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這貴婦乃是光祿寺少卿的夫人,今日賀喜為由,卻是有一件事情要跟老夫人商議的。
沒想到突然發了病,此刻轉好,給丫鬟們扶了起身,驚魂未定。
金釵兒轉頭對新燕吩咐了幾句,丫頭轉身而去,頃刻回來,手中端著一盅溫水。
「這裡是清心寧神丸,太太請服一粒。」新燕俯身,將水跟葯奉上。
周圍眾人見秦夫人轉危為安,一個個嘖嘖稱奇,都看向金釵兒。
張老夫人抱著金釵兒,本來並沒想到就會真的治好,見狀那顆心也隨之放下,呵呵地笑道:「好孩子,好孩子。」
秦夫人定了定神,聽嬤嬤低聲說了經過,從丫鬟手中接過水跟藥丸,一併喝了,果然覺著渾身舒暢了好些。
她抬頭看向老太太懷中的金釵兒,臉色有些奇異。
終於,秦夫人勉強帶笑上前:「多謝姑娘妙手,實在感激不盡。」
張老夫人將金釵兒放開,叫她說話。
金釵兒便道:「不過是誤打誤撞罷了,您別客氣。」
這話若是放在之前,跟隨秦夫人的這些人自然不會放過,可現在人都好了,難道要憑空找茬?自然該好言好語。
張老夫人揚眉吐氣,便和藹而謙虛地笑道:「幸而這孩子沒鬧出事來。太太不要介意。」
「老太太說的哪裡話,」秦夫人含笑回了句,又忍不住問金釵兒:「姑娘……怎麼竟然這麼能耐的?」
金釵兒其實也有些懵懂不明,剛才她看著秦夫人倒地的樣子,好像不知從哪裡竄出一股本能之力,促使她做了這些事。
如今聽秦夫人問,便如實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秦夫人跟眾人都是一愣,不過因為清楚金釵兒失蹤了四年沒了記憶,也許是真不知道,倒是不用為難她。
當下秦夫人把金釵兒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又含笑對張老夫人道:「怪不得老太太這麼偏疼呢。我先告辭了,改天再來道謝。」
等秦夫人去后,張老夫人摟著金釵兒笑道:「我的寶貝兒,怎麼連針灸的本事都會呢。」
金釵兒想了會兒,忽然道:「老太太,您說,我在外頭的時候是不是跟人學過?只是不記得了?」
老夫人先是一怔,繼而仰頭笑了幾聲:「好好好,敢情你悄而不聞的,就成了個杏林高手了呢?」
張老夫人這般說,只是打趣,並不是認真的意思,畢竟女孩子是學不得這些的。
誰知金釵兒聽在了心裡。
正在這時侯,外頭丫鬟來說:「老太太,侯爺跟大爺過來問出了何事。」
老太太聽了笑道:「叫他們不必進來了,自去招呼客人就是,這裡橫豎已經無事了。」
丫頭自去告訴了。
這邊金釵兒略同老太太說了幾句,有些心不在焉,老夫人生怕她剛才受驚勞乏,便忙叫新燕伺候她回去休息。
金釵兒才離開,去送客的慕容夫人返回,老太太便叮囑道:「你叫人多撿些上好的山參之類,不要捨不得,給這孩子好好的補補。」
慕容夫人笑道:「一直都有呢,每日不缺,換了法兒的調補,老太太只管放心。」
兩人進了裡間,老太太便對慕容夫人道:「今日少卿夫人來,你是什麼意思?」
慕容夫人略微遲疑,旋即恭敬地回答:「這自然得看老太太的。」
老太太看著她垂眸低眉的模樣,笑藹藹地問道:「你總不會也是跟她一樣的想法吧?」
慕容夫人急忙起身:「我並不敢。」
原來今日這位秦夫人前來府里,並不是無事而來,而特為了一件事。
她是為了程尚書家裡來探老太太的口風的。
起初老太太還不知她的來意,等到坐下,說不幾句,秦夫人便問起金釵兒,是想一見的意思。
老太太何等精明,立刻聽出她的意思恐怕不止是見一面。
當下只說金釵兒受了傷,暫時不宜見客。
果然,秦夫人笑道:「前日我兵部程尚書府里宴請,我也隨著我們老爺去了一趟,見過他們家的四小姐,著實是生得花容月貌,萬里挑一的人物,只因為程家的家世顯赫,這姑娘又極難得,所以眼光極高,一時竟也尋不到什麼得意的人物,本來……」說著就望著老太太。
張老夫人聞言,便笑道:「尚書府的姑娘,不用說自然是好的,說來我也見過那位四姑娘,是個極有教養而難得的。唉,要不是我們太素一早就跟釵兒定了親,倒是很求之不得的孫兒媳婦呢。」
秦夫人聽到這句心裡咯噔一聲,知道沒什麼戲了。
畢竟那是尚書家,老太太不能輕易得罪,也得照顧彼此的顏面,她當然不會直接說「不成」,這兩句已經足夠了。
但畢竟受人之託。秦夫人先看了旁邊一直沉默的慕容夫人一眼,便帶笑仍道:「老太太,照說我跟府里常來常往的,也不是外人,有一句推心置腹的話想跟您老人家說,您覺著有理便聽一聽,覺著無理,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可好?」
張老夫人不動聲色,仍是含笑道:「只管說。」
秦夫人便道:「照說府內的大公子,如今才立了功,皇上又封了爵,以後只怕前途無量。只是朝中做官,總要有個極妥當的靠山輔助才行,不但只靠單打獨鬥到底不成……且公子是帶兵的,還有什麼比有個兵部尚書的岳丈更便利的呢?」
老夫人聽了,搖了搖頭,呵呵地笑道:「我卻曉得您這番話,的的確確是為了府里還有太素的前途著想。不過,我們這般小門小戶的,倒是不可先存著那種一步登天的心思,還得踏踏實實才好。太素有幾分能耐,就讓他得幾分的功績,要是只想靠著裙帶關係而飛身上去……這官做的也不踏實,別人看著也覺著可笑,背後少不得指指點點。還是罷了罷了。」
她說著便連連擺手,面上始終都是笑微微的,並不讓人覺著難堪。
秦夫人明白,話說到這地步,再多費口舌也是無用。
她心裡雖然覺著老太太不懂變通,放著個正經的大家閨秀跟人人求之不得的尚書靠山不要……但也無可奈何,總不能死纏爛打地求人家要程家的女孩兒吧?
何況事實上,尚書府的姑娘,可不是缺人求娶的,要不是看在白太素實在難得,而程家又格外中意……她又何必如此呢。
只好見機打住。
此刻,張老夫人便跟慕容夫人說道:「我猜到了幾分,你恐怕也是很中意程家四姑娘的。但是你要將眼光放長遠些,你只當程家的家世出色對太素有好處,但你卻沒在意太素不是個沒志氣沒能耐的,倘若是那些無用庸才、需要入贅靠著未來岳丈家的男子想找一條捷徑,倒也罷了,可他不是。再說,一旦跟程家結親,以後就算太素有天大的能耐,他干出一點事業,別人必定會背地嚼舌,說他是靠著岳家的勢力才出人頭地,你難道願意如此?」
慕容夫人聽到這裡,緩緩點頭:「還是老太太目光長遠,您說的很是。」
這會兒外間又有丫頭來了,稟告道:「門上說,慕容家的表少爺來了。」
慕容夫人一聽,眼中略透出了幾分光亮。
張老夫人也笑道:「是小鳳枕啊,這好幾年沒見到他了。前些日子倒是聽聞他調進京了,我還盼著呢。」
慕容夫人笑道:「聽說他去了大理寺,那兒的事情不消說是繁忙之極的,想必沒得空閑。」
且說金釵兒先跟新燕回房去,走到半路便停下來。
她左顧右盼,最後抓住新燕的手道:「我知道了!」
新燕沒頭沒腦的很疑惑:「姑娘知道什麼了?」
金釵兒道:「原來我是個大夫!」
新燕吃了一驚,可回想剛才金釵兒給秦夫人行針的手法,那種熟練麻利的動作,偏偏還奏效了……她便遲疑道:「姑娘是記起以前來了?」
「這倒沒有,」金釵兒搖頭,卻道:「但是剛才你也看見了,是不是?」
「看是看到了,可……姑娘是怎麼知道下針的?」
她說著抬手比比劃划,道:「我也不清楚,但當看見秦夫人的時候,就好像有一股力氣催著我,不知不覺就那麼做了。我想,我之前一定是個極高明的大夫,所以才有這種本能。」
新燕哭笑不得:「可是,從沒聽說有個女大夫的?」
金釵兒想了想,問道:「大爺帶我回來的時候,我身上都有什麼東西?」
新燕一怔:「您問這個做什麼?」
金釵兒道:「我隨身帶的東西,當然跟我身份有關……到底有沒有?」
新燕只得說道:「當時大爺送姑娘回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有什麼特別之物。」
「一樣也沒有?」金釵兒有些失望,不死心地追問:「首飾?荷包?銀票?」
「真的沒有。」新燕聽到「銀票」,唇角一抿:「頭髮有些散亂的,一根釵子都不曾見。」
「不對啊。」金釵兒皺眉細想:「尋常人身上指定會帶點東西的,難道我就除了一身衣裳什麼都沒有?」
她琢磨了會兒,靈機一動:「我知道了,是不是落在大爺手裡了?畢竟是他帶我回來的。」
新燕笑道:「這話……大爺要您的東西做什麼呢,還是不要亂猜。」
金釵兒道:「不行,謹慎起見我得當面問問大爺。」
她說著就往外走,急的新燕拉住她:「做什麼?總不是要去找大爺吧?」
金釵兒道:「我如今才想出一點苗頭,要是大爺那裡真有什麼信物之類,自然能夠幫我恢復記憶,也許我真是個妙手仁心的大夫呢?」她簡直一刻都等不及。
新燕無可奈何:「大爺這會兒正在應酬賓客,不如到晚間……」
金釵兒催道:「事不宜遲,你幫我去問一聲,看看他有空閑沒有,若有空就叫他來一趟。」
新燕見她這般篤定,只得答應而去。
這邊金釵兒心裡還想著自己用針灸救人之事,她正苦惱於自己先前竟「十惡不赦」,是個大壞人,但倘若這四年裡她竟是個大夫,救死扶傷,仁心仁術的,也許可以彌補先前的罪惡?
越想越覺著高興,恨不得立刻證明自己就是一位曠古絕今的女大夫。
正想的喜歡,忽然花叢之後有個輕薄的聲音笑道:「數年不見,小釵兒越發出落的勾人了……」
金釵兒愣住,正想問誰在那裡,冷不防那一簇木槿花后探出一隻手臂,修長的手指在金釵兒的肩頭握住,輕而易舉地將她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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