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她
「私、私奔?」蕭明旭顯然被嚇了一大跳,不過反應還算正常,「什麼私奔,你又在發什麼瘋了,我是堂堂太子,跟你私奔,成何體統?」
「離開這裡嘛,不私奔,私逃也行啊。」花相憶毫不氣餒。
蕭明旭已經找到了自己該穿的衣服,把湊過來的花相憶往外一推,往屏風後面一躲冷冷說:「夠了,我現在沒心情陪你說笑,你馬上離開這裡,我要換衣服了。」
花相憶倒是乖乖侯在了外面,嘴上卻一直沒有消停:「明明,我是認真的我們走吧,走到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去,在那裡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知道你其實很尊敬你的父皇,難道你真的決定留在這裡聽皇后的話跟皇帝作對?你也不能不聽你母后的。仔細想想,皇位的繼承人又不只是有你,所以你也不用這樣逼自己的。」
「閉嘴,叫你出去聽見沒有?我不會離開這裡,絕對不會,我還有要做的事情!我·…」
花相憶本來也沒以為這樣幾句話就能騙蕭明旭跟她走,她一向是個執拗的人。不過聽著她這樣的語氣,好像又有些不對了。
才這麼一想,裡頭就乒乒乓乓的一陣響動。花相憶顧不得忌諱衝進去,正好接住了捂住頭腳步不穩的蕭明旭。她正在努力地想著,一直不停自語著說:「留在這裡要做什麼,為什麼要留在這裡……我不是……留下..…我不是…·…我要報仇,要報仇!」
如同水中掙扎的人攀住了一根浮木,蕭明旭抓著花相憶的手深深掐進了他的肉里,她盯著花相憶的眼睛,不斷堅定地重複著說我要報仇,卻不是在告訴花相憶,只是在說給自己聽。
花相憶嘆口氣,輕柔的語氣讓她安定下來,然後說:「好好好。報仇,不過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談報仇的事好嗎?」
蕭明旭沒理他,依舊說著要留下報仇,要留著。現在的她還能夠留在這,就不知道如果踏出這裡后。她還有沒有勇氣再回到這裡。
花相憶哄小孩似的一口一個答應,突然發現蕭明旭沒了聲音,身上的重量依舊是那樣,低頭一看,蕭明旭已經閉上了眼睛。花相憶把她放回床上,這眉頭又聚在了一起。什麼病,是臆症,還是心病?控制人心地事花相憶還略知一二,只是這不知道心在哪的人..…
張口想叫太醫。花相憶馬上意識到就算太醫能治也不能讓太醫知道這其中地曲折。不然蕭明旭就真地性命難保了。更何況他現在可是小醫神。唉。早知道那時候多跟師傅學點東西了。花相憶這麼想著。寫了封信說明蕭明旭地癥狀。叫阿楠去送給岑琛。只不過這一次地希望。比上一次還渺茫。而花相憶自己卻再不願離開蕭明旭半步。
蕭明旭再次醒來是在晚上。花相憶想她肚子也該餓了。直接就端上了清粥小菜。蕭明旭一言不發當著花相憶地面全部吃光。然後看著花相憶笑的盈盈秋水。冰冷地問:「要怎樣。你才會幫我?」
「無論怎樣。我都會幫你。」花相憶虔誠地說。然後站起來。替蕭明旭倒了杯茶漱口。「只要那一切都出自你的真心」「你怎麼知道她不想報仇?」蕭明旭反問道。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隱瞞自己地身份。在花相憶面前。把話說白了更好。
花相憶重新坐下來。懶懶往椅背上一靠。翹起了二郎腿:「那你怎麼不讓她自己來告訴我?」
「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算想。也不會說出來。尤其是現在這樣地情況。她也就只知道逃避而已。」淡淡地語氣。但其中摻雜地辛酸心疼。和花相憶是不一樣地。
「你倒是了解她。」花相憶地語氣聽不出是嘲諷還是感嘆。
蕭明旭也根本不需要去在乎他的想法,把頭一抬,那是只有她才會流露做慢:「那是自然,她是我。我是她。這一點從不曾改變。」
她的狠她的絕,從來都不是憑空而來。她把她的苦她的恨她的不甘她憤怒,都深深埋進心裡,全部堆到她這裡。她討厭她,讓她背負了所有的黑而自己毫不察覺,在人前做著溫柔善良的太子,但她也知道她就是她,埋怨之後,還有憐惜,還有心疼。
「既然你了解,就不該下這樣的決定,報仇之後,你讓她如何自處?」
「那也是我們的選擇我們的人生,你又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說三道四?你無權為我們選擇,你只要應一句,幫,還是不幫?」
花相憶嘆息,說什麼為了蕭明旭好,這樣的話恐怕她是不愛聽的。他只是無奈地像是不得不答應了,然後說道:「不管怎樣,現在你和她都太急切了,這不利於報仇。既然真要報仇的話,就該離開這裡,到個皇帝找不到的地方,積蓄勢力,周密計劃,然後再圖報仇。所以明明,跟我走吧,不要再留在這裡。」
「不,我不會跟你走,我也不會讓她跟你走,不會絕對不會。」蕭明旭突然尖叫起來,有些歇斯底里,反應大得嚇人。
花相憶並不疑惑,只是確定了,剛才一提起說要離開,果真是她在阻止蕭明旭下決定。她不讓她跟他走,原因自然只有一個:「為什麼不走,就算是為了報仇也不肯離開嗎?那是因為你知道離開這裡,明明不會再願意回來,你更知道,時間一久,明明會漸漸淡忘恨,會更多地想起皇帝對她的好,到最後不會生出半點想要報仇的心情了,對嗎?」
咬著嘴唇,蕭明旭沒有回答。
「所以,我不會讓你的衝動讓明明後悔一輩子。」
「我沒有衝動!」這一次蕭明旭反駁了,連著剛才那份,「不是我衝動,是她太優柔寡斷,是她,一直都是那樣搖擺不定只讓自己在中間左右為難。我沒有衝動,我只是替她做出決定而已。她恨不得殺死的人。我替她除去,這有什麼不對?後悔,是,她也許會後悔,但是如果不殺了他,她會更後悔,我知道的。我就是她,我什麼都知道。」
「你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是她知道。她知道自己最診視的是什麼,所以才會有猶豫,因為她想要的和她所處的現實矛盾。但是她依舊在努力在堅持,在為自己診視的東西而努力。所以我要帶走她,讓她不再矛盾,讓她可以自由自在隨心所欲。而你,只是單純地宣洩憤怒而已。你從不去體會,你瘋狂之後明明真正的心情吧?她寧可讓自己矛盾也不願違反自己的原則,而你輕易地打破。這就是為她好?」
蕭明旭有點被驚到了,第一次有人跟她說這樣的話,她不想聽,可是心裡卻有個聲音在附和,在告訴她花相憶說的都是真的。
「你想要什麼,你能說嗎?你真正想要的,不要拿她做借口,問你自己的心,有嗎?恐怕沒有吧。所以你就算再強勢,那個身體永遠都是屬於明明的,你只能在她累的時候,偷偷出現,實施你小小的報復。」
「誰說我沒有,我想要的東西很多,我知道我想要什麼,真的我知道!」蕭明旭急切地想要證明自己。
花相憶走到她跟前,與她對視。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認真地說:「那麼,用你的心來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什麼。沒有必要騙我,也沒有必要騙自己的心,只要你說出來,我都會幫你。如果你現在告訴我,你真正想要的,就是殺了皇帝。登上皇位。那我也會不惜一切代價讓你如願。」深邃的眼神,低沉地聲音。從未有過的認真,蕭明旭聽著,看著,似乎動了動嘴唇,又像是沒有力氣說話一般,最後猛地一下推開了花相憶,抬起頭,驕傲的看著他。她不是她,不會在他面前顯示自己所有的軟弱,就當談判失敗,她也驕傲的不會那麼輕易承認自己的確如他所說。
「哼,我真正想要的東西,憑什麼告訴你?我想要的,我自己會去拿到,不用你來操心。」恍惚間,花相憶彷彿聽到了這樣一句話,但又不是那麼確切。看新眼前的蕭明旭,瞬間似乎恍惚了一下,又有搖搖欲墜的趨勢,花相憶連忙上前摟住,蕭明旭睜開眼睛,不見剛才的神色,只是一片迷茫。
好不容易才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花相憶,蕭明旭順手就推開了他,然後看著屋內的陳設,又恍惚起來。
「怎麼了?」
「這鳳棲山莊的客房倒是很大,而且和我家的陳設很像。」為了不提東宮改說我家,蕭明旭的聲音頓了頓,不是特別明顯,但是花相憶一聽就蒙了。難道,又回去了?
「明明的家原來是這樣的啊,什麼時候能帶我回去嗎?」花相憶試探著說。「恐怕不太方便。」蕭明旭為難地說,又怕花相憶起疑似的,連忙解釋說,「家母喜歡清靜,不喜有人打擾,所以我們家,嗯是在一處十分隱蔽清靜的地方,平時也不太有客人上門。」
「原來如此,是我提了過分的要求,明明不要在意。」花相憶鬱悶地說。蕭明旭還真的是完全回到了那個時候,睜大眼睛驚訝地看著花相憶,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竟是這樣的反應。她現在的印象中,花相憶那不依不饒的個性那是這麼容易打發的?還有,這樣抱歉憂鬱的神情,怎麼可能出現在花相憶臉上?
可是花相憶現在是真的鬱悶。才一天功夫,就回到了那麼久以前。先是配合著假裝皇后還在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現在要配合假裝互相不明身份,再接著,是不是連男裝花相憶都不能出現了?不,照她這樣遺忘的速度下去,花桿憶被整個忘記也不是太遙遠的事了。
花相憶可不甘心,就這樣從蕭明旭生命里完全消失了。一定要趕快找到師傅,趕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