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決斷

奉靈城第二人民醫院。

潔白的病房內，僅擺著一張病床。

床上躺著一個人，身形消瘦，面龐憔悴，臉色蒼白。

手上插著輸液管，頭上和胸前都掛著一些測量儀器。

他睡得很平靜，就連呼吸聲也幾不可聞。

如果不是心電圖還在有節奏地緩慢抖動著，別人甚至都認為他已經死了。

病床旁放了一張桌子，有名二十歲左右的小護士正坐在那看書。

小護士看了會書，習慣性地回過頭看了眼病人。

突然間，她呆住了。

只見腦電波儀上的那條綠線，不知何時起開始了輕微地抖動！

小護士瞪大雙眼，確定自己沒看錯后，小心翼翼地離開坐椅，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拉開門，跑了出去。

他醒了，他居然醒了！

很快，醫院整層樓的醫生和護士都被驚動了。

因為，那個被認定為腦死亡的植物人，居然在沒有任何外部因素刺激的情況下，於一個月後，自己醒過來了！

他，完成了一次自我拯救！

一大群醫生蜂擁而至，但都被盡職的小護士擋了下來。

「除了主治醫生，其他人都讓讓。病人現在還很虛弱，不能承受任何刺激。」

醫生們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但就是好奇，就是想進去看看。

最後，小護士乾脆將門關上，保險一按。

呼，安靜了。

房內，有名上了年紀的醫生正在和病人輕聲說著什麼。

不一會兒，醫生交代完了注意事項，起身對小護士點了點頭，打開鎖走了出去。

小護士又將門鎖好。

這才回頭打量著那個醒來的植物人。

這名植物人，自然就是為了救空氣被大車撞死的夏小寧。

也得虧是他一向注意安全，只要騎上車就會戴頭盔。

不然的話，他腦袋估計早就開花了。

如此一來，說不得現在還得上演一幕借屍還魂！

看到小護士轉過身，意識已經完全清醒的夏小寧沖著她友好地點了點頭。

「謝謝你這一個月的照顧。」

小護士好奇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照顧了你一個月？」

「他說的。」

這個他，自然是指剛剛那名醫生。

小護士點點頭，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麼要照顧一名植物人，而且一干就是一個月。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甄湘。我知道你叫夏小寧，在馬路上騎著電瓶車玩漂移，結果被車撞到頭部變成了植物人。」

夏小寧哭笑不得。

「真香？這名字，挺好的。」

「第一次聽到我名字的人都這麼說，其實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名字怎麼寫。」

「我知道，胸牌上不是寫了嗎？」

「嗯，算你細心。對了，你現在人雖然醒了，但身體躺在床上已經一個月沒動了，肌肉都快萎縮了。你看看，什麼時候精神好點的話，就下床進行一些恢復性訓練。」

「我現在感覺就很好。」

夏小寧一邊說著，一邊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結果，別說下床了，就連將腿從床上拿下來都做不到！

看來是真的萎了！夏小寧苦笑。

甄湘一邊替他蓋回被子，一邊責怪道：「哪有你這樣的，一點基本的藥理常識都不懂。你呀，先補充點營養，然後在床上多動動，再過幾天才能下床。」

夏小寧只好乖乖地點頭。

而後，他又想到一個問題。

「我的醫藥費是誰幫付的？」

「哦，是一個姓舍的男人幫你墊付的，據說是你的班主任。」

夏小寧心中流過一股暖洋。

「知道了，我會還給他的。」

「當然要還啦，不然人家憑什麼替你付醫藥費。」

「那個，我可以問問，我欠了多少錢嗎？」

「不多，一天一千，一個月下來，就也三萬吧。」

三萬！

夏小寧彷彿被雷劈中一般，僵在了原地。

「怎麼了？三萬說多不多，也就那樣，一般人家都能拿得出來吧？啊！忘了，你家裡應該是沒人了吧！」

甄湘生活在普通人家，有父母照顧，不愁吃穿，該買的也都買了，自然是無法體會到夏小寧的生活處境。

三萬塊，對於普通人家來說，擠一擠肯定是有的，但對夏小寧而言，就算把他賣了也湊不出這麼多錢。

更別提，他還要交大學學費！

「得，這回是真的別想上大學了！這樣也好，早日走向社會，早日賺錢吧。」

夏小寧苦中作樂，也只能苦中作樂。

甄湘看他情緒有些低落，不禁安慰道：「沒事的，舍老師是好人，不然也不會幫你墊付醫藥費了。你暫時還不起，就以後再還。只要人活著，一切都有可能。」

是啊，只要人活著。

夏小寧認真地說道：「謝謝，我會想辦法賺錢的，不會失去希望。」

甄湘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

「你挺樂觀的，我看好你喲！好了，我去給你盛飯，很久沒吃飯，餓了吧？」

「還真有點。」

不一會兒，甄湘就打了一些易消化的飯菜過來。

夏小寧細嚼慢咽，心中感慨萬分。

還是活著好啊！

接下來幾天，甄湘和夏小寧打成了一片。

倆人本就同齡，性格上也都樂觀開朗。甄湘又比夏小寧多了一些社會經驗，所以相處下來，感覺挺投機的。

在聊天中，夏小寧得知，甄湘上的是衛校，這次是來二院實踐的，如果不出意外，畢業后就會在這上班了。

所以，這也解釋了為何甄湘這一個月下來都在照顧夏小寧，因為她不具備太多的工作經驗，只能拿夏小寧練練手。

在明白其中原委后，夏小寧還感慨了一聲，自己就算死，也是死得有價值的。

瞧瞧，這不就幫著培養出了一名優秀的未來護士？

此外，夏小寧還請甄湘偽裝成同學去自己家裡探望了一下。

當得知李嬸一直在照顧夏媽后，他才終於放下心來。

接下來三天，夏小寧在床上恢復身體，並做了一些簡單的康復訓練。

而後，在甄湘的攙扶下，離開病房，走到了太陽底下。

當溫暖的陽光揮灑在身上時，夏小寧輕輕推開了甄湘。

抬頭，閉眼，張開雙手，擁抱陽光。

我夏小寧，又回來了！

並且，我比以前要強，強上很多很多！

在過去的三天時間裡，夏小寧用道眼將自己全身檢查了一遍，發現了以下幾個事實。

首先，道眼是真實存在的，並非只能在靈界才會出現。只不過，道眼不是長在他的額頭上，否則的話他早就被人切片研究了。

道眼道眼，自然就是道的眼睛。

何為道，夏小寧不知，只是從圖圖的隻言片語中有所推斷。

上古有六界，界有道，道可修。

這裡的道，應該就是指道眼的道。

只不過，這種說法過於玄奧，夏小寧只能有個模糊的了解，並無法參透什麼大道理。

其次，他在靈界修鍊有成的靈體，被真真實實地帶到了人界當中！

且這個靈體的額頭上，長了第三隻眼睛，那就是道眼！

所以，夏小寧絲毫不擔心自己有第三隻眼睛的事會被人發現，因為他們根本就看不見自己的靈體。

唯有道眼，才能看到靈體。而對方如果能夠看到夏小寧的靈體，說明對方也是有道眼的，自然就不會打他的主意了。

至於靈體和肉體重合會產生何種奇妙的化學反應，夏小寧暫時還不敢試，他怕一個小心把醫院弄塌了，那就不好玩了。

自己的靈體有多強，夏小寧心中是一清二楚的。

像鯊靈那種體積的靈物，他一人能打倆！

說句不客氣的，如今的夏小寧要是全力出手，完全可以一拳轟碎一堵牆！

前提是，他能握起拳來……

最後，引靈訣和引靈境也被帶回了人界。

曾有一個晚上，夏小寧偷偷運轉引靈訣，雖然沒有引來任何靈物，但那感覺是不會錯的。

且道眼看到的靈力，仍然是100300。

這就說明，夏小寧在靈界獲得的一切，都被完完整整地帶回了人界。

除了一樣東西。

那就是，圖圖不見了！

夏小寧不相信圖圖辛辛苦苦地培養他，就是單純地為了復活他。

她肯定有其他目的，只不過不方便在醫院出現罷了。

所以，這事急不得，日後總有相見的一天。

夏小寧沐浴著陽光，總結著自己這一個月來的得失。

這時，不遠處走來一個人。

「小寧，小寧你好了？」

夏小寧一聽這個聲音，笑了。

「舍老師，您終於想起您那四萬塊錢了？」

甄湘眨眨眼睛。

什麼四萬塊錢？不是三萬嗎？

舍老師一路小跑過來，伸手就要往夏小寧頭上敲。但一想到對方的身體狀況，又不甘心地放下手。

沒好氣地說道：「我上輩子欠你的，幫你墊了學費和醫藥費，還要被你數落？」

夏小寧臉色一正，恭恭敬敬地敬了一禮。

「謝謝您，舍老師。」

舍老師扶起自己的學生，眼中淚花閃爍。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老師我前幾天很忙，聽說你醒了也沒來得及來看你。走，去那邊坐坐，跟我說說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夏小寧一想到自己當初的惡作劇，不禁就頭大了。

唉，早知道當時就忍一忍了，非要學那些言情劇騙人眼淚乾啥？

爺倆隨便找了個花壇，在邊沿上坐了下來。甄湘也不見外，跟著坐在了夏小寧身邊。

夏小寧見躲不過去，只好將自己「生前」的經歷說了一遍。

說到圖圖時，他就含糊地說自己好像看到了什麼靈異的東西，鬼使神差地就撞了上去。

舍老師想了想，說道：「你說的靈異現象，其實一直存在於我們的世界，只不過普通人無緣一見罷了。」

甄湘趕緊追問道：「舍老師，您說說，這所謂的靈異現象，都是指什麼？」

「比如說鬼打牆、鬼上身、鬼壓床，這些聽過吧？鬼，只是民間說法，在天族的秘典中，這些東西被命名為『靈』。所謂的靈異現象，就是有靈從你身邊路過，不知道什麼原因和你自身磁場產生了共鳴，所以你能暫時看到它。如果你不信這些東西，它自然無法影響你。但如果你信，那麼你就將被帶到它所處的那片空間，然後就會發生各種不可思議的事情，這就是靈異現象。」

夏小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這麼說來，我們世界中應該有很多靈了，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的靈異故事。還真別說，被您這麼一提醒啊，我找到了一條不錯的賺錢路子。」

「什麼路子？」

「我打算成立一家公司，專門幫人解決這些靈異現象。要是能成，應該可以賺不少錢吧？」

舍老師臉色一肅，說道：「這種玩笑可不能開！你還要上大學，哪來的時間開公司？」

夏小寧也是正色說道：「舍老師，我想好了。上大學要四年時間，這四年時間裡，我就算打工賺錢也賺不了多少，別說還錢給您，就是我媽的病，也不可能拖這麼久。您或許不知道，我媽……真的病得很重，急需大量的錢來救命。所以，這大學，我是去不了了。」

「你！」舍老師急道，「你怎麼能這麼想！」

緩了緩語氣，舍老師繼續說道：「小寧啊，賺錢是一時的，學習是一世的。你綴學找工作，看似提前了四年賺錢，但如果你大學畢業后再找工作，說不定一年就可以賺到這四年的錢。你是聰明人，不應該這麼目光短淺才對。」

「這道理我當然懂。不過，舍老師您放心，我之所以說開公司，自然是有一定把握的。」

「什麼把握？」

夏小寧看了眼甄湘。

甄湘趕緊舉起小手。

「我發誓，我會保密的！」

夏小寧笑了笑。

「你是好人，是我的朋友，知道了也沒事，不過，保密是必要的。是這樣的，在過去一個月中，我雖然看著像是死了，但其實還活著。具體的過程我就不多說了，你們也聽不懂，但你們可以知道一點，那就是，現在的我，已經不是普通人了。」

舍老師緊鎖著眉頭，細細打量著夏小寧。

半晌，他才說道：「證明給我看。」

夏小寧從身後的花壇中撿了一塊石頭，有半拳之大。

他將石頭握於手心，用力一捏。

再次攤開手時，那塊石頭竟是變成了粉碎！

甄湘捂住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舍老師也被驚住了，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這樣也只能說明你力氣比一般人要大，但跟靈又有什麼關係？」

「有關係的。」夏小寧看著舍老師的眼睛，認真說道，「我不能多說，但您一定要相信我，這事，包括我自己，都和靈有一定的關係。」

「小寧……」舍老師說到一半，突然改口道，「小湘，能不能給老師去倒杯水？」

甄湘一聽就懂了。

雖然很想打聽夏小寧的秘密，但人家明擺著不想讓他聽，只好回樓里端水了。

待她走後，舍老師這才接著說道：「小寧，你有沒有聽說過……天族？」

夏小寧慎重地點了點頭。

「那你應該知道，天族和靈族是敵對的，我們人族依附天族，自然也是敵對靈族。你如果公開顯露你跟靈族有染，老師怕你會惹來大麻煩。」

「不怕的，老師。我是用我的能力去破除靈，而不是去幫靈，我想，天族既然願意庇護我們人族，應該不會在這些小事上與我為難吧？」

「唉，你又不是天族，你怎麼知道他們怎麼想？」

夏小寧緊皺眉頭，但很快就舒展開來。

「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我低調點，只幫可靠的人處理事情。」

「人心難測……」

「好了，舍老師，我已經決定了，您就不要再勸了。」

舍老師嘆了口氣。

難得的好苗子，卻要放棄上重點大學，可惜了。

不過，他也知道夏小寧從小就培養了極強的自主生活能力，是個非常有見解有決斷的人，不會因自己的好言相勸而改變主意。

「既然這樣，那老師只能祝願你開門大吉了。你如果需要錢，老師這還有點，先拿去用吧。」

「不用。在開業之前，我想先試試自己的能力。如果我有那能力幫人處理靈異現象，自然就不缺錢。如果沒有能力，說明我不適合干這行，還是老老實實去打工算了。」

「這樣……也行吧。」

倆人又聊了一會兒，不遠處的甄湘看這邊聊得差不多了，這才端了兩杯水過來。

「小寧，你有手機嗎，加個好友唄。」

夏小寧苦笑。

「好了好了，知道你窮。這樣，我明天去買部手機，不是送你，是暫時給你用的。不許拒絕，不然人家可就生氣咯！」

看著一本正經的小護士，夏小寧實在不忍心拒絕。

「那行吧，以後還你一部更好的。」

「算你識相。」

舍老師看倆人相處甚歡，不禁莞爾一笑。

這小子，還真是因禍得福了。

「行了，你沒事我就放心了。學校還有事，我先走了。」

「舍老師慢走，下次我來看您。」

「身體好了再來吧，我可不想扶著你看太陽。」

夏小寧苦笑。

這已經不知道是他今天第幾次苦笑了。

總之，身體沒好之前，就忍著吧。

等身體好了，新的世界，就在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