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沃爾泰拉的冬季並非是旅遊高峰,因為它寒冷的溫度以及大幅減少的日晒都讓這座城市看起來灰撲撲的。
今年的沃爾泰拉下起了小雪,那混雜著雨水的冰碴子讓這座小城顯得有些陰冷。街邊的商店不復往日的熱鬧,濕滑的路面讓人很難生出出門的欲II望。
在小街不起眼的角落裡,一個男人正神色匆忙地快步走著。他穿著黑色的大衣,戴著一頂黑色的帽子,帽子擋住了他大半張臉,讓人難以辨別他的長相,可他大衣里隱約露出的項鏈卻證明了他沃爾圖裡衛士的身份。
在這個男人走進一座建築物后不久,吉安娜便匆匆拿著銀質托盤來到了沃爾圖裡長老的書房外。
吉安娜端著托盤在房門口深吸了一口氣后,這才戰戰兢兢地敲了敲書房的門,直到等裡面的人應門了才敢走進去。
理論上來說這並不是她第一次做傳遞信息的事兒了,應該說她在過去的六七年裡就經常做這樣的工作,可她每次進書房前總會莫名地打怵。
「或許是那無法剋制的人類本能在作祟吧。」吉安娜苦笑地想著。
自從亞希諾多拉重新回到沃爾圖裡之後,吉安娜才知道原來凱厄斯是有妻子的,但這一開始並不能擊退吉安娜勾引凱厄斯的決心。在短暫的驚訝后,她迅速開始調整自己的策略。她自信地想:人類都能有三妻四妾,那活這麼久的吸血鬼怎麼就不能多幾個「好妹妹」了?
吉安娜微微勾起唇,在沃爾圖裡工作的六年裡,她並不甘於僅僅做一個會被隨時吃掉的人類前台。由於她的地位在沃爾圖裡處於最底層,她幾乎承包了所有需要打雜的工作,但這也給了她接近沃爾圖裡衛士的機會。
對於那些衛士,她則一直表現出弱勢無害的姿態,不斷地向他們示好。那些衛士看著這個打破以往人類前台工作年限的女人,暗想著吉安娜或許會在未來被轉化成吸血鬼。對於這樣一個將來可能會成為同伴的人類,衛士們對吉安娜都有了幾分寬容。
吉安娜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說是一個有著雄心壯志的女人,但她的這點野心卻用錯了地方,成為長老夫人的誘II惑完全蒙蔽了她的雙眼。她明裡暗裡地接近著沃爾圖裡衛士,想藉此以擴大自己的影響力,讓自己能夠加快成為吸血鬼的進程。
她本以為自己正腳踏實地地朝著自己規劃的方向前進,可亞希諾多拉的回歸徹底打亂了她的計劃,為她敲響了警鈴。
吉安娜曾偷偷打量過還是諾拉的亞希諾多拉,她刻薄地評價著亞希諾多拉的外形和性格。在她眼裡,亞希諾多拉不過是還未發育完全的小女孩,那跳脫的性格遲早會讓喜靜的凱厄斯厭煩,而那嬌小的身材則毫無女性魅力。
如此想著,吉安娜才覺得心裡好受了些,畢竟自己盯了這麼久的獵物就這麼飛了,這任誰都會感到不快。
可就在她默默評價亞希諾多拉的時候,對方似乎也敏銳地接收到了吉安娜不算友好的目光。對此,當時的諾拉只是對她輕輕一瞥,暗記在心,卻並未多說什麼。
正當吉安娜勤勤懇懇繼續做著她的白日夢時,凱厄斯忽然帶著恢復記憶的亞希諾多拉回到了沃爾圖裡宮,隨後吉安娜就從衛士的閑言碎語中得知了凱厄斯和亞希諾多拉零碎的八卦故事,而她也從中看出了凱厄斯對於他另一半的掌控欲和愛。
「如果我是那個被凱厄斯愛著人該多好。」吉安娜嫉妒地想著,長期的謀划已經讓她的心態發生了扭曲。她她自以為在一點點接近凱厄斯,可實際上她這麼多年來一直在原地踏步。
吉安娜自以為將心裡的那些小九九藏得很好,可實際上,有部分敏銳的沃爾圖裡衛士早已隱約看出了她的野心,其中就包括了海蒂。
海蒂可是沃爾圖裡公認的拔尖兒美人,吉安娜就算再美也無法與海蒂的魅惑能力相較。因此,從前海蒂對於吉安娜的痴心妄想只是一笑而過,可如今吉安娜這飛蛾撲火的姿態卻讓她決定敲打一番。
海蒂還記得被亞希諾多拉從德國帶回來的那個綠茶表,因為勾引凱厄斯而被亞希諾多拉扔進大牢。被關進去之前,那人對著凱厄斯苦苦哀求了許久,可那時的凱厄斯眼裡只有生著氣的亞希諾多拉,對於綠茶的痛哭流涕毫無憐憫之心。
不過那個女人也算是運氣好,關了幾十年後終於得到了亞希諾多拉的原諒,一把火燒了個精光,算是解脫了。誰又能想到端莊溫柔的亞希諾多拉還有這麼心狠手辣的一面呢。
「惹誰不好,非要惹亞希諾多拉夫人,惹了她就相當於惹了凱厄斯大人啊。」海蒂看著吉安娜這個愚蠢的女人,暗暗搖頭。
如果不是因為吉安娜這幾年工作幹得還不賴,再加上培養一個新前台又太過麻煩,她樂得看著吉安娜闖出點禍呢,這樣還能給他們造點樂子。
被敲打過的吉安娜掙扎了幾天,最終在海蒂加大力度威脅之下,吉安娜明智地放棄了。她雖然不聰明,但她也不是個傻子,她終於察覺到她的計劃成功率幾乎為零的可能。為此,她感覺到的只是深深的無力和失望。
六年了,她都沒能傍上這條強壯的大腿,那麼她在沃爾圖裡足履薄冰的日子就永遠沒有個頭,她的處境依舊險象環生,隨時會被當成甜點吃掉。更糟糕的是,她的美貌正隨著歲月不斷地流逝貶值,這讓吉安娜近乎抓狂,卻又無可奈何。
吉安娜用力搖搖頭,一股撲面而來的威壓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此時她已經走進了長老的書房,現在的一分一秒都不容她分神。
吉安娜低著頭,溫順地將銀托盤朝著阿羅遞去。待阿羅將托盤上的信拿走後,她才敢收回托盤。她不安地站在原地,靜靜地等待著阿羅地吩咐。
忽然,她感覺她的小腿若有若無地被什麼毛茸茸的東西輕掃而過,這種詭異的觸感讓她不自覺嚇得後退了兩步,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出了不和諧的響聲。
「嚕嚕,過來。」
一個年輕的男聲突然響起,吉安娜對於這個聲音有些陌生,她悄悄抬頭,好奇地循聲望去,便看到了一個正埋頭寫作的男孩,與此同時她也看清了那個毛茸茸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一隻棕色的貓正昂著頭,閑庭信步般地朝著聲音的主人走去,天知道它是怎麼悄無聲息地溜進書房的。它邁著優雅的步伐,靈敏地繞過層層障礙物,最終到達男孩的書桌前。它抬頭丈量了一下書桌的高度,扭扭屁股,一鼓作氣地躍上了書桌。
男孩似乎早已料到貓咪會跳上他的書桌,於是他機智地將桌上的重要文件全部挪開,免得貓咪的腳沾上墨水,踩得到處都是。他調整了一下貓咪脖子上的項圈,撓了撓它的下巴,貓咪就發出了舒服的咕嚕聲。
這隻貓名為嚕嚕,它是一隻雌性阿比西尼亞貓,也是希利爾正兒八經的寵物。
這隻貓說來也神奇,一般的吸血鬼並不受動物的青睞,因為他們身上帶著的凜冽冷意總會嚇跑這些敏感的動物們,尤其是像貓這種極為謹慎的生物,可奇怪的是這隻貓卻偏偏不怕他們。
希利爾這些年跟著凱厄斯活動手上可沒少沾血,甚至他們身上的血債可能要比普通吸血鬼多得多,他們身上的血腥味濃的都能當濃湯寶了。因此,希利爾對於這樣一個「膽大妄為」的貓咪是既好奇又喜歡。
在經過長達半年的觀察下,希利爾終於百感交集地得出了他的結論:這隻貓很有可能是個智商極高的乾飯貓,雖然平時呆萌呆萌的,但它卻可以掌握沃爾圖裡宮複雜的地勢,準確無誤地找到它的飯盆。
嚕嚕一屁股坐在希利爾的書桌上,屁顛屁顛地蹭著希利爾的手,接著享受希利爾給它的全套馬殺雞。
當吉安娜看到希利爾的時候,她倒吸了一口冷氣,她很難用語言去描述這個男孩俊美的長相。
天使。
這是吉安娜腦海中出現的第一個詞。
男孩的樣貌與凱厄斯有六七分相似,精緻的眉眼像是被精心雕琢過的,那一頭茂密的金髮像是照亮了整個房間,她甚至覺得這個男孩的美具有一定的毀滅性。
正當她因為希利爾的長相而獃滯時,阿羅已經坐在書桌前,翻開衛士上報的情報並快速地讀了起來,待閱讀完畢后,他將手中的信件遞給一旁的凱厄斯,輕哼了一聲。
「你可以下去了,吉安娜。」
「啊,是。」阿羅的聲音驚醒了吉安娜,她像是受到了驚嚇般地低頭從書房逃走。
阿羅眯著眼睛盯著吉安娜匆忙離去的背影,半晌才說:「德納利家的艾瑞娜留了封遺書後自II殺了,今天剛舉行完葬禮。聽說德納利姐妹和卡倫家的人在葬禮上起了爭執,那場面可謂是熱鬧至極。」
凱厄斯掃了一眼手中的情報,跟著冷笑了一聲:「卡倫家的那個半人半吸血鬼不是跟當地的變形者在一起了嗎?這下卡倫家是徹底和那群狗綁在一起了。」
「呵呵,真有趣。」阿羅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血統不純的半吸血鬼,還有一個狼人變形者……真希望他們別再搞出什麼奇怪的物種出來,否則我敢肯定那就是個災難。」凱厄斯的眼裡閃過一絲厭惡。
「可憐的艾瑞娜,她簡直像個跳樑小丑,不過她成功地勾起了我對她的憐憫。」
「繞來繞去最後還是死了啊,這幾年她也夠鬧騰的,只可惜半點水花都沒濺起來。」
「估計是絕望了吧,那封遺書應該是她給卡倫家的最後一招了。」阿羅微微一笑。
「這麼說,我倒是有點好奇遺書寫了些什麼。」
「你若真好奇,大可讓人去打聽。」
「哼,這就不必了,何苦費心思在一個死人身上。」凱厄斯轉動著手中的鋼筆,他的語氣中充滿了不屑。
「不過為了報仇費盡心機,最後鬱鬱而終……愛果然是個讓人盲目的東西。」阿羅感嘆了一句。
「她的死歸結於她的無能。不過真可惜沒能用她扳倒卡倫家,還白白浪費了我們給她的機會。」
「卡倫家的事情不用急,雖然三年前的那場對峙沒能讓我們達到目標,但我們也不是一無所獲。」阿羅的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他運籌帷幄的模樣讓凱厄斯不再多說什麼。
凱厄斯將信件丟在一旁,放鬆地靠在椅背上,看了一下午的文件讓他有些厭倦。他看了眼對面專心逗貓的希利爾,沒好氣地關心了一句。
「作業寫完了嗎?」
「快了。」希利爾將貓從書桌上挪到他的腿上,重新拾起筆開始寫。
如今馬庫斯因為納基雅的事情仍舊逗留在亞洲,根據馬庫斯方面帶來的信息,納基雅的失蹤案似乎頗為蹊蹺,背後可能有不明勢力的存在。為了解決這件事情,馬庫斯決定暫時留在亞洲。至於滯留的原因到底為何,馬庫斯並未多說。
沃爾圖裡三大長老之一的長期缺席也不是個好事兒,好在現在吸血鬼世界還算太平,於是三人商量著決定讓希利爾先暫時頂上馬庫斯的位置,代替馬庫斯履行長老的職責。這樣做一是為了填補空缺,二則是開始著手培養希利爾成為沃爾圖裡的第四位長老。
令阿羅欣慰的是,希利爾在這方面很有天賦,也做得很好。
「呼——」
希利爾將手中的鋼筆擱在一旁,輕輕對著本子上還未乾的墨水吹氣,接著合上本子放在一旁。本子上密密麻麻寫滿了義大利文,優雅的花體字展現出了作者良好的教育背景。
「寫完了?這次你花了不少時間嗎。」凱厄斯半眯著眼睛問道,他的嗓音裡帶著些許的慵懶。
「嗯,這次的作業難了不少,所以要多花點心思。」希利爾言簡意賅地回答道。他輕拍了一下睡在他腿上的貓咪的腦袋,不急不慢地從右邊一摞的文件堆里抽出了最上面的那本,開始慢慢審閱。
凱厄斯看著快速成長起來的希利爾,心裡半是欣慰,半是惆悵。雖然他和亞希諾多拉在一開始有些擔心這孩子是否能夠挑起領導沃爾圖裡的重擔,但好在他和阿羅的幫助下,希利爾已經能完全適應這樣的工作節奏了。
「太好了,我可以無情地壓榨這臭小子了,這樣我陪亞希諾多拉的時間又多了。」
凱厄斯注視著希利爾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雖然有些不厚道,但他發誓他從來都沒有看希利爾這麼順眼過。
希利爾若無其事地頂著凱厄斯「愛的目光」批著文件,可他心裡卻一直在冒冷汗,連帶著捏鋼筆的手都有些用力。
「不妙啊這個眼神,得想個辦法轉移爸爸的注意力。」希利爾的大腦快速運轉中。
「話說起來,今天就是情人節了吧?」希利爾裝作若無其事地忽然提起,「早上就聽見兩位媽媽在討論這個事。」
「你說的不錯,我已經派人去取我半年前定製的珠寶項鏈了。」沒等凱厄斯有所反應,阿羅搶先一步說道。
「又是項鏈?我記得去年你送得也是項鏈吧?阿羅,你未免也太過沒有創意了。」凱厄斯毫不留情地諷刺道。
「哈,凱厄斯,那你就真的低估我了。」阿羅露出了一個老謀深算的笑容,「今年當然不會單單隻是項鏈這麼簡單了。」
「是嗎?最好是這樣,我可不想你再惹蘇爾庇西亞生氣了。」凱厄斯冷哼了一聲,他的手托著他的臉頰,顯然是不相信阿羅的鬼話。
「喔,我親愛的兄弟,我相信人應該在哪裡跌倒,就要從哪裡站起來。」
阿羅聽著凱厄斯這麼不給面子的揭他傷疤,笑容僵了僵,不過為了挽尊,他主動反擊道:「那麼你呢?你今年準備了什麼去取悅亞希諾多拉?」
「我今年準備的禮物是你絕對想象不到的,到時候你就會從蘇爾庇西亞那邊知道。」凱厄斯含糊其辭地回答道。
這樣的回答明顯不能澆滅阿羅的好勝心,於是阿羅決定繼續乘勝追擊。
「往年你都喜歡搞出個大陣仗,但今年怎麼一點聲音也沒有?怎麼,今年你該不會是忘·記·了·吧?」阿羅故意激將凱厄斯,他溫文儒雅的臉上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我從不犯這種低級錯誤。」凱厄斯沒好氣地掃了一眼書房一角的立鍾,「時候不早了,先走了。」
凱厄斯也沒等阿羅回答,說完就站起了身,椅凳與地板摩擦出了尖銳的聲音。他拿起掛在衣架上的斗篷,迅速離開了書房。
這帶有一絲逃跑意味的動作讓阿羅在心裡竊笑,他笑眯眯地目送著凱厄斯離開了書房,接著對著一旁勤勤懇懇工作的希利爾說了一句:「看來今年是我贏了。不過他說的對,時候是不早了,我也先走了。」
阿羅撂下了這句話后也跟著離開了,隨著書房門的關閉,原本就不算熱鬧的書房現在可謂是冷冷清清,就連貓咪輕微的呼嚕聲都清晰可聞。希利爾坐在一旁看著他的兩個父親針鋒相對的場景,早已無奈地扶額嘆氣。
每年的情人節都是阿羅和凱厄斯的競技場,倒不是說這個節日本身有多重要,而是在這個特殊的節日里,他們兩個總會喜歡暗暗比較一番,看誰的禮物更出彩,殊不知被送禮的兩個女主角根本就不在意。
阿羅說的沒錯,凱厄斯確實是喜歡那些興師動眾的。什麼煙花表演啦,包場演出啦,大型馬戲團啦……他從來不在乎這些是否過於興師動眾,揮霍無度,或許是他一直身處高位,他理所當然地覺得這些不過是用來逗亞希諾多拉開心的小玩意兒罷了。
古有周幽王烽火戲諸侯,今有凱厄斯豪擲千金為博美人一笑,查德一聽沒毛病嘛!
希利爾年年看著凱厄斯搞出來的大動作,嘴角不禁抽搐。他本以為這些都會是阿羅的風格,卻沒想到這麼肆意張揚的動靜實際上是凱厄斯的手筆。
不過作為單身狗的希利爾卻沒什麼資格置喙,真要說起來他的真實年齡可能剛幼兒園畢業。所以這個屬於情侶的節日,他只能孤零零地跟他的小貓咪一起過了。
希利爾漫不經心地撫摸趴在他腿上睡得正香的貓咪,輕笑道:「誰輸誰贏還真不一定呢。」
……
先行離開的凱厄斯在離開書房后並沒有去找亞希諾多拉,反而是偷偷摸摸地溜進了一間不起眼的房間,帶他拉開窗帘之後才看清裡面赫然是一間有些凌亂的工作室。
雖然工作室的面積有限,但毫無疑問它具備了幾乎一切做手工所必要的工具,從基本的木工工具,到大型打磨拋光器那是應有盡有。
凱厄斯翻開了桌上的文件夾,裡面夾著數張草稿紙,上面畫著款式不同的手鐲設計。
在三年前沃爾圖裡與卡倫家的對峙中,亞希諾多拉弄丟了凱厄斯送給她的髮夾,這件事情讓亞希諾多拉耿耿於懷。那個髮夾的做工雖然算不上粗糙,可介於那是凱厄斯的第一個作品,因此還是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但架不住亞希諾多拉喜歡。
老實說那個髮夾被弄丟了的時候,凱厄斯心裡悄悄地鬆了一口氣。那個髮夾對於精益求精的凱厄斯來說實在是有些拿不出手,可在他打算返廠加工的時候被亞希諾多拉發現了,他也只能硬著頭皮承認這是他親手做的禮物。
凱厄斯看著亞希諾多拉那頭美麗的金髮上別著一個簡陋的髮夾,心裡別提有多憋屈了,尤其是知道內情的阿羅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簡直就像是在嘲諷他一般。
在這三年內,凱厄斯無數次想給亞希諾多拉重新做一個新的飾品,不一定是髮夾,就這樣一個想法縈繞在了他的腦海中。
「既然要做,那麼就應該做一個最好的。」凱厄斯想道。
凱厄斯從角落的保險箱里拿出早已打磨光滑的手鐲,以及一個有A4紙張大小的盒子。手鐲的大小與亞希諾多拉的手腕粗細完美契合,可以保證不會輕易從手上滑落。手鐲上的花紋十分獨特,材質堅固,大體線條流暢,只不過上面鑽滿了大小各異的圓孔,想來是用來鑲嵌東西的。
手鐲本身製作難度不大,哪怕是凱厄斯這樣的門外漢也在三年的學習過程中逐漸精進了製作的技巧,重頭戲其實在於那個盒子。隨著凱厄斯打開盒子的動作,盒子里的秘密便被揭開。
靜靜躺在盒子里的是數顆大小各異的寶石鑽石,密密麻麻地閃得讓人眼瞎,但最吸睛的莫過於那幾顆美得耀眼的祖母綠寶石。
凱厄斯將工具都準備好,接著開始專心又虔誠地將那些寶石鑽石一一鑲嵌在手鐲上。他小心翼翼地控制著自己手的力度,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前功盡棄。
這些寶石是凱厄斯花了不少心思從各個拍賣行里搶拍到的稀世珍寶,有的是他從收藏家手裡收購的,還有些是他花了些手段才得到的。這些寶石在他放入盒子前就已經清潔過,他可不想讓那些血污粘在無瑕的寶石上,留下難看的印子。
雖然過程花了不少功夫,但結果是可喜的。凱厄斯放下手中的工具,看著眼前這個已經完工了的手鐲,眼裡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這隻手鐲極其具有氣勢,尤其是那幾顆顯眼的綠寶石,直接就將這隻手鐲的價值抬到了一個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步。鑲嵌了珠寶的手鐲比之前重了不少,戴在手中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凱厄斯溫柔地輕拭這頂傾注了他所有心血和愛意的飾品,緊繃的臉柔和了下來。
這是他獻給他的女神最棒的禮物。
凱厄斯盯著這頂閃閃發亮的手鐲發了一會兒呆,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掏出口袋裡的懷錶看了一眼,臉色大變。他匆匆將這頂剛出爐的手鐲放入事先就準備好的錦盒裡,再將這個錦盒小心藏好。
在確保錦盒不會被隨便發現之後,他神色匆忙地趕到了植物園,此時的時間正正好好。他正要推門進去,他就聽見了亞希諾多拉和蘇爾庇西亞的談話聲。
「亞希諾多拉,又是一個情人節,我們都不知道已經過了多少個情人節了。」蘇爾庇西亞的聲音中帶著感嘆。
「人類的節日真的是五花八門,果然是一群充滿創意的生物。」亞希諾多拉一邊修剪花枝,一邊與蘇爾庇西亞閑聊。
「商家的噱頭罷了,其實可沒勁了。」
蘇爾庇西亞沒好氣地嘟囔了一句,硬是一語道破了節日背後的真相。不過也不能怪她這麼不解風情,情人節就算再浪漫,玩了這麼多年也該膩了。
「聽你的口氣,難不成你是想換個人過?」亞希諾多拉眯著眼睛狹促一笑。
「你瞎說什麼大實話呢。」蘇爾庇西亞配合地曖昧一笑。
「得了吧,你也就這麼說說,真讓你離開阿羅怕不是會哭鼻子。」亞希諾多拉歪頭想象了一下,接著遺憾地搖搖頭。
「那你恐怕哭的比我還大聲。」蘇爾庇西亞戳了一下亞希諾多拉的額頭,對著她打趣道。
聽到這裡,凱厄斯覺得是時候推開植物園的門打斷她們的對話了,時間可是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正當他急躁地想握住植物園的門把時,下一秒,他伸出的手卻停在了半空中。
「親愛的,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當時你沒有遇見凱厄斯,你的人生會是什麼樣的嗎?」蘇爾庇西亞看著在忙活的亞希諾多拉,好奇地問道。
「你怎麼會突然問這個?」亞希諾多拉有些意外地笑笑。
「不過是好奇罷了。」
凱厄斯靜靜地站在植物園門,伸出的手也縮了回來,他默不作聲地將自己的氣息收斂了起來。雖然他並沒有偷聽女士談話的愛好,但他也沒有了打斷對話的想法。請原諒他的無禮,因為他也對亞希諾多拉的回答好奇不已。
「我啊……」亞希諾多拉低吟了一會兒,「估計就過著相夫教子的平淡生活吧,操持家庭,碌碌無為一生地過完大半輩子,然後某一天在家人們的簇擁下去世……說起來,我以前並不覺得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是件多麼可怕的事情,甚至曾為自己能給家族帶來利益而自豪,但如今想想好像確實不太妙。」
亞希諾多拉撇撇嘴,繼續手頭的工作。
這座植物園在三年的時間裡已經恢復到了全盛時期的五六成,儘管還有不少工作要做,但好歹也算是步入了正軌。
「可是凱厄斯當時對你來說不也是陌生人嗎,你怎麼就這麼輕易掉進了他的情網?他當著你的面殺了這麼多人,你就不害怕他把你怎麼樣嗎,小白兔?」蘇爾庇西亞不遺餘力地嚇唬著亞希諾多拉,兩人對視一眼又哈哈大笑起來。
「當時我自然是怕得要死。一開始是怕被他殺了,後來又怕死在去克里特島的船上,最後怕自己從此孤單一人。不過經歷了這麼多,我卻很慶幸那個陌生人是他。」
亞希諾多拉揉揉眼睛,重新拿起剪刀熟練地修剪著一支開得正好的玫瑰花。她將玫瑰的花莖剪短,再細心地剪去那些細小的刺,順手插在了蘇爾庇西亞的頭髮里。
亞希諾多拉注視著蘇爾庇西亞的杏眼,淺笑著說道:「命運從不由我們做主,福禍相依乃是常態。我這輩子最不後悔的就是遇見凱厄斯並愛上他,我永遠不後悔。」
蘇爾庇西亞怔怔地望著用情至深的亞希諾多拉,感覺自己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把狗糧。而門外的凱厄斯嘴角早已瘋狂上揚,他的心霎時被亞希諾多拉的告白填得滿滿的。
「那麼你呢,蘇爾庇西亞?」亞希諾多拉邊收拾邊問,「如果當時你沒有遇見阿羅,你的人生會是什麼樣的?」
「唔,我猜大概會活得很辛苦吧。」蘇爾庇西亞費力回想著當時的情形。
「那天原本不該是我出門採購食物,可採購的那個孩子腳受傷了,我只能親自去走一趟。沒想到半路會遇上阿羅,真的造化弄人。」
蘇爾庇西亞停頓了一下,然後自嘲道:「如果不是阿羅,恐怕孤兒院的孩子們會有一個難熬的冬天,而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去,抱著剩下的孩子們哭吧。」
「蘇爾庇西亞,你是那些孩子們的救星。」亞希諾多拉輕聲安慰著蘇爾庇西亞。
「嘿,不說這個了。情人節是有什麼魔法嗎?感覺今天無論是誰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都瀰漫著一股浪漫的氣味,你的話聽得我都害羞了。」蘇爾庇西亞強迫自己迅速從悲傷的情緒中走出,她重新揚起笑容對著亞希諾多拉說道。
「你害羞什麼?還不趕緊去看看阿羅給你準備了什麼情人節的驚喜?」亞希諾多拉覺得此時的蘇爾庇西亞可愛極了,她頭上的玫瑰花讓她看起來多了幾分嬌俏。
亞希諾多拉的話同時驚醒了室內外兩個人,蘇爾庇西亞驚叫一聲就匆匆與亞希諾多拉道別,然後頭也不回地往門口沖。
亞希諾多拉看著蘇爾庇西亞急了忙慌的樣子笑著搖搖頭,她快速收拾著桌上的東西,洗凈手也準備回房間換衣服。按照她以往的經驗,再過一會兒估計一個大陣仗又要出現在她面前了。
不過還沒等她看到今年的陣仗,凱厄斯就已經出現在她的面前。不知是否是因為今天是情人節的關係,凱厄斯的臉上少有地出現了淡淡的害羞神情。
「情人節快樂,我的愛人。」凱厄斯親昵地牽著亞希諾多拉手,輕輕在她的耳邊吐出了愛語。
「情人節快樂。」亞希諾多拉向凱厄斯回應了一個吻。
「走吧,我的國王,看看你今年又給我準備了什麼大製作。」亞希諾多拉邊調侃凱厄斯,邊拉著他往門口走。不過這次任憑她怎麼拉,凱厄斯都只是站在原地溫柔地注視著她。
「凱厄斯?」亞希諾多拉拽不動凱厄斯就以為他生氣了,她微蹙眉,漂亮的眼睛里浮現出了一絲愧疚。
「寶貝,我沒想到你原來不喜歡我送你的那些驚喜。」凱厄斯挑高眉看著亞希諾多拉。
「不是,我沒有……」亞希諾多拉一聽凱厄斯這麼說就慌了神,她急忙反駁,卻被凱厄斯打斷。
「……哼哼,我逗你的。」凱厄斯低低地笑出聲,他看著手足無措地亞希諾多拉覺得十分有趣,「你沒必要自責,你不喜歡那些驚喜是我的問題。今年我想送你點不一樣的,喏,給你。」
凱厄斯從兜里拿出了一張紙遞給了亞希諾多拉。
亞希諾多拉看著凱厄斯確實沒有生氣的跡象也放寬了心,她最不想的就是讓凱厄斯傷心。她接過那張紙細細地看了起來,可紙上只有一串數字。
「6,346,233,265,20000」
「這寫的是什麼?」亞希諾多拉困惑地看向凱厄斯。
「今年的情人節禮物要靠你自己自食其力。」凱厄斯神秘地搖搖手指,「現在你拿到了第一條線索,請你根據線索找到禮物。」
亞希諾多拉目瞪口呆地看著凱厄斯突如其來的創意,這下可好,他活生生地將情人節玩成了尋寶遊戲。不過這樣別出心裁的方式卻恰好點燃了亞希諾多拉的興趣,只見她已經開始興緻勃勃地解這條線索。
「6…346…233……」亞希諾多拉緊皺著眉挖空心思地想著,而凱厄斯則不緊不慢地靠在桌子上耐心地等著她。
「六…六扇門……不對不對,六個腦袋……」
眼見亞希諾多拉的猜想逐漸走遠,凱厄斯強忍著透題的想法硬是不告訴她謎底。亞希諾多咬緊牙關苦思冥想了一會兒,突然一拍大腿,興奮地對凱厄斯說出了她的答案。
「我知道了!6個手鍵盤,346個套管,233個變音器,265個音栓,以及20000個琴管!禮物就藏在了音樂廳的管風琴那裡!」
亞希諾多拉一口氣說完后便期待地盯著凱厄斯,凱厄斯看著宛如一個孩子一般的亞希諾多拉不禁失笑。
「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亞希諾多拉迫不及待地推開了音樂廳的大門,裡面的陳設依舊古典莊重。她興沖沖地奔向諾大的管風琴前左看右看,卻絲毫沒有找到禮物的半點痕迹。
不過細心的她很快就發現了問題,一張陌生的樂譜擺放在譜架上,而那張樂譜竟然是凱厄斯手抄的,凱厄斯肆意張揚的字跡越於紙上。
亞希諾多拉坐在管風琴前,原先激動急切的心情忽然平復了不少,她靜下心嘗試跟著這張琴譜彈奏出它該有的旋律。
尋寶遊戲注重的不該是結果,而是尋寶過程中的樂趣。
在經過幾分鐘的摸索后,亞希諾多拉已經能夠完整地彈下這個曲子。與其說是個曲子,不如說是一段不停重複的旋律。在經過不斷彈奏的過程中,亞希諾多拉發現了其中的奧秘。
在某幾個節點音節會有所不同,正是這幾個音節拼成了一個詳細的日期,而這個日期讓亞希諾多拉不由地露出了柔善的笑容。
那是希利爾的誕辰。
在考慮到凱厄斯絕不會把線索放在希利爾真人身上,她立即就想到了希利爾的另一種存在方式——照片。
當兩人匆匆忙忙地趕到照片陳列室時,外面的天已經黑了。沃爾泰拉小城裡的燈光亮起,光照亮了潮濕的大街,給這座城暈上了一絲朦朧美。
亞希諾多拉小心翼翼地抬起畫框的一角,一張卡片赫然黏在畫框的背後。
「恭喜你,只差最後一條線索你就能找到這個寶貝了。」凱厄斯在一旁輕輕鼓掌,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亞希諾多拉找到禮物時的表情了。
「我一定可以的!」亞希諾多拉信心滿滿地開始讀這張卡片。
「飛鳥回巢,心之歸所。」
不同於之前較為隱秘的暗示,這條線索幾乎就是大剌剌地將答案告訴了亞希諾多拉,亞希諾多拉拿著這張卡片愣在了原地。
飛鳥回巢里的飛鳥指的是她,回巢就是指回到沃爾圖裡,心之所歸里的歸所自然指的就是凱厄斯。
難道……
亞希諾多拉「倏」地將頭扭向凱厄斯,試圖用銳利的眼神讓凱厄斯表情破防,可誰知對方面不改色地回盯著她。
「禮物在你身上。」
亞希諾多拉用肯定的語氣說著,她攤開手掌調皮地催促道:「快把它交出來。」
「你確定?」凱厄斯處事不驚地望著亞希諾多拉。
「確定。」亞希諾多拉用力地點點頭。
「那你自己來找吧。」
凱厄斯說完便張開了手臂,斗篷被他大大撐開,露出了裡面的黑色西裝。
「唔哼,那我就不客氣了。」
亞希諾多拉眯起眼睛也沒跟他多廢話,直接對著凱厄斯就是一頓上下其手。她的手隔著西裝輕揉地貼在了凱厄斯的胸肌上,接著又不斷遊走在其身體的各個部位,可她偏偏就是不去檢查那最明顯的口袋。
「真是個報復心重的壞孩子。」
凱厄斯忽然覺得任由亞希諾多拉動手是件壞事,因為她成功地挑起了凱厄斯的欲II望。他捉住亞希諾多拉亂摸的手一把將她擁入懷中,幾個瞬移就將她帶到了一個隱秘的角落,寬大的斗篷完全遮住了他們兩個人的身體。
凱厄斯將亞希諾多拉頂在牆角,他從口袋中掏出了那個小小的錦盒遞給了亞希諾多拉,貼在她耳邊低沉地說道:「我輸了還不行嗎,這是給你的,我的小甜心。」
亞希諾多拉被凱厄斯完全籠罩在了陰影里,她對於自己現在的處境有些羞澀,儘管她早已沒有了呼吸,但她此時還是感到了一絲窒息感。她低著頭避開了凱厄斯炙熱的眼神,默默將錦盒打開。
錦盒裡的手鐲闖入了她的眼睛,在暗處都能熠熠生輝的寶石奪走了亞希諾多拉的理智。她愛不釋手的把玩著這隻手鐲,臉上露出了喜悅的神情,她幾乎都能猜想到那獨特的設計是出自誰之手。
「讓我幫你戴上。」凱厄斯輕輕擰開手鐲的卡扣,不由分說地抓住亞希諾多拉縴細的手腕。
亞希諾多拉順從地任由凱厄斯給她戴手鐲,可下一秒她發現自己的兩隻手都被這隻手鐲銬住了,那隻手鐲不知怎麼的竟變成了兩個圈相連的圈。與其說是手鐲,不如說是手銬。
她錯愕地抬起頭,就看見凱厄斯臉上得逞和的表情。
「你是我的,亞希諾多拉,你永遠只能是我的。」
凱厄斯抓著像犯人一樣的亞希諾多拉,曖II昧地抵著她的額頭輕聲呢喃,隨後他又將這雙被華麗珠寶銬住的手抵在牆上,眼神及危險又迷人。
「所以,你是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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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這本書的最後一個正式章節啦,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和喜歡!你們的每一條留言我都有看。
嗚嗚嗚對8起我拖延症晚期所以一直拖著最後一章,現在一萬字暴更送給大家。這本書大概有四十幾萬字,也算是我人生中寫的第一本同人小說,雖然有不少瑕疵,但能寫成這樣我已經很滿意了(自戀)
我現在想準備為馬庫斯開一個新的坑,順便寫寫番外和沃爾圖裡幼兒園啥的。不過大概率是佛系更文,畢竟我沒啥出息。我會陸陸續續把已有的番外搬到晉江來,謝謝~
請大家繼續多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