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似有所悟
這正是唐寅的《李端端乞詩圖》。
受央視《國家寶藏》的影響,他上輩子還特意去過南京博物院,這幅《李端端乞詩圖》就在其中,唐寅的名聲又大,他可是非常喜歡,看了又看。
但眼前這幅圖,他無法分辨真偽。
畢竟年代相差了幾百年,自己想撿漏可是想瘋了,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賈環自嘲地笑了笑,便準備離開。
離開之前,不由得再次瞄了一眼,這幅畫確實很不錯,不管了,買回去養養眼也好,過個幾百年,也是古董不是?
當下轉身回去,問掌柜的道:「那幅圖多少錢?」
掌柜的一抬眼,是一個小屁孩,但衣著不俗,也有幾分貴氣。便客氣道:「七兩銀子。」
賈環算了一下,平白得的兩本書,也將近七兩銀子了,就買了吧。
當下付了銀子,掌柜地歡天喜地地把畫卷收好,交於賈環,賈環便興沖沖地要離開。
門口,一落魄文人走了進來。
掌柜的不耐煩地說道:「李運,你怎得又來了?你那幅畫我不收!」
那個李運說道:「掌柜的,我這畫可是傳下來的,您再瞧瞧,好幾丈長呢!」
掌柜的被氣笑了:「你當賣布呢?還好幾丈長?不收!」
賈環看著這個李運,問道:「什麼畫,打開看看!」
掌柜地說道:「小公子,畫是不錯的,看著也有些年頭,但我勸你一句,別買。」
李運很是不滿:「掌柜的,你不買就算了,別擋著別人啊!」
掌柜的縮了回去:「得!李運,我就看著,你這畫能不能賣出去!」
李運打開自己的畫匣子,拿出一幅畫,徐徐展開后,賈環不由得暗自抽冷氣,自己是什麼狗屎運,這正是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卷》。
怎麼會沒人識貨?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央視在介紹的時候,好像說過中間幾百年的下落不明,清初的時候才再次收入宮廷。
賈環問道:「你這畫,多少錢?」
李運看著賈環說道:「你手裡的畫多少錢?」
賈環樂了:「這也能比?我這幅七兩銀子!」
李運說道:「那我這畫要十兩!」
賈環當下也不還價:「成交!」
就是贗品,賈環也認了。
當下銀錢交割清楚,賈環背著兩個畫匣回去了。
回去之後,賈環帶著《李端端圖》去找賈府的清客們了。元修山也在,還有好幾個其他的清客。
看著賈環興沖沖的模樣,元修山不由得很是好奇:「三公子拿的是什麼,讓我們也看一下。」
賈環便把畫遞了上去。
元修山打開,徐徐展開,邊看邊點頭:「不錯,不錯,摹得很是不錯!」
賈環有點傻眼,這話是什麼意思,還真的是贗品啊。
這也正常,要是在大街上,他都能買到正品,那才是奇了怪了。
元修山把畫遞給旁邊一個人:「趙兄也來看一下。」
這個人賈環也認得,叫趙星宇,擅長圍棋。
趙星宇打開畫之後,也是頻頻點頭:「摹得確實不錯,足以亂真了,哈哈哈。」
看來是仿作無疑了。幾個人鑒賞完之後,便把畫還給了賈環。
賈環悶悶然不樂,回到房內,把畫收起來。今天花了大把的銀子,得了兩幅贗品。
心下不甘,當下拿著另一幅《千里江山圖卷卷》,又去了外書房。
看著賈環去而復還,元修山笑道:「三公子這是又拿來了什麼?」
賈環把畫打開,元修山看著這幅畫,不住點頭:「不錯,意境不錯!」
然後徐徐展開,更是滿意:「趙兄,你也來看看,三公子這幅畫,像是真的。」
賈環有些期待,要是這幅畫是真的,那可就太值了!
趙星宇也看了半晌,說道:「不像仿作。」
其餘幾個清客也都湊了過來,看了半天,紛紛表示,不是仿作。
元修山嘆道:「可惜啊,沒什麼名氣。」
賈環開心的把畫收起來,說道:「意境不錯就好。」
元修山點點頭,說道:「三公子說的極是。」
賈環抱著畫,開開心心地走了。
一副假的,一副可能是真的,賈環已經很開心了。
回到房內,賈環開始認真研讀時文。
時文就是八股文,又稱制藝。八股文就是指文章的八個部分,文體有固定格式:由破題、承題、起講、入題、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組成,題目一律出自四書五經中的原文。后四個部分每部分有兩股排比對偶的文字,合起來共八股。
科舉考試,八股文要用孔子、孟子的口氣說話,四副對子平仄對仗,不能用風花雪月的典故褻瀆聖人,每篇文章包括從起股到束股四個部分。而所謂的股,也有對偶的意思。
這在後世被各種鄙視的八股,現在也是賈環的敲門磚,他必須要認真研習。
首先就是破題。
破題破得好,可以頂一半的文章。
賈環便閉門不出,認真看書。
中間也嘗試從四書中隨機斷句破題,但始終不得要領。
有些破題他自己都看不下去,這就是沒有師傅領進門的難處了。
合上書,賈環有些喪氣,破題這一關都過不去,還想著科考呢?
但轉念又一想,自己的四書還沒能通讀,現在是著急了一些。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賈府中像是沒有賈環這個人物一般。
忽然一日,府中有些亂糟糟的,趙姨娘回來了,進門就對著看書的兒子說道:「今兒可算是有個熱鬧了。」
賈環很是好奇:「娘,哪來的熱鬧?」
趙姨娘興沖沖地說道:「這不,咱們家有個窮親戚,來打秋風了。」
「哪家親戚啊?」
「好像姓劉,又好像姓王?應該是王劉氏了,璉二奶奶賞了她二十兩銀子,歡天喜地地去了。」
「現在府里的小丫頭都在議論,這劉姥姥,對了,就叫劉姥姥,真是粗鄙得很,偏偏又不自知,上門來打秋風,也沒個眼力價……」
然後又絮絮叨叨了一番,賈環則想到,既然劉姥姥上門了,那賈寶玉看來已經把襲人給收了房了。
賈環這才發現,自己也閉門讀書讀了很久了,中間好像有兩個新年了吧?
四書已經是通讀,連帶著集注也都算背了下來。五經么,他選了《春秋》作為本經,《春秋》字數多,學起來甚是費力,因此選的人不是很多。
但他偏偏就要選《春秋》,誰讓它的字數最多呢!
只是自己胡亂學,也沒個章程。那賈瑞每日里只知道睡覺打馬吊,他早已不抱指望了。
這一日,賈環又溜到外面去蹭書看,熟門熟路的,他的雙腿就把他帶到了上次蹭書的書店。
進了秋明齋之後,店鋪的東家一眼就把他認出來:「小傢伙,今兒又看上了什麼書啊?」
賈環小臉一紅,說道:「看看……看看……」
東家笑道:「小公子隨意。」
賈環裝模作樣的翻看了幾本書,終於耐不住性子,來到了那東家的面前,問道:「敢問這位先生,可知道如何破題?」
那東家驚笑道:「喲呵!你這小小年紀,竟然敢想破題一事了?」
賈環略帶羞澀地說道:「只是請教,嗯,請教一下……」
見到賈環的樣子,那東家也來了興緻:「那且讓我問問,你的四書有沒有看過?」
「略讀了一些……」
「我再問你,君子素其位而行,何解?」
賈環想了一下,這是《中庸》裡面的,原句是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就說道:「君子應當安於現在所處的地位去做應做的事。」
店老闆點點頭,又問道:「緣木求魚,何解?」
這是個成語,出自《孟子》裡面的「齊集有其」,也不是很難:「意思是到樹上去找魚,比喻做事的方法不對。」
店老闆又點了點頭,說道:「有趣,有趣!小公子也算才思敏捷了,但這個時候就想著破題,還是早了一些。回去再把書讀一讀,莫要著急,須知欲速則不達啊。」
賈環悚然一驚,這店老闆說的非常在理啊,他只是頂了古人的名頭而已,本質還是個現代人。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刷題,這在此時看來,可是大忌!
那店老闆見賈環似有所悟,點頭微笑,又轉身看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