一年前被我收留。」
「我會如實上報。」林逸君皺著眉道。
「那她還能跟我一同進城嗎?」
「多半不能。」
「幫我個忙,你就當她是我表妹。」
「理由?」
「她對我而言很重要。」
「因為她是對你絕對服從的奴隸?一個聽話的小蘿莉,男性似乎都好這一口。」林逸君不屑中帶著鄙夷。
「不是這個原因。不管你信不信,她對我而言不是奴隸,而是家人。將她一個人留在源江集,她活不了幾天。」
林逸君揚起下巴,露出白皙的脖頸,像一隻高傲的白天鵝。「抱歉,我不喜歡撒謊。」
「不過,」話鋒一轉,想到在言笑手下吃癟的經歷,從未受過委屈的她突然想要羞辱這個噁心人的傢伙,「若是你現在求我,我說不定會考慮考慮。」
「好,我求你。」言笑眼神一亮,不假思索道。
林逸君趾高氣昂道:「那就開始吧,我看著。」
言笑不解道:「林大小姐,你耳朵不好?剛剛不是求了嗎?」
「言笑,我沒心思和你玩文字遊戲!」林逸君有種被耍的感覺,「你跪下求我,我就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