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商議前程
過了晌午,梁四才帶著兩名手下,風塵僕僕趕到約定地點,趕巧遇見出外巡營的秦燁。
一見面,梁四便火急火燎問道:「收成如何?」
「正如咱們先前兒計劃的那般,船截下了。」
「太好了!」
梁四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可他臉上的笑並未停留許久。只見秦燁臉色凝重,手下幾人臉上也並無喜色。梁四心裡咯噔了一下。
劫空了?不能吧!
「收成……」秦燁嘆氣。
「怎樣?」
「唉,收成……」秦燁再次嘆氣。
「二哥,你這是要急死我嗎?」梁四有些上火。
「自家兄弟,同甘苦,共患難,有什麼不能說的?到底怎樣?」
「老四啊。」秦燁瞬間由悲轉喜,「大豐收。」
「哈?」梁四一愣。
「咱們這把發了!」
秦燁手下一人也附和道:「是啊,四當家,老大說這次咱們發大財了。」
「二哥!不帶這麼玩人的!」
「是啊,二當家。」
「就是。」
「下不為例,下不為例。」秦燁滿面春風,「老四,好消息,這趟船上有貢酒。」
梁四好酒,聽之大喜。
「真的?」
「騙你這個作甚?走走走,都就等你回來呢。」秦燁說罷,轉頭對手下幾人說道,「我跟我們老四去見見老大,一會兒在過去,你們一會兒巡邏,精神些,別誤事。」
「放心吧,兄弟們,咱們走。」秦燁手下一人說道。
梁四覺得此人眼生,多看了幾眼,等他帶人走遠后,問道:「二哥,這人誰了?」
「楊清手下管事的,現巡邏這批,楊清的弟兄,他帶著咱們的兄弟去換班。」
「原來如此。」梁四說罷,對身後二人說道,「兄弟們辛苦了,先回去歇會兒吧。」
「你們兩去營西找五子,營帳昨兒個分好了,讓他領你們去找。」秦燁說道。
「好的,當家的。」說罷,兩人退下。
路上,梁四問道:「楊清怎麼還沒走?」
「這麼不喜他?急著趕他走?」
「非也,非也。」梁四搖頭,「只是他並無停留的由頭,我看他也沒入伙想跟咱們兄弟混的意思。」
「嘿嘿,我聽咱們美人說,楊清在等麗人歸呢!」
梁四與秦燁遠遠就見張魁雙手交叉放於胸前,他對面三人,韓蓮生、崔寧和秦風正說著什麼。
「老大,哥,先生,四兒回來了。」秦燁張口喊了一聲。
說的事明顯還沒定論,說話三人不約而同,朝秦燁和梁四兩人笑了下,點頭示意后,又回到了話題上。
張魁則正相反,他可算找到了脫身的理由,應了聲「好」后,快走了七八步,到了兩人近前。
「小四,你回來了,路上辛苦,順利嗎?」
梁四得意笑了下。
「放心吧,老大。半月內,江,岳,潭三府,只有軟腿馬,絕無利足駒。」
張魁拍了下樑四肩膀,誇獎道:「辦的漂亮。」
「老大,我聽二哥,咱們得了貢酒。」
張魁白了秦燁一眼。
「嘴碎!」
秦燁嘿嘿笑了兩聲,說道:「大哥,四弟他好這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轉過頭,對梁四說道:「四兒,兄弟們早就按奈不住了,就等你呢。」
「老大,什麼時候開著慶功宴?」
看著梁四期待的表情,張魁嘆了口氣。
「不是時候,現有點早。」他轉頭看了下身後三人,回頭壓低聲音說道,「知道你得惦記,我瞞著秦哥匿了一壇。先說好,不要貪杯,不許誤事,別讓兄弟們知道。」
梁四皺了皺眉頭,說道:「我還得偷著喝?不美。」
張魁和秦燁對視一眼后,均搖頭。
「買不如賒,賒不如搶,搶不如偷。」秦燁笑道。
「二哥,光天化日,滿口歪理。」梁四故作嫌棄道,「道貌岸然,偽君子。」
「得得得,四兒,別給哥哥扣高帽,我啊,真小人。」
張魁聽后,笑道:「老二,別人給的高帽不要,你自己戴帽子倒是殷勤,咱們是匪,有點自知之明。」
秦燁故作驚訝。
「哇!四兒,你看,你看!老大會用四字詞說人了!」
「小看我!」張魁搜腸刮肚,羅列了起來,「我還知道不知廉恥,不識大體,鼠目寸光,忘恩負義,為虎作倀……」
「老大,厲害。」梁四挑大指稱讚。
明知是諷意,奈何臉皮厚,張魁洋洋得意。
「我爹當年教你讀書時,怎麼打你都不記,如今這是怎麼了?」
秦燁問到了要緊處,張魁不好意思說自己專門找韓蓮生求教,哈哈笑了兩聲,搪塞了一句。
「當年的書也沒全白讀。」
「我爹可沒教過這些。」
「老二,陳年舊事,你記不清,正常。」
自己爹教沒教,自己還能不清楚?秦燁暗暗冷笑。
「出處還記嗎?」秦燁再問。
完!要完!
張魁仍想硬撐。
「當然記得。」張魁故作鎮定,說起了他唯一有印象的一個,「不識大體,出自史記,說的是一個什麼平君。平平平……」張魁「平」了半天之後,終於憶起了,「平原君。」
拆台碰到了實樁,秦燁有點傻眼。他真沒想到張魁竟真說出了出處,趕巧這個出處,他沒讀過,實不實還真判不出,只得默不作聲。
「老大,厲害!」梁四敬佩之情,溢於言表,「老先生當年教的,我已忘了個乾淨,你還記得?真厲害!」
張魁假意謙虛道:「我也就記得一點點吧。」他接著說道,「小四,我跟你說,寫史記的是個太監。」
「真的嗎?」梁四吃驚,睜圓雙目。
「真的。」張魁重重點頭,「我記得清清的。」
秦燁再聽不下去了。
史記這本,自家爹爹是沒教過,但史記著者,他哥秦風說上諫講究時宜時,專門提了,他記得清楚。
裝相,忍了;瞎說,不行。
「老大,休要誤人子弟。」秦燁義正言辭,「他是因於天子意見不一,上諫獲罪,受了宮刑。」
「他不是一開始就是太監?」張魁反問。
「不是!」
張魁訕訕道:「看我糊塗,記岔了。」
梁四此刻有些回過了味來。
「二哥,我怎不記得老先生講過史記?」
秦燁冷笑道:「怕是我爹地下有知,擔心他的好弟子,託夢開的小灶,是不是啊,老大?」
張魁哈哈笑了兩聲,往身後看了一眼后,扭回頭對兩人說道:「我看秦哥他們該說完了,咱們過去吧。」
秦燁和梁四兩人相視而笑,心照不宣點頭隨行。
三人走近時,韓蓮生、崔寧和秦風恰巧商議完畢。站的可能是久了,韓蓮生累到了,商議之事一有定論,瞬間將禮儀扔到了一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在場幾人,對韓病秧這類行事早習以為常。另者,經了這些時日,彼此熟識之後,最初的容忍,而今已成了無奈和心疼。
「蓮生,你要儘早西行,咱們行事加快一些吧。」向來求穩的秦風一反常態。
「路上趕趕?」崔寧建議道。
「別別別。」韓蓮生搖頭,「受不了顛簸。」
「整個馬車別。」梁四說道。
「接下來去夷陵,水路走不得,官道也得少走。」崔寧微微皺了下眉頭,「馬車,有點招搖。」
張魁冷不丁笑了一聲。
「老大,你笑什麼?」崔寧問道。
「往昔都是他人擔心咱們這路寇,如今卻輪到咱們提防別家的匪,風水輪流轉。」張魁冷哼了一聲,「老三,咱們兄弟何時需如此小心了?一輛馬車而已,整。」
「萬一招來山賊當如何?」秦風說罷,轉頭看向韓蓮生,「蓮生,辛苦……」
「見匪平匪,遇賊滅賊。」張魁一臉不屑,「我說了算,老三,整。」
「好。」崔寧點頭答應。
秦燁看秦風臉色鐵青,圓場道:「哥,咱們兄弟,你還擔心?」
「我不是擔心。」秦風嘆氣,「罷了,罷了。」
張魁此刻就站在韓蓮生身側,他輕拍了韓蓮生腦袋下。
「蓮生,你放心,哥,絕不委屈你!」
「哈。」韓蓮生苦笑道,「好意收了,馬車就算了。」
「先生,這不能算……」梁四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韓蓮生四字打斷。
「窩著,難受。」
五人沉默。
公子,韓公子,您是真難伺候!崔寧徹底傻眼,真不知道該如何安置這韓美人了。
「崔寧,你不必犯難,你只需再找一能躺下一人長些的拉貨車,給鋪兩層被子就行。」
「這好辦。」崔寧一臉輕鬆,「韓先生您早說。」
「我沒插上話。」
此言一出,五人臉上皆有尬色。
「我累了。」說罷,韓蓮生拽著張魁,貌似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站起了身,「我回帳歇息,失禮了。」
「先生,我也回帳,跟你一道。」
梁四說完,便隨韓蓮生一起往營帳方向走去,剩餘四人目兩人離去。
待人遠,張魁問道:「秦哥,你跟著一道走?」
「嗯。」秦風點頭,看了一眼秦燁,「我不放心。」
「那就辛苦秦哥了。」張魁說道。
「多跑一趟而已,談不上辛苦。你倒是應該擔心下韓蓮生一路,能不能吃消。」
「他就是站久累,坐著窩著腿難受,右手不利,別的還好,一路躺著就是了。」張魁說完,扭頭對崔寧說道,「給他找兩套新被,最好能買張獸皮。」
「好。」崔寧突想起一事,「蘇大哥什麼時候回來?」
「蓮生說,按腳程算,日落之前。」
崔寧抬頭看了看天。
「那快了。」
「是啊。」秦燁附合道,「是快了。」
回帳路上,韓蓮生看四下無人,對梁四說道,「張魁在我那放了一壇酒。」
梁四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說道:「我不好拿。」
「無妨。這慶功宴昨夜就該辦,楊清不是你們自家人,不好當著他們面。此番你與你帶的兩人最辛苦,當記頭功,解解饞,情理之中,別聲張就是了。」
「嘿嘿。」梁四傻笑兩下,「我們跟著先生有口福了。」
「沒有財福?」
「有有有。」梁四連聲應道,「先生您是財神轉世。」
「別,擔不起,擔不起。」
「對了,先生,平日跟著你的那小生呢?」梁四順口問道。
「你說趙珂?」
「對,就是他。」
「我讓他去找錢江過來,昨夜就出發了。」
「哦。」梁四不解,「找錢哥作甚?咱們跟他的帳不是清了嗎?」
「舊賬清了,新賬來了。」韓蓮生笑道,「張魁有善心要辦好事,咱們走後,還要麻煩他們唱一出大戲。」
「哦。」梁四好奇之心頓生,「什麼大戲?」
「追封鬼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