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氣不打一處來
大郎這時從側院出來,一眼瞅見了方晨,急匆匆過來,滿臉欣喜道:「阿兄?你回來了?」
方晨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長結實了,阿兄有事出去一下,回來給你和細奴拿禮物。」
「謝謝阿兄。」
方晨點點頭,轉向兩女道:「灌娘,紫菱,你們照看一下家裡,我去去就來。」
紫菱奇怪道:「郎君要去哪裡?」
荀灌則臉色一變,急忙勸阻道:「旭輝,這裡不比江北,不可莽撞。」
方晨說道:「放心吧,我不會胡來,只是安排一下事情,再說這麼久沒回來,也得看看弟兄們不是?」
陸妻則說道:「旭輝莫急,喝碗茶水再去。」
方晨笑道:「茶水先晾會,回來時正好再喝。」
出門后便遇上一個小吏、兩個官差,見方晨后一愣,隨即認了出來。
「你就是方晨?」
方晨往門口一堵,居高臨下道:「是我,你們有什麼事?」
「哼,什麼事?你家店鋪售賣黑心糧米,依律應當將爾等關入大牢,但縣尊仁厚,特許爾等陳明緣由,再酌情處置,記著,為期半天,若是明日還未前去,便休怪我等秉公處置了!」
方晨嘿嘿笑道:「這位兄台說的極是,還請兄台在縣尊面前美言幾句,方某也好登門說事。」
說著塞了十幾個銅錢過去。
「嘿嘿,你倒是機靈。好,記著我剛才的話,最遲明天早上。」
方晨笑道:「不用明天早上,今晚便去拜會縣尊。」
小吏皮笑肉不笑道:「這樣最好不過。」
方晨又摸出一把銅錢,掂了掂后問道:「不知縣尊是哪裡人氏?有有什麼癖好?」
小吏盯著方晨手心,嘿嘿著不語。
方晨說道:「看來你不知道,那我到別處打聽。」
小吏立刻急了,連忙阻止道:「哎,別著急啊,除了我之外,也就幾個人知道。縣尊是吳興人氏,名叫沈沐,說到癖好,嘿嘿,這可就多了,美食、美酒、美人,華服、雅樂、妙舞,還有奇珍異寶,總之,多得很,你就思量著辦吧!」
方晨驚愕道:「莫非出自吳興沈氏?」
小吏頓時得意道:「嘿嘿,你知道就好,縣尊身後可是有強援的,以後必然青雲直上,與縣尊處好了,對你可是有很大好處的。」
方晨將銅錢往對方袖口一塞,拱手說道:「多謝了。」
小吏掂了掂,往懷裡一揣,眉開眼笑道:「謝就免了,我們還有事,就這樣罷。」
說著帶著兩個官差揚長而去。
看著三人張揚的背影,方晨不禁冷笑,等他解釋?不就是等他送錢嗎?而且看先前的動作,那個沈縣令胃口必然不小,走一步看一步吧,能破財消災更好,否則,他也就不講究了。
到了二號院后,方大已將十名護衛召集了起來。
方晨考核了一下訓練成果以及識字情況,前一項非常滿意,無論是隊列行進、槍術、徒手搏擊,都超出了他的預期;
后一項則令他有些失望,有大半人學了不到十個字,十個阿拉伯數字也認不完。
不過現在不是細究這個的時候,還有更迫切的事情。
「弟兄們,這兩天的事情你們比我清楚,要是這一關過不去,咱們恐怕得另尋地方了,而且日子也沒這麼滋潤了,我想聽聽你們怎麼說。」
方大上前一步道:「隊長,你去哪,我們就去哪!你說幹什麼,我們就幹什麼!哪怕打到縣衙…」
「噓!慎言!方二,你也說說看。」
方晨嚇了一跳,就算真打算這麼干,現在也不能說出來啊。
方二拱手道:「隊長,要不是你收留,我們恐怕都餓死了,我的意思也一樣,你去哪,我去哪!」
「我也是!」
「算我一個!」
「我方四絕不是忘恩負義之輩!」
…
「好!弟兄們的心意我都明白了,事情未必有我想像的那麼糟,但老話說得好:有備無患;所以現在做好準備,以免到時措手不及。」
方大拱手道:「隊長,有事儘管吩咐!」
方晨說道:「從現在起,晚上穿著衣服睡,傢伙什都放到身邊,每時每刻要有人守夜,一旦有令,立刻動作起來!」
「遵命!」
「好了,繼續訓練吧!方大,你隨我來一下。」
「諾!」
方大隨方晨到了門口處,忍不住問道:「隊長,還有什麼吩咐?」
方晨說道:「從即刻起,任何人不得擅離!違者立即抓捕,交與我來處置!」
方大心中一凜,急忙應道:「諾!」
回到家中后,午飯已經擺了滿滿一桌,所有人圍著吃喝起來。
荀灌和紫菱對這種模式非常欣奇,不過很快就接受了,比分餐要熱鬧得多,家裡也沒有女人不上桌的講究。
飯後紫菱和蓮兒搶著收拾桌子,荀灌則沒好氣地瞅著方晨,其意不言而喻。
陸貴夫婦看著這一幕,心中的愁雲散去不少,但又為蓮兒發愁起來,他們原想讓方晨與蓮兒成親,誰料方晨又帶回兩個,紫菱倒罷了,荀灌一看就不是尋常女子,談笑間不經意就流露出幾分強勢,這樣的娘子,家裡降得住嗎?
方晨從懷裡一掏,拿出一個玩具熊遞給細奴,細奴驚喜地接了過去,抱著方晨脖子,在他臉上香了一記;
再拿出一把木劍遞給大郎,大郎謝過一聲接過,興高采烈地揮舞起來。
「阿兄,我的呢?」
蓮兒從廚房出來后,笑盈盈地問道。
方晨說道:「別著急,都有。」
說著打開包袱,從裡面拿出幾匹做工精細的布料。
「這是給你的,這是舅母的…」
蓮兒滿心歡喜地接過,「謝謝阿兄。」
方晨將頭一扭,拍了拍臉頰道:「表示表示?」
「哼,阿兄壞!」
蓮兒面頰一紅,飛快地跑開了。
歡快的氣氛掩去了陸貴夫婦的焦慮,當然只是暫時的。
荀灌一度想幫方晨擺平這事,但被他拒絕了,一是不想欠荀氏人情,二是可能適得其反,吳興沈氏可是吳姓士族,與荀氏、王氏等僑姓士族水火不容,根本不會買荀氏的面子。
傍晚之時,方晨換了身青布長衫,提著一個方盒子,慢悠悠走到縣衙門口。
「這不是方小郎嗎?你可算回來了,嘿嘿,雖然遲了幾天,但好歹不算太晚。」
門口兩個官差認得方晨,頓時咧咧笑道。
方晨心裡暗罵,上任在的時候,這幫傢伙見他都客氣得要命,現在風向不對了,馬上就是這副嘴臉。
「嘿嘿,兩位說笑了。」
方晨說著,摸出一把銅錢塞了過去,隨後問道:「縣尊可在府上?」
「嘿嘿,方小郎還是那般懂事。縣尊正在府上,快快進去吧。」
方晨穿過空蕩蕩的大堂,從耳門處進了後院,又遇到兩個家丁;
報過身份,又花了些小錢,其中一個入內通報,隨後被告知,沈縣令正忙著,讓他等會,東西卻被收去了。
被晾了足足一個時辰,天色大黑之時,方晨才得以入內。
進到一個兩人把守的小廳后,瞅見一個中等身高的男子背手而立,身穿一襲寬大的綢衫。
方晨拱手道:「草民方晨、方旭輝見過縣尊。」
「方晨?你可知罪?」
男子轉過身來,露出一張大圓臉,金魚眼向外突出,尖薄的嘴唇上短下長,年紀約四十上下,正是新任秣陵令沈沐。
方晨笑道:「縣尊說我有罪,我便有罪;縣尊說我無罪,我便無罪。」
沈沐表情微微一動,皮笑肉不笑道:「你倒是個聰明人,省得本官費口舌了。」
說著跪坐在上首几案后,一擺手道:「東西我看過了,不過,本官只能免去你的罪名,但這糧米營生卻做不得了。並非是本縣與你為難,而是你觸動了太多人的利益,是他們容不下你。」
方晨佯作驚怒道:「縣尊,我方晨一直做著本份生意,向來童叟無欺,既沒有虛抬糧價,又沒有低價傾銷,為何就有人與我過不去?」
沈沐冷笑道:「方才還說你聰明,怎麼這麼快就糊塗了?你擠佔了他人的生意,所以便做不下去了,難道還不明白?」
方晨假裝一驚,連忙說道:「還請縣尊教我。」
沈沐說道:「這裡僅你我二人,本縣就直說了。」
說著輕輕擊掌,後面走出一個瘦小男子,年紀在二十五六,身穿一襲葛衣,臉色煞白、腳步虛浮,一對三角眼轉個不停。
「這是本縣從子沈妄,以後你那生意交由他照料著,便能免去大多麻煩。」
方晨不動聲色道:「請問縣尊,這利潤該如何分配?」
沈沐頓時厲色道:「方晨,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本官意思是,你那生意以後就交與他照料了,包括從哪進貨。」
方晨忍住怒火,又問道:「請問縣尊,這便是你說的,免去我的麻煩?」
沈沐這次卻沒動怒,也許是覺得方晨智商堪憂。
「哈哈,生意沒了,麻煩豈不是也沒了?」
瑪旦!這是什麼混賬邏輯?
方晨發現自己遠遠高估了某些官吏的節操,這麼厚顏無恥的話說得這麼自然。
「那請問縣尊,方某以後該以何為生?」
本以為沈沐會再次動怒,誰知對方依然笑呵呵:「看你尚有幾分才能,若是願意屈就,養家糊口應當不難。不過,本縣還有更好的主意。」
方晨深吸一口氣,強令自己平靜下來。
「請縣尊明示。」
「你家中可有位叫蓮兒的小娘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