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宋暖還有個二期手術要做,因此晚了隊友近一個月回國。於晏晏怕粉絲接機的時候沒輕沒重推著人,走機場的時候死活沒讓下地,生生讓助理推了一路。
不管怎麼說也是骨科手術,雖然傷者年紀輕恢復的也快;但按主刀大夫的理念來講,當然不建議他這麼來回顛簸。
「暖哥什麼時候能站起來啊。」
「前兩天我看隊長路透揉腿來著,你是再做一次手術的人,大約會更疼吧。」
「嗚嗚嗚我再也不說你是空翻學渣了,你快點恢復好不好。」
「網上那些人詛咒你以後再也跳不舞了,哥你可得幫我們反駁回去呀。」
大概太長時間沒露面真把粉絲盼崩潰了,這次的接機排場擺的比以往生日應援還大;黑壓壓的人頭一眼望不到邊,但又都很好遵守著該有的禮貌,即使看到人出來了也沒喊叫著往前擠。
最前排站著的都是團站跟個站的站姐,打從看見他坐輪椅開始眼淚就沒聽過,遞本子要簽名的時候手都是顫抖的。
只不過他粗粗掃了一圈,沒見到饒攢月。
宋暖現在沒空思慮太多,光是看到這些女孩子們的眼淚心裡都軟的一塌糊塗,不住地思忖著幸虧自己今天戴了墨鏡。
「其實我沒多大事兒了,慢一點走路也不是不行,但他們不讓。」
他稍微回身看了一眼壓低帽檐明顯不想接茬的於晏晏,當然明白她此刻肯定在心理暗罵自己不懂得注重身體。當下又無奈又乖巧地彎了彎嘴角,開始挨個回答剛剛粉絲提的問題。
「站起來不難,要不是經紀人心疼的話我現在就能站起來給您各位走兩步。」
「嗯…童大隊長舊傷比較嚴重,我其實還好啦。」
「怎麼可能不接著跳舞,頂多以後不學著視頻瞎翻跟頭了。」
他說到此處手裡的小冊子正好換了個新的,停了兩秒慢悠悠寫了句古早心靈雞湯上去,微笑著點點頭說道:
「復健是一定會疼的,但干我們這行的只要想到不管什麼境遇都有粉絲在等著,就能感受到無盡的動力啦。」
輪椅方面自然有工作人員專門盯著,宋暖一點也不擔心會撞到人什麼的,故此一直垂著頭專註寫字,手壓根沒停過。
只不過這路明明還沒走到頭,身後推著自己的人卻莫名停住了腳步,就連離自己不遠的人們也都跟著發出了驚喜的抽氣聲。
「哎,怎麼突然…」
他有些納悶兒地抬起頭來,一眼就瞧見前面站了個剛摘掉口罩,正邁步往這邊走的高痩男生。
而且還很眼熟。
「他們倆絆在節目組走不開,所以就來了我一個。」
聶思澤從兩位保鏢特地給讓出的空兒擠進去,低頭一看他蓋著毯子的腿聲音一下子就哽咽了。
「…你說你著什麼急非得往回趕啊。」
「哎呦別啊祖宗,我這已經好差不多了。」
接站粉絲好不容易平復下去的情緒又讓這人的突然駕訪勾起來,宋暖一時間感覺自己簡直要被眼淚淹沒,趕緊連連擺手表示自己問題不大,既跟姑娘們又跟他說:「聽話,都別哭了。」
「早知道你今天下飛機,宿舍收拾出來就等著你呢。」
聶思澤腕上用了點力推著人往前走,搖頭晃腦狡辯道:「誰哭了,我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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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WP經歷車禍熱度不減,超話大V們異常活躍,硬生生在沒有公司下場的情況下搞了一次自發性虐粉活動。
——並且效果奇佳,讓這幾個人的微博粉絲量多了好幾萬不說,連錄綜藝上熱搜的頻率都跟著成倍增加。
上了早準備好的保姆車后,聶思澤一直掰著手指頭興緻勃勃地跟人科普因禍得福的林林總總,全程那嘴就沒停過。
宋暖不願意打擊他的積極性,但確實肉眼可見地沒在這上面付諸多少注意力。
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刷新自己同蘇長樂的微信聊天界面,上面清楚地記錄著,對方最後一次回復自己的消息是在兩星期之前。
那是他剛做完手術,黏黏糊糊纏著人跟自己打電話的第二天。
宋暖摸著嘴巴懷疑會不會是網路太差,鼓足勇氣在輸入框里打了幾個問號摁出去。
然後眼睜睜看著它們連轉都沒轉就變成了送達的樣式。
「…我操。」
宋暖煩躁到立刻就想從包里掏出根煙點上,還是顧及著沿途可能都會人拍,才用力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將將作罷。
只不過雖然不知道自己男朋友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麼葯吧…
但依人那點工作狂的屬性來看,總不可能為了躲他連班都不上。
他伸手拍了拍前邊司機的座椅靠背:「轉道,去思煥總部。」
「嘿,宋先生開玩笑了。」
那司機都沒在後視鏡看他一眼,只咧開開嘴露了個憨憨的笑:「現在哪兒還有什麼思煥呀。公司藝人跟員工早都走的沒影兒,現在估計大樓都賣出去了吧。」
「什麼玩意兒?你再說一遍。」
「…這事兒太複雜了,回去我跟你好好講。」
聶思澤看樣子應該是想盡自己所能多瞞他一會兒,但沒成想直接被司機師傅一句話說露了餡,還連插空讓人閉嘴的機會都沒逮住。
他警惕地搖下車窗看了一眼附近有沒有跟車的,生怕面前這人火往上冒講話的聲音大起來被錄音,嘆了口氣壓低聲音勸道。
「哥,咱好歹別現在發作。」
「…你們都知道。」
宋暖眼前發黑,萬萬沒料到自己這才剛回國就聽見這麼大一爆炸新聞,當下當下驚得連心跳都劇烈了不少。
這段時間來隱隱感到不對勁的細節終於有了解釋,他花了好幾秒鐘調整自己的呼吸,直到能喘明白氣兒才啞著嗓子這樣問著。
「剛開始聯繫不上的時候所有人都幫著他找各種借口,還想方設法讓我少看手機。」
他歪過頭脫力地看向於晏晏,接下來說出口的話聽語調甚至都不算一個疑問句:「對吧。」
「…」
於晏晏完全不敢抬頭,抿緊了嘴巴努力縮起身子,企圖用跟周圍人一樣的沉默將自己變成隱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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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暖多少還有點顧及粉絲的理智,不至於連一趟回去的路都熬不住。
表演課上多了還是會有幫助,這不,都能在看見應援條幅的時候搖下車窗笑著揮揮手了。
他真正開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是在終於回到BWP集體宿舍之後。
印象中從辦巡演開始自己就再也沒踏足過這裡,但無論擺件還是看上去的整體觀感,都無疑跟以前沒有半點區別。
就好像這裡從來都沒有被冷落過,滿溢的全都是自萬昱安離隊后組合內油然而生的和諧氛圍。
「…蘇岸坐牢了,連帶著名下幾乎所有公司一起被拍賣。」
聶思澤半扶半抱起宋暖得以讓人挪到沙發上坐著,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中途好幾度因為太過難以啟齒咬到舌尖。
「他犯的條例太多,啟夏哥說哪怕減掉倆下去都足夠個人全部財產充公,這反正我也沒聽太懂。思煥沒到總經理手裡之前的資金鏈…總之也沒能留下。」
他偏過頭不忍心去看宋暖現在臉上的表情,只將全部力氣都放在將話好好說出來上。
「啟夏哥現在跟著堂時玖換了個東家簽約,據說現在過得也風生水起。我們仨現在倒是還沒有著落,但估計孟連莨肯定有他哥安排…」
「那蘇長樂呢。」
「…什麼?」
宋暖掐著聶思澤的兩側肩膀將人硬掰過來,強迫他跟自己視線相對。
「你說了這麼多,我問你蘇長樂呢?」
「他這個人去哪裡了?」
問話問的擲地有聲,單聽上去似乎完全不帶驚懼的影子。
但聶思澤明眼看著,自己面前這人眼眶紅的嚇人,只不過強忍著不肯立刻哭出來而已。
「我…我不知道。」
隊里大事一切有童顏撐著,從前針鋒相對的時候更多的也只是不痛不癢的你來我往,如同不懂事的小孩子要分出高下。他向來很少看見宋暖這樣外露的時刻。
同樣知道實情的都不在,現在整個屋子只有他們兩個。
聶思澤受不住這樣的逼問,情急之下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交代了個乾淨。
「警方去抓人的時候上過一次微博熱搜,但很快就被總經理想辦法壓了下去。他們畢竟不是娛樂圈的人,知名度不大也沒多少網友惦記,隨便幾個流量明星的花邊新聞就足夠轉移視線…後來就是思煥被封。」
「蘇岸十幾二十年的心血毀於一旦,多的是其他公司老闆渾水摸魚想藉機撈點油水。總經理想方設法給思煥原來跟他同一立場的人都找好了去處,然後…然後就不知道哪去了。」
「暖哥,你早就開了個人工作室,原東家倒台跟你沒什麼關係的。」
聶思澤當然看出他神情里明晃晃的拒不接受,抓著人的胳膊哀求道:「啟夏哥跟我們大概提了一嘴來龍去脈,你和蘇長樂在一起本來就是合作,到現在停下來對大家的啊。」
失掉籌碼的前總裁,商業場上的敵手數不勝數,想要東山再起重回鼎盛之時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誠然以蘇長樂的學歷跟能力,行至哪裡都絕不至於走投無路。
但宋暖早已不是曾經那個工資糊口都費勁,想上個白菜綜藝不知道要彎多少腰低多少頭的無名小偶像了。
閉關養傷那麼長時間都沒對名聲有任何傷害,粉絲呼聲一日高過一日,想拋橄欖枝過來的節目劇組甚至女明星全都一抓一大把。
現如今國內雖然通過了同性可婚的法律規定,但始終沒有得到主流認可,在絕大多數老輩人的心裡,這仍然是一條錯得不能更離譜的歧路。
迎接宋暖的是一片多麼燦爛的康庄大道。
任誰來看,都沒必要對一個已經失勢的所謂前男友施捨眼神了不是嗎。
「他有想扳倒人,你有想走得更順暢的路。彼此誰都不欠誰…」
「誰都不欠誰?」
宋暖稍微抬抬下巴打斷對方的口不擇言,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全都是自己出國前曾經跟人相處的點點滴滴。
從第一次問出想不想外出留學,然後故意打強心針說一定會讓蘇岸受到應有的處罰,最後再好說歹說將自己哄離身邊。
他在那個時候大概就想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早就做好準備將關係止步於此了吧。
虧自己剛坐上飛機那會兒還滿心想著等所有事情告一段落,不必再提心弔膽猜測蘇岸又會起什麼幺蛾子之後,該怎麼正一正蘇長樂這往心裡藏事的的毛病,好讓兩個人的日子過得更順心如意一點。
結果沒想到,原來他跟這遐想大好未來的時候,故事裡的另外一個主人公已經打好了離開的主意。
聶思澤的勸慰還沒有停止,宋暖卻只覺得自己什麼外界聲音都聽不見,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下定決心跟蘇長樂表明心跡的那個晚上。
同樣明明有更好的選擇擺在眼前,同樣明明可以裝作懵懂的樣子繼續做自己無可挑剔的頂流男藝人。
可他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去他媽的穩妥和利益最大化。
宋暖在心裡說。
這一次他徹底拋卻所有遲疑,完完全全打從心裡相信——
不管是那個大著膽子,對當時如日中天的公司總經理說喜歡的自己;還是現在甘願冒著被發現之後前途盡毀風險,也要將人重新追回來的自己。
在這與蘇長樂有關的所有人生關鍵轉折點上,他做的都是最最正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