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怨無悔淚火燈-3
見到那陰鷙的目光,溫蘭書將靈火燈盞微微偏過遮擋,皺著眉看著他道:「還給你?這是玄師前輩,你憑什麼說還給你?」
宣懷誠卻冷了眼:「宋迎秋,他本來就應該是屬於我的。」
聞此,溫蘭書更皺了眉,而未及他開口,身旁的戰千郎卻是話道:「屬於你的?」淡淡一笑:「未免太過自大。」
宣懷誠卻是一笑:「談何自大,宋迎秋他本應該就是屬於我的。他先遇到的是我,憑什麼要由後者居上,跟了宋星野那一家子的狗雜種。」
戰千郎挑了眼問:「所以你認為,宋迎秋他背叛了你?」
宣懷誠卻又是一笑:「忠臣與背叛其實都無所謂,只要我抓得到,那這個遊戲他就可以盡情的繼續玩。但若是我抓不到……」
抬了眼,冷了眼神:「那他就該欠教訓了。」
他的話,瞬間令溫蘭書感到了不安。因此他緊了手臂,將宋迎秋的那盞靈火燈盞護得更緊。而這細微的動作,卻是沒能逃過宣懷誠的眼睛,因此他說:「北溟小公子,我勸你最好把宋迎秋還給我,不然,就休怪我動手了。」
戰千郎亦偏了身,遮在溫蘭書的身前,盯著他:「試試?」
見此,那宣懷誠亦是嗤笑一聲,說:「賜教。」
一聲畢下,荒漠颳起風沙,只見那原本毫無活人的四周竟拔地而起了一群像似紙紮人一樣的女娃娃,且她們衣著黑白,柳眉鳳眸,眉間朱血,倒是畫的極為嬌俏。
布下四面楚歌,宣懷誠卻沒有化黑扇為長刀——玄朔,他只邪魅地笑著容,盯著溫蘭書與戰千郎念著血土召傀令道:「黛涅描眉,點血為睛。起指繞去,任我驅來。」
一聲令下,一道無影的紫色血光便以最快的速度繞上了那些鬼女子的雙眸。隨之,鳳眼扇睜,朱唇嬌笑,原本如紙張般輕薄的四肢被邪氣生了力,婀娜了身姿。但唯一點,她們那始終令人感到寒瘮的目光,皆皆鎖定在了溫蘭書與戰千郎二人的身上。
笑眼彎月唇,朱痣含媚。明明無聲卻又彷彿令人耳聆嬌言笑語。
宣懷誠盯著戰千郎,笑著唇說:「給,還是不給?」
而戰千郎對這『血土喚傀術』倒是見怪不怪般的平靜,只見他亦對上了宣懷誠的眼,淡淡聲說:「血土喚傀術,以生人活血靈氣餵養……」淡淡一笑:「真不要臉。」
這一聲,他盯上宣懷誠。因此,宣懷誠也被冷臉,他抬了手,黑扇攜著那纏繞的邪氣與詭風。下一刻,驅使了四面紙紮女傀。
濁眼的雲霧將視線擾亂,而這些女傀皆是由天地陰氣所生,她們聽於施術者的命令,沒有任何感情與意識。只見她們撕裂濁霧而來,戰千郎便是化出了弒神與其作對。
它們都吸食了太多的活人血氣,連五指也足了血,栩栩如生,有著過人的靈敏,與越人的力氣。
只數不下二十,戰千郎敵了一隻之後便斜了眼窺見了身後的笑臉,因此他量了眼角后,翻身避過了那隻女傀的偷襲。
群鬼繞身而襲之,自然宣懷誠也不是個耐心尚佳的人。只見他的詭術傀儡羈絆了戰千郎的腳步后,他毋庸置疑是盯上了守著靈火燈盞的溫蘭書,打起了心計道:「血光繞長指,霧色戾雲來。」
一聲而落,濁眼的雲霧宛如又被倒了一抹濃煙。
四周開始模糊起來,溫蘭書用力的睜了一下眼,想要看著與群女傀作斗的戰千郎。可這莫名而來的雲霧卻是越來越渾濁,幾乎遮擋了全部視線。因此,溫蘭書的心底,頓時起了不安:「不妙,這霧太大了,幾乎看不見…不行……」仰了首,提了聲線喚道:「千郎,千郎…!」
抬手想要掃去遮在眼前的雲霧,目光追索著那逐漸消失在視野之中的畫面。溫蘭書有些著急了:「千郎,千郎!」
打鬥聲也被雲霧隔離,且最後更是寂靜的連一聲嘆息都不見了聲色。因此,宛如困在濃霧中的溫蘭書忍不住動了身,向剛才戰千郎所位的方向小心尋去。
「千郎,你在哪?」伸手不見五指,寂靜得令人害怕。
渾濁的雲霧令人寸步難行,溫蘭書左臂將靈火燈盞緊環於胸側之際不斷的探索著前方看不見的道途。
「千郎,你在哪?!千…」就在這時,溫蘭書小心翼翼的後退卻是碰到了一物品。一驚,又連忙轉過身去,睜大雙眼欲要去探清那來者的面相。
紅袍,黑衣,金色的衣飾紋理,熟悉的黑髮長絲,即便是此時的濁霧令人難以窺得清楚他的眼神面貌,溫蘭書也熟知他是誰。所以他便心中大嘆了一氣,有些詫悅的道:「千郎,你去哪了?這場濁霧很大,我們不能走失了。」
經過了數百載的長途暌闊,要是在這種地方走失,想要再次相逢,可能又要費去好大的力氣。
而聞此,戰千郎便只一笑,道:「嗯,那我們就快走吧。」
溫蘭書卻問:「走?現在嗎?那、那些傀儡呢?」
戰千郎說:「消失了。」
溫蘭書微微皺了眉:「消失了……?」這麼快嗎,明明她們從起戰到濁霧襲來才只有短短時隔……
見溫蘭書有所顧慮,戰千郎便是抬起了手,自顧不暇般的用力拉著溫蘭書的左手往一旁走去:「我們快走吧,這條路我剛才探索過了,是條能夠走出濁霧的路,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他的力氣很大,拉著溫蘭書便是直徑走去。但不知道是不是溫蘭書因為那些女傀的原因,他的心裡便有些糾結難安。因此在徒行須臾后,溫蘭書便是道:「千郎,等、等一下。」
他停了步,令那拉著他前行的人也停了步。溫蘭書抬著眼說:「千郎,我們不能就這麼走了,要是那些傀儡現在還未散去,它們必定會傷及其他的無辜百姓。」
拉著的手卻沒有鬆開,戰千郎也沒有回頭,他只是回了聲:「那又怎麼樣?」
「啊…?」溫蘭書以為聽錯了話。
只見戰千郎偏過了頭,斜著眼看著他說:「那又怎麼樣?我們的目標不就是把宋迎秋的魂魄注回軀體當中嗎?而其他的事情,又與我們何關?」
「什…什麼?」不可思議,溫蘭書靜靜地看著他片晌之後便是連忙鬆開了他,且不禁退後了兩步。
而觀此,眼前的戰千郎卻笑了唇,且緩緩的轉過身來,用著那令溫蘭書熟悉的聲音說道:「嗯?為什麼鬆開我的手?蘭書兄。」
不…不對,感覺不對。溫蘭書雙眼盯量著眼前的戰千郎,后小心翼翼問:「千郎,你…你怎麼了?」
「嗯?我沒事啊,我不是一直都這樣嗎。」他抬了步,緩緩的向溫蘭書逼來。
剎那,古怪的壓迫感襲來,溫蘭書不禁擁緊了臂彎中的靈火燈退了步。
「嗯?蘭書兄,你這是在…怕我?」步步逼進,以至於須臾之後踏了大步,猛然攔住了他的腰。
溫蘭書猛然一驚:「千郎…!」
「噓…別出聲……」他雙眼含情的盯著溫蘭書,后便揚唇一笑,俯了首,含昧著說:「蘭書兄,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好香啊。」
溫蘭書有些驚疑,但又不能直接否定或確認:「沒,沒有……」
說話之際,他即小心又掩耳盜鈴的掙扎了身欲要從他的臂環中脫出。但奈何他的力氣實在過大,所以他便擁著溫蘭書繼續著他的調侃:「沒有嗎?可是我明明已經聞到啊。哦…也可能是我聞錯,我再聞聞……」
話尾之間,他便是又俯了首,低到了溫蘭書的耳垂側頸處。且這一次,他還刻意壓了鼻息,沉著聲說:「確定好香……」
「別…千郎、別…!」鼻息撓癢了側頸,而溫蘭書則是明顯的感到那有意無意的唇邊在側頸蜻蜓點水。因此尷尬與不安的感覺繞上心頭,他掙了力,伸手將千郎給推了開。
「阿戰……」雙眼看著他。
溫蘭書的力量自然是不小的。而被貿然推開,戰千郎的眼神便是肉眼可見的失了□□,他冷著臉,道:「你推開我?蘭書兄。」
溫蘭書退了步,說:「我認識的阿戰,他不是這個樣子的。」
戰千郎卻忽然一笑:「哦?那是怎樣的呢?不防蘭書兄告訴我。」
「他……」
溫蘭書才道一字,那從濃厚的濁霧之中竟飛來了一個東西,且那個東西的目標還是直對戰千郎。
「宣懷誠,你該死了。」出了血光劍氣,有人怒了雙眼。
而溫蘭書則是窺得那來者后,有些吃驚的大聲喚道:「千、千郎?!」
飛來的東西被徒手接住,是一顆帶著梳妝好青絲的頭顱。而接著頭顱的人,他化為回了原身,笑道:「來得可真快啊。」
垂了手,將那顆畫著嬌容的腦袋丟在地上。而他真容顏,溫蘭書也不禁驚了一下神,而更多的是緊了懷中的燈盞。
彷彿被拒絕了邀請,宣懷誠有些無奈般的神色道:「本來還想多玩一會的,而既然二位如此沒有雅興,那便算了。」
這回,他的黑扇化成了長刀,灌頂了邪氣后躍了身。
見此,戰千郎也不是個坐以待斃的,因此見他針鋒襲來,他便隨之奉陪。濁霧已經退去了不少,溫蘭書全心護著靈火燈盞盯著他們的戰爭,不由得緊了雙眉。
但宣懷誠他的目標始終不是來與兩人比試的,他的目的自然是溫蘭書懷中的那盞靈燈。所以他轉了眼,擲出了他的長刀化為黑扇掃出了數道玄色的邪氣,而就趁著那邪氣濁人視眼之際又化為了長刀直刺溫蘭書。
瞬間,鋒芒閃了眼,溫蘭書錯不及防。但因他也修行多年,靈敏的動作力自然也是不弱,見那長刀刺來,他便抬手將其力擋了開,而手臂無疑是被刮傷了。
鮮血剎那滲透了薄衣,宣懷誠盯著他那傷口外瀰漫著一層薄薄的藍色靈氣后,卻是笑了一聲,說:「原來是個殘靈休啊,呵……難怪上一次的相逢,我就覺得溫公子的身上有著一種奇怪的禁制。」
他說的沒錯,溫蘭書是個殘缺的靈體。從三百年前他自焚之後,便是神靈散盡,化萬物枯骨而復生。而後來即便用了三百多年的日月時載來聚集散靈,他還是少了一靈。所以他的法力與靈術,就像是少了一道咒語一般,使不完全。
溫蘭書抬眼盯著他,而宣懷誠亦是招回了他的長刀后又針鋒而來:「把他,還給我!」
見那極度的危險,溫蘭書瞬間化出赤影與其掙奪,而戰千郎亦是從后護越。這下,三人瞬間攪戰在了一起。
起風,霧來。
天變暗了,欲要降雨。
宣懷誠雖是放蕩不羈,但他四百年來所踏過的鬼道途徑層次乃是屈指可數。而此時他又偏偏針對著溫蘭書,抓住了他的護燈破綻之後便是大肆動作。
一隻手難免抵不過兩隻的法力,因此溫蘭書偏身避過宣懷誠的攻擊后,卻是入了他的計謀,長刀玄朔欲要直刺他的左眼。
剎那,戰千郎駭了神,驚了心。但就在戰千郎準備破界時,溫蘭書臂環下的燈盞卻是驟然升了起來,擋下了這一支劍。
「玄師前輩…!!」溫蘭書猝然大驚。
這下,燈盞破開,那原本微微搖曳的靈火在一瞬猛烈灼燃后,便是弱了火,后化為一抹薄煙繞雲而升。
宋迎秋,他死了,這下,可就真的要完完全全的死了。
乍然驚了神,宣懷誠望到那一抹淡淡薄煙后,更是驚駭了雙眼,同時又是怒髮衝冠的嘶聲大吼:「宋迎秋!!」
壓制的黑鳥它破了網,盤旋了雲霄。
看著緩緩繞上的薄煙在眼前即將消失,溫蘭書於慌忙的束手無策之際卻見宣懷誠盯著那破開的盞燈后咬了牙。下一刻,他猛然奔了身,不知在心底打了個什麼主意。只見他招回了擲出去的玄朔后反手一轉,那把鋒利的長刀便立即指向了他自己。
下一刻,蓄力一拉,萬里濁煙,百里鬼氣,帶著邪氣的長刀瞬間刺穿了他自己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