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毒無是非 慶有餘年
「是的。」秦慕目不斜視,沉聲應道。
奉落盞看著秦慕這般恭謹的模樣,本來和佬檀的一些不愉快頓時煙消雲散,再看著後者那可愛的小臉蛋,更是無來由地產生了一絲欣喜。
他收斂心神,闔起雙目,這時候,本來暖融油燈光線不知因何變得有些模糊,彷彿有無數極細微的灰粒在光線中飛舞瀰漫。
一片死寂般的安靜,時間不知快慢的流逝著,若是秦慕仔細觀察便可發現,在奉落盞的周身瀰漫著一股灰濛濛的氣息。
「好了,你來問我問題吧,你想知道什麼?」奉落盞笑意盈盈地重新睜開眼睛,周圍的燈光再次變得柔和。
「天毒門,是什麼?」秦慕沒有多說,也不去細究這位奉掌門為何讓他直接提問,從善如流地徑直問道。
奉落盞眉尖一挑,嘴角微微翹起,「出乎我意料的問題,看來佬檀什麼都沒跟你說啊。我告訴你吧,咱們這天毒門,只是美稱,江湖中人背後提起,都稱之為五毒門。所謂的五毒,就是青蛇、蜈蚣、蠍子、蜘蛛、蟾蜍這五種我們最常提煉出毒藥的動物。」
奉落盞頓了頓,灰褐色的雙瞳中流露出一抹血光,「天毒門,善於使瘴、使蠱、使毒,在外人看來,我們是個神秘而恐怖的幫派。
甚至在某些有心人以訛傳訛地因勢利導下,外人都認為咱們天毒門是一幫勢利眼,一幫心智都被毒物吞噬的混賬。
只要有利可圖,就可以為人所用,不管是非、對錯、正邪。
但其實,大錯特錯,我們研究毒藥,一是為救人治病,二是為獵魔除妖,從未想過殘害人類,所以,你放心學,任何事物都是亦正亦邪,只要心純人善,這些東西,都是虛無的。」
「你不需要在意別人的看法,只需要記住,天下的修行流派眾多,但歸根溯源無外乎佛道毒三宗。
佛宗多居於僻地,道家多在各地設壇開觀,毒宗便是我所屬的天毒門為上,歷代強者輩出,於俗世備受各國皇室尊敬供奉。
但不管怎麼樣,我們的目的,都是獵魔,都是保衛家園,都是為了讓人類部族能夠繁衍生息,這一點,你一定要記住!」
秦慕訥訥地點著頭,奉落盞拍拍手說道:「至於制毒,用毒,下毒,放心,佬檀會把他知道的全部教給你。」
奉落盞嘿嘿笑著,微褐色的眼瞳里閃過一道妖異的光芒,「他比我,還會用毒,所以他來教你怎樣用毒殺人,怎樣不被別人毒死,是最適合不過了。」
秦慕告別了奉掌門,對天毒門大概有了一個輪廓,最讓他感到驚異的是,佬檀的用毒水平,居然比這位掌門還要高?
這是什麼說法?難道,這天毒門的掌門上位還會有像前世一般的潛規則?
夜已深,秦慕離開了奉落盞的府邸,奉落盞仍然平和地坐在椅子上,臉上的表情如舊,看著少年的背影,聽著夜晚田野間隱約傳來的窸窣蟲鳴,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他發現,自己確實有些喜歡秦慕——他喜歡少年溫和稚嫩外表下藏著的冷靜自強,還有像先前在他眼神裡面隱隱透著的陰鬱與悲傷。
這種情緒,對於修鍊,或許不是一個好事,但對於煉毒來說,實在是不可多得。
內心藏著毒,煉出來的毒才會更毒。
奉落盞覺得,他需要更多的時間和秦慕閑聊,講些看似很瑣碎無謂的事情,跟這個年輕人待在一起,自己也似乎要變得年輕許多。
秦慕回到自己的卧室當中,正陽花毫不吝嗇地開著,他摸出那本已經「睡眠功法」,沒有翻開,而是就這樣沉默地盯著封皮盯了很長時間,彷彿要看出裡面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
這本書,就這麼薄,秦慕已經全部讀完了,他在考慮,要不要把這本書給燒了?
他猶豫了一下,覺得有些東西還是讓它永遠成為秘密比較好,自己離開了秦家大院,獨自步入江湖,很多時候都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這個東西能夠讓自己一邊睡覺一邊修行,如此大道至簡,事半功倍的修鍊方式,若是被旁人知道了,估摸著肯定會給自己帶來大麻煩。
秦慕下定決心,點燃火折,湊到書的一角,片刻后,這本黃舊書籍開始燃燒,他輕輕鬆開手指,任由這本「睡眠神功」落入黃銅盆中,燒的越來越快。
看著書頁在火苗中捲曲變黑然後猛地一掙彈出火舌最後變成層層疊疊的灰,在和風吹拂下瀟瀟洒灑地化為天地間的蜉蝣,他有些繁複的內心終於稍微安定了一些。
「不以修道論英雄?原來用毒也有這般的門道,看來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無敵的人。」
秦慕這般想著,那些世外高人依然是人,既然是人,那就有辦法戰勝他們。
獵魔之事固然重要,但自己,也必須時刻提醒自己,我姓秦!那場大火的真相,自己一定會查出來!
對於秦慕來說,在一條路上走到黑走到死的人並不能算錯,有意志決心馬上選擇一條新路的人也或許更值得尊敬,但秦慕很感激自己還有來世,慶幸老天還給了自己這麼多餘年可活。
秦家照顧了他這麼多年,或許,他本能地認為,自己也要為秦家做些什麼。
「冷玉,秦慕那小子今天怎麼過的?」佬檀在道上碰到了何冷玉,隨口問道。
「他白天上了遲行峰,拿了獵魔之環,下午好像都在跑步,吃了飯就去見奉掌門了。」
「跑步?」佬檀微微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嗯,他下午太陽正出來的時候去跑的,在山邊小溪那裡慢慢跑,說是鍛煉身體呢,還說這地方空氣好,天然的坡勢,非常適合鍛煉。」
「行吧,隨他,那個包子,他還吃得習慣嗎?」佬檀擺了擺手,從「腦癱」到「跑步」,這一系列的東西都讓佬檀一腦門問號。
何冷玉倒是沒看出來佬檀的異色,恭謹說道:「師父,他很喜歡吃呢。」
秦慕燒掉了那本「睡眠功訣」,慢慢進入了冥想狀態,這一夜,他睡得依然很香,只是好像做了一個夢。
他蹙著眉頭不時撇撇嘴,不知道夢裡面在想什麼,雙腳在褥子里下意識里蹬動著,似乎白天沒有跑夠?還是他又要長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