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密談
「虯師弟,剛回宗門便來我這,難道此行不太順利?」
虯上人方轉入偏殿,便見玉曦子倒背著手,笑盈盈的迎了上來。
虯上人先施一禮,這才回應,道:「宗主明鑒,此行倒是順利,而且邵陽還斬獲頭名。只不過發生了些事情,我心覺蹊蹺又不敢妄下定論,所以趕著回來請師兄定奪。」
玉曦子眉頭皺了皺,示意他上前落座,繼續說下去。
虯上人頓首落座,細細理了理頭緒,從初入紅殿開始,然後真王帝秋意外出現;又說到玉霓裳接任大典,竟由帝秋為其遞上掌教信物;再到陸霄如何戰敗尹一陽,又如何逼出成淑兒體內九瓣蓮花,且先後兩次出現異象;最後又將玉霓裳極力撮合陸霄、成淑兒結成道侶之事,原原本本,詳詳細細的講述一遍。到了最後,才把玉霓裳竟將九瓣蓮花這等中階神器賜予邵陽作為頭名獎勵之事詳細道出。其間,玉曦子只是仔細聆聽不曾打斷。
直到虯上人言罷多時,玉曦子沉默良久才緩聲說道:「這般看來,新任真王現世,鎮妖王城招募各派精英弟子前往抵禦天北妖嶺一事,多數宗門應該事先早已知曉,只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配合新任真王演了一齣戲。但如此一來,我們青陽宗身為仙道統領,便不得不先行做出表率。」
虯上人面色凝重,道:「此事雖然看似合乎情理,且有多數門派願意奉行,但我心中卻總感覺有些疑慮,究竟為何卻也說不上來。」
玉曦子點了點頭,沉吟片刻,道:「鎮妖王城乃天外天無上權威,如有號令,三道各門勢必遵從。更何況抵禦妖族本就是我天南修者分內之事,理當義不容辭。但......我們還需以靜制動,靜觀其變。眼下只有邵陽、邵瑾瑜與陸霄三子需要我們早做考慮,畢竟他們身份特殊,且是青陽的未來,所以絕不容許有何偏差。」
虯上人警醒道:「我所擔心的也正是此事。」
「你們兩個臭小子!別的事不招呼老夫也就罷了,難道關乎我徒兒的事也要瞞著我嗎?」
兩人一驚,鄒老頭不知何時竟進入偏殿,醉醺醺的走了進來。
玉曦子見其似乎動了真怒,不敢怠慢趕忙迎上,將其請到座上,恭敬道:「本座也是剛從虯師弟口中聽說此事,還未來得及去請師叔,不想師叔自己來了。自師尊閉入死關已有百年,青陽每逢大事,本座都要問過師叔方能定奪。何況此事關乎重大,豈敢不令師叔知曉?」
鄒老頭大刺刺坐下,哼了一聲,轉頭看向一臉嚴肅的虯上人,不禁泛起無名火來,道:「虯小子!你是不是翅膀硬了,已經看不上我這把老骨頭了?」
虯上人道:「師叔此話從何說起?」
「哼!在老夫面前別總綳著你那張臭臉,難道真覺得老頭子不中用了嗎!」
說話間,虯上人頓覺腦中一痛,好似被只無形手掌狠捏一下,霎時冷汗直冒。
「師叔莫怪,弟子脾性師叔最為了解,怎敢忘記教化之恩。」
玉曦子也在旁勸道:「我的好師叔啊,虯師弟自小便是這般脾性,面冷心熱耿直得很,您老可莫與我等小輩計較才是。」
兩人惶恐之餘,不成想鄒老頭竟得意一笑,道:「行了!陸霄不在,你兩個就替他受些委屈吧。要是沒地方出氣,老夫可要被憋壞了。」
玉曦子二人聞言,頓覺汗顏,卻又不敢出言反駁。
「師叔脾氣真是一點未變,還是喜歡拿我等打趣,方才可把我倆嚇得不輕。」玉曦子滿臉討好,虯上人心驚未定,在旁極力點頭。心道這老頭子平日里沒個正行,沒想到突然發起狠來,當年威嚴便顯露無疑,令人不自覺得心生敬畏。
鄒大為顯得異常得意。虯上人滿懷心事,忍不住打斷道:「師叔,既然您來了,那弟子便將方才所言再陳述一遍,也好替掌門師兄想想辦法。」
鄒老頭直擺手,道:「不必了,有些事情,老頭子比你還清楚一些。」
「噢?」
虯上人一愣。鄒老頭一臉不悅,道:「看什麼看?這天外天中,還沒什麼事能瞞得了我。老夫當年只是修為跌落,魂力可是絲毫未損。陸霄那小子是第一次出門,老夫怎能放心得下?自然要多聽多看。」
虯上人恍然大悟,想想方才鄒老頭正是用魂覺令他頭痛欲裂。而且言外之意,紅殿之行的一舉一動竟都在他監視之中。
「師叔畢竟是師叔。既然如此,不知師叔心中作何想法?」
鄒老頭灌了口酒,砸吧著嘴道:「帝秋那小子所言不虛,近年來極北妖嶺的確屢有騷動,而且新任妖王也已孕化,只是此妖狡猾得緊。老夫曾試著用先天卦術尋它蹤跡始終沒個結果,想來一定有所圖謀。所以此次徵召各派弟子去往皇城,不但合情合理,而且勢在必行。」
說著,他又灌了口酒,玉曦子二人在旁頻頻點頭。
「只是霄兒與邵陽卻不能等閑對待,所以便要想個萬全之策,既要遵從王城號令,又能合情合理的令他們逃過徵調。」
「本座方才跟虯師弟正在為此犯愁,奈何他二人已嶄露頭角,若是不尊王城號令拒絕前往的話,的確說不過去。」
鄒老頭眯著小眼,道:「老夫倒是有個想法。七天之後,便是天外天各道各派將門內一些與天道緣淺的弟子送往人界擔任誅邪使者的日子,此乃上古時期便流傳下來的規矩,即使真王也無法阻撓。所以老夫想請宗主下令,將霄兒遣往人界,擔任五年誅邪使者。如此一來,便可令其避開真王號令。至於五年之後又將如何,暫時還無需考慮。」
玉曦子聞言一驚,趕忙道:「此法雖行得通,可派往人界的誅邪使者,均是一些道心不定,以至修為難進的修者,而且人界靈氣稀缺,如此一來,且不說是否合乎規矩,勢必會耽誤陸霄修行。」
鄒老頭笑道:「方才你也聽虯小子說了,霄兒紅殿一行身體先後兩次出現異象。你倆興許不太明白,但老夫卻清楚得很,均因其功法未成,盲目使用旁門之術,以致肉體煉化之靈力外泄,從而令水火雙根相蝕所致。而且這臭小子秉性玩略,加之其水火雙根在旁人看來的確不適合修行,只這幾條便足夠讓他去人界歷練一番。雖說人界靈氣稀缺,但對青陽宗來說並不是什麼難題,只需讓他隨身帶上一塊靈眼之物,便足夠修鍊之用。老夫估摸著五年之後,以陸霄資質,應該可以結成金丹。」
玉曦子沉吟片刻,終於下定決心道:「師叔所說確不失為一種辦法,即是如此,本座便命陸霄去往人界。」
鄒老頭笑道:「接下來便是邵小子了。其實依老夫之見索性便令他去往王城倒也挺好。」
虯上人聞言,立時大驚:「師叔!依照慣例被王城所徵調的弟子均要擔任監視,巡守,甚至深入妖嶺外圍等一些危險任務,難免會與妖獸正面衝突。倘若邵陽到時有所閃失......。師叔不會是為堵真王之口,令陸霄順利避過此役,便不惜將邵陽拋出去吧?」
鄒老頭聞言,不但不怒反倒樂呵呵,道:「臭小子,活了幾百年還是這般口無遮攔,說起話來沒頭沒腦。真把你師叔看成那樣人了?就算邵陽是我弟子,老夫也是這般想法。你也不用腦子想想,邵陽可是天之靈根,乃是我青陽宗未來之根基,將其託付王城,就算帝秋身為真王也不敢胡來。到時不但不會令他有所閃失,而且還會刻意優待,甚至加以籠絡。只要邵小子心志堅定,對青陽足夠忠誠的話,此行對他來說便是百利而無一害。你是他師尊應該最為清楚,邵陽無論天資、心性均屬上乘,惟獨性格太過老實、單純,讓他在王城這個大熔爐里淬鍊一番,未必便是壞事。」
虯上人無言,在心中暗自琢磨其中道理。
玉曦子拍手叫好,道:「師叔深謀遠略,談笑間便化解了本座心結。如此一來,邵陽處境甚至比陸霄更加安全,我等只需提防帝秋引誘他叛離青陽便可。還有邵瑾瑜前往人界歷練也已回返,本座前日還去看過,已完全進入了金丹境界。好在此次徵調並未涉及金丹期弟子,所以此子暫可不必考慮。」
鄒老頭意味深長的看向虯上人,道:「虯小子,陸霄是我徒弟不假,但邵陽才是宗主欽定的龍御玄功傳人,亦是我青陽宗未來之根基。師叔此法也只是權宜之策。要知道以陸霄性子,若是去往王城即便躲得過妖邪之手,也難保不會被心存叵測之人惦記他的極陰之體。手心手背都是肉,師叔沒有任何偏私,只是權衡利弊才作此決定。」
虯上人聞言,竟突然跪拜在地,知道錯怪了鄒大為,心中滿是歉疚之情。
鄒老頭將其扶起,笑道:「臭小子,老夫訓誡了你一輩子也沒改過來你這脾氣。你那寶貝徒弟邵陽,此次紅殿之行可是得了九瓣蓮花這等至寶,就算到時有何危險想必也能自保無恙。」
玉曦子聽聞九瓣蓮花,突然說道:「對了師叔,說起這九瓣蓮花,本座倒忘了紅殿新任殿主玉霓裳,提出將門內聖女成淑兒許給陸霄結成道侶之事。」
鄒老頭點頭說道:「此事我也知曉,若能成就此事,對陸霄來說倒是天大的福緣。只不過這臭小子憑地奇怪,就是跟那姓成的丫頭看不對眼。依老夫看,此事還是遵從他個人意願,我們不要過多攙和的好。而且玉霓裳那丫頭始終跟帝秋眉來眼去,老夫以為在此微妙時期還需靜觀其變,與王城、紅殿保持適當距離反倒好些。」
玉曦子點了點頭,心中幾塊石頭終於落定。
「師叔,可曾用先天卦術算過陸霄去往人界歷練有何危險嗎?」
「即是歷練,何必要未卜先知?有些危險倒也不錯,正好磨磨他的稜角。」說著,鄒老頭沖虯上人,道:「虯小子,陸霄、邵陽此時未歸,可是經你同意去往人界青陽山了?」
虯上人道:「弟子還未來得及將此事稟告。他二人與青陽山下一對爺孫有段因果,弟子也是想趁早了結他們心中這份執念,所以才擅自做主。」
鄒老頭深嘆,道:「你做得沒錯,只不過.......。」
玉曦子皺眉道:「師叔莫非是怕......壓在山下的東西?」
鄒老頭笑道:「那倒不是,就算他兩個再有本事,時機未到,那東西也出不來。老夫只是覺得那爺孫二人來歷似乎有些蹊蹺。他們當初在人界與二子相逢,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為之。」
玉曦子點頭,道:「這個師叔大可放心,本座已派人試探過,那爺孫確是凡人無疑。」
鄒老頭不再多說,臉上卻多了一絲耐人尋味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