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秦魚兒
鄒老頭咂巴著嘴,眼睜睜看著二子如惡狗搶食一般,片刻不到便將肉乾一掃而光,心中泛起陣陣肉疼。
吃到最後竟連渣子都不剩半點,在滿是灰塵的桌面上留下一塊異常乾乾淨淨的地方,格外扎眼。
「謝......多謝老神仙的美味。老神仙真是天下最慷慨大方的人。」陸霄打著飽嗝奉承道。
鄒老頭眼巴巴看著像舔過似的乾淨桌面,嘴角微微抽搐幾下,道:「你兩倒老實不客氣。吃飽了吧,那老朽可要提出要求了。」
二子不禁警覺起來,雙雙豎起了耳朵。
鄒老頭嘿嘿一笑,將手中髒兮兮的酒葫蘆往桌上一放,道:「你兩若能將這葫蘆里的酒連喝三口,老朽便答應你們的請求。」
邵陽、陸霄四目相覷,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邵陽性急,道:「老先生是說將這葫蘆里的酒喝上三口便可?您可不能反悔。」
鄒老頭笑罵一聲,道:「猴崽子,老朽哪有閑工夫跟你們開玩笑!要喝便喝,不喝老朽可要睡覺了。不過還是要提醒你們一句,老朽的酒可不是好喝的呦。」
陸霄眼疾手快,一把便將葫蘆抱在懷裡,拔開塞子一口氣狠灌了三口。他幼時便常與邵陽在宮中偷著酒喝,雖然年紀不大卻已有些酒量,而且這酒是他親自打回,所以根本不在乎鄒老頭提醒,只當他在故弄玄虛。
邵陽見他喝完,也一把搶了過來灌了三口,然後將葫蘆往桌上一頓。與此同時,便見陸霄臉上剎那間如火燒過一般漲紅起來,甚至連眼珠子也被蒙上一層紅色。他驚駭之餘,突然覺得腹中一熱,似有一股烈焰迅速騰起,那幾口烈酒彷彿在腹中變得像火炭一般燒得他痛不欲生。張口想喊,喉嚨卻只能「咕咕」向外吐出熱氣,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片刻之間,二子渾身上下就似要滲出血般變得通紅,雙雙仰面栽倒,痛苦得掐著喉嚨在地上打起滾來。
鄒老頭一改之前猥瑣之態,表情變得凝重異常,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們。
足足過了有一頓飯工夫,二子終於被折騰得沒了力氣,雙雙陷入暈厥之中。鄒老頭迅速站起身來,將他們身子擺正,伸指先後在兩人身上點了數下。片刻不到,二子身上血色竟開始漸漸褪去,甚至發出陣陣夢囈。
鄒老頭滿意的笑了笑,自言自語,道:「不錯,不錯,不枉費老朽這數年等候。似乎也該到離開的時候了。」
清晨,邵陽緩緩從睡夢之中醒了過來,感受到窗外刺目陽光。突然想起昨夜發生的事,驚得他慌忙跳將起來,一把拽起身旁陸霄,在他臉上拍了數下,低呼道:「阿霄,快起來!快起來!」
陸霄臉上一陣生疼清醒過來,怒氣沖沖的將其推開,捂著臉道:「你瘋了嗎?疼死我了!」
邵陽連忙問他是否記得昨夜情形。陸霄愣了一下,不由想起那段噩夢般的經歷,慌忙從床上跳下,手足無措的解開身上衣服。邵陽見狀,也開始動手。二人互相看過對方身上並無異樣,這才舒了口氣。
「哥,我們還是快些走吧,那老頭肯定不是什麼好人,若再遲些,可要被他害了。」
邵陽緊張的點了點頭,迅速檢查過隨身之物,發現銀兩等物還在,唯獨不見了那副畫卷。兩人頓時嚇得不輕,慌忙在屋內尋找。
「在這呢,霄兒快來。」
誰知畫卷就在屋內桌上,但已被平平展開。邵陽一眼看到,連忙招呼陸霄過來。
經過一番檢查,確定畫卷完好,兩人這才大舒口氣,暗道好險。
「咦?」
就在此時,陸霄突然發現畫卷之下還壓著張粗紙,抽出一看,就見上面寫著:「欲解此畫,大漢之東」八個龍飛鳳舞的蒼勁字跡。
陸霄還在思考之中,卻已被邵陽一把拉著溜出屋外。左右看看並未發現那鄒先生身影,慌忙向鎮外倉皇逃去。
兩人一口氣跑出數里,這才稍稍放下心來止住腳步,找處草窩鑽了進去。奇怪的是,這一通瘋跑,兩人不但未覺得累,反倒出了一身大汗,渾身通透說不出的舒服。
「哥,現在應該安全了。」說著,便拿出手中已被汗水浸濕,皺作一團的粗紙。
「這東西應該是那壞老頭留下的,話里意思像是要我們去大漢國東邊。」
邵陽怒氣沖沖的一把搶過,將其撕得粉碎,道:「那老頭險些害死了我們,再不能信他的鬼話!」
陸霄思慮片刻,道:「哥,咱們可從未跟那老頭提起過畫的事,而他卻能知道我們的目的,難道不覺得奇怪嗎?可見那老頭的確有些本事。我倒覺得可以試試。」
邵陽沒好氣道:「試試?你說得容易!叔父給我們的期限已過半數,若是信了那老頭的話又被騙了,期限一到該如何是好?」
陸霄搖著頭道:「你怎麼突然變成急性子了?說撕就撕,那老頭的字大氣磅礴,甚至比大晉的書法名家還要好得不少。能寫出這等字的人一定不會是損人不利己的小人。」
邵陽被氣得笑道:「你怎麼到現在執迷不悟?憑几個字難道就忘了昨夜差點死在他手裡了?」
「可咱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而且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細細想想那老頭該是閑得沒事,耍點手段戲弄我們而已,應該沒什麼惡意。」
邵陽冷哼一聲,道:「不管怎麼說,反正我不相信。」
陸霄苦勸道:「哥,你好好想想,這大漢足足禹國大了四五倍,咱們走完禹國已用了一半時間,若是再像沒頭蒼蠅那般尋找,只怕是希望渺茫。但若依著那老頭之言一路往東,不但時間足夠,至少還有一半可能。你只想著那老頭壞處,如果他所說是真,我們卻未依循,到時竹籃打水豈不要悔死了?」
邵陽經他一通勸解,終於有些動搖,嘴上仍舊不情不願,但腳下卻已跟著陸霄向東而去。
大漢之境幅員遼闊,兩人足足走了一年零五個月,仍未走到東邊盡頭。此時距離龍雲昭約定之期只剩下整二十天。
這一日,二子滿懷數日來的心灰意冷,垂頭喪氣的來到一座被霧氣環繞的大山腳下,普普通通的漁村外。
連日來,兩人心中懊悔不已,恨不能折返回去,將那鄒老頭痛打數頓。
「哥,我餓了,還是找戶人家討碗水喝,說不定碰上好心人還能吃上一口飯呢。」二人身上銀錢早在兩月之前就用光了,這些天只能只能靠著乞討度日。
邵陽也是又累又餓,摸了摸肚子,道:「若不是聽你的話,說不定現在都已修成神仙了呢。」
陸霄厚著臉皮,笑盈盈的拉著他胳膊向村子走去。
「老伯在上,我兄弟二人路經此地,無奈身無分文,肚中饑渴,能否求老伯舍頓剩飯。」
兩人在村中轉了又轉,終於找到一戶人家開著院門。急忙敲門進入,看到一位老者正在院中曬著漁網。
那老者紫紅面堂,身材魁梧,一看便是常年捕魚的漁民。
「哎呀,俊生生兩個娃娃,怎麼落魄成了這樣?快快坐下歇會,老漢這就招呼侄女給你們做飯。」
沒行到老者異常熱情,連忙搬來小凳招呼他們坐下,然後離身沖屋內喊道:「魚兒,快去做些飯來,家裡來了客人。」說著,便在屋外水缸中舀來一瓢清水遞給二子。
二子趕忙接過,連聲稱謝,一口氣各飲了半瓢。
就在這時,從屋內閃出個靈巧身影。竟是一位秀美絕倫的妙齡少女,此女皮膚微黑,顯然是長年捕魚所致,卻反倒為她平添了幾分俏麗。身上衣著樸素,絲毫掩蓋不住修長身段。此時正用那雙清澈如泉水一般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二子。二子此時已看得痴了,久久方才回過神來,察覺失禮,頓時臊的滿臉通紅,不敢再往少女那邊多看一眼。好在由於臉上太臟,通紅之色也難透出。
「魚兒還站著干甚,快去給兩位客人做些飯來。對了,還是先取些熱水先讓他們洗洗。」說著,老者便向屋內走去。
不大一會,魚兒便端出一盆溫水放在二子身前,道:「你兩個是逃荒來的嗎?怎麼臟成這幅模樣,快些洗洗。」
二子聞言,不敢抬頭,眼光卻正巧落在身上破爛不堪且滿是污漬的衣褲上,頓時又是一陣尷尬。
「謝過姐姐。」
陸霄機靈,率先蹲下身來撩起破袖洗將起來。邵陽傻乎乎的愣了一下,回過神來使勁將陸霄往邊上擠了擠。
魚兒姑娘見他二人慌亂模樣,忍不住手掩朱唇,發出一陣悅耳笑聲:「你們兩個臟小子多大年紀,怎麼張口就叫姐姐?若是叫錯了可要罰你將這盆髒水喝掉。」
陸霄聞其玩笑之語,尷尬之情頓時去了幾分,抬起洗凈的臉笑道:「回姐姐的話,小子與我哥從北邊來,只因路上用盡了盤纏才淪落至此。惹姐姐笑話了,不知姐姐芳齡幾何?」
魚兒姑娘不由得臉上一紅,道:「你這小子真是無理,哪有先問女孩子年紀的?我要你先說,要比我年長,定要你喝上四盆髒水。」
陸霄不以為意,腆著臉道:「我叫陸霄,再過半年便十四了,這是我哥邵陽,比我大著兩歲,剛好十五。姐姐一定要比我大些,我可不想喝這髒水。」
魚兒鼻頭微翹,將信將疑道:「你看上去哪像不到十四?可莫要扯謊騙我?」
陸霄仰著臉道:「男兒大丈夫,怎能拿父母生我之日扯謊騙人?莫不是姐姐真的比我大吧?」
魚兒羞臊道:「你這臟小子憑地油嘴滑舌。屋內還有熱水,你們自己去取。」說著,便轉身跑開。誰知沒跑出幾步,卻停了下來,微微別過頭來,低聲道:「我叫秦魚兒,十五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