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語言是神賜予人類最慷慨的禮物,它是人類文明的基石,也是記錄人類存在的最佳證明。

在卡萊爾存在的五百年裡,他一直是一個和平主義者,他相信以語言奇妙的能力,任何敵對的行為都能干戈化玉帛。但面對氣勢洶洶的沃爾圖裡,他頭一次感覺到了語言的蒼白,以及一種深深的無力。

叛軍首領加布的腦袋已經被妥善保管了起來,他發不出一點聲音,也聽不見一點聲音。他從此只能感覺到兩種情感,不甘與恐懼。他的未來所面對的就跟那些千千萬萬曾與沃爾圖裡作對的人一樣,不是死,就是生不如死。

亞希諾多拉被凱厄斯摟進懷裡后恢復了少許神志,這讓她從狂暴的狀態恢復了過來。凱厄斯修長的手指插在亞希諾多拉柔軟的髮絲中,他正笨拙地將亞希諾多拉的頭髮重新盤好,因為她的頭髮在翻滾中已經變得凌亂不堪。

「我送你的髮夾不見了。」凱厄斯微彎下腰貼在亞希諾多拉的耳邊低喃。

「欸,是嗎?」亞希諾多拉聽聞一愣,她剛伸手想摸自己的頭髮,手就被凱厄斯捉住。

「丟了就丟了吧,我再送你一個。」凱厄斯瞄了眼他好不容易盤好的頭髮,那髮髻搖搖欲墜的樣子可真經不起亞希諾多拉的摸索。

「……好吧。」

亞希諾多拉輕嘆一聲,她心下為那遺失的髮夾而感到惋惜。雖然不是什麼名貴的髮夾,但那可是凱厄斯親手做的,這對她來說算得上是意義非凡。不過凱厄斯本人既然不怎麼在意,那她也不好提出要滿戰場找的要求,搞不好那個髮夾已經掉進地縫裡查無此物了。

細心的凱厄斯當然發現了亞希諾多拉憂鬱的模樣,他彎彎嘴角,此時垂頭喪氣的亞希諾多拉與剛才霸氣全開的樣子可一點也對不上。他有些奇怪為什麼亞希諾多拉會因為一個髮夾而如此傷心,隨後他細細一想才想起了那個髮夾的原委。

凱厄斯若有所思地看著亞希諾多拉的後腦勺,他的腦子裡有了一個想法。

「事情快點解決吧。」亞希諾多拉喃喃自語了一句,她已經無心再與卡倫家糾纏,反叛軍的事情一出反而幫助沃爾圖裡重新樹立了威望,也算是達到了此行一般的目的。

凱厄斯聽后旁若無人地親吻了一下亞希諾多拉的頭頂,那清冷又帶著肅殺意味的氣息平定了亞希諾多拉內心的焦躁。

「很快就結束了。」

沃爾圖裡衛士有些愣怔地看著凱厄斯溫柔的模樣,這還是他們印象中的大魔王嗎?就在他們分神之時,凱厄斯的淡淡掃眼讓他們本能地後背一涼,於是眾人紛紛撇開眼睛不敢多看一眼,生怕自己被記在了凱厄斯的小本本上。

介於亞希諾多拉回歸的理智,她所操控的巨蟒也顯得溫和了許多。它此時正將它的身軀盤成圈,戒備地沖著卡倫方吐著蛇信子。

在亞希諾多拉極度憤怒之下,她體內的某個枷鎖突然被解開了,她稀薄的神祗血脈終於完全覺醒。她的身體里一直流淌著一股超乎吸血鬼的強大力量,現在伴隨著她能力的成長逐漸變得強烈。曾被烈火洗禮過的她已經慢慢蛻變成了一個凌駕於吸血鬼的存在,反而更類似於真正的半神。

不老,不死,還有超脫於人類和吸血鬼的特殊能力。

說實話,召喚出這麼強大的生物讓回過神來的亞希諾多拉也感到吃驚,她從不知道自己原來擁有這麼強大的能力。但她並不害怕這條駭人的巨蟒,也並不擔心她這種爆髮式的力量只是曇花一現。

如果可以,她覺得她還能召喚出更可怕的生物。

亞希諾多拉放鬆地倚靠在凱厄斯懷裡,她忽然覺得讓阿羅警惕擔憂的敵人也不過如此。實力的變化使她的心態也平穩了下來,她不再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而是一躍成為了觀棋的人,冷漠地看著這雜亂的棋局。

阿羅站在隊伍的最前面,他挺直胸膛傲慢地看著剩餘的卡倫方人馬。他的耳邊是巨蟒斯里忒爾發出的嘶嘶聲,這令人不適的聲音非但沒讓他畏懼,反而給他增添了些許底氣。

阿羅眯著眼睛看著神色各異的卡倫方,他知道他們都在等著自己開口。這種佔據上風的地位讓阿羅胸口一陣舒暢,他背著手沉思了一會兒,終於打破了這難捱的寂靜。

「這是多麼大的一個驚喜。」阿羅頗帶諷刺意味地開口說道,「我都沒想到你們還給我們準備了禮物。」

「相信我,這並非我們本意。」卡萊爾作為家主義不容辭地上前頂住了阿羅的壓力,「這只是一個意外。」

「哈,又一個意外。」凱厄斯面上難掩嘲笑,他輕蔑地搖頭。

「這件事是因為我……」

「我們跟這件事情沒關係,我們在此之前毫不知情,我們被利用陷害了!」

貝拉打斷了愛德華想要擔下責任的行為,敏感的她已經意識到阿羅和凱厄斯對他們的企圖。她知道此時無論再怎麼解釋都於事無補,只有一味否認,將他們從中撇得乾乾淨淨,不留把柄才能有一線生機。

「貝拉……」愛德華內疚地看著挺身而出的貝拉,他低喃一聲牽住了貝拉的手。

「陷害?」凱厄斯挑高了眉毛,「是你們將他們帶過來的,也是你們口口聲聲說他們是你們的證人,讓我們相信他們。現在我相信你們是一夥的了,但你們又不認了?怎麼,你們是在耍我們嗎?」

凱厄斯冷酷的嗓音讓貝拉顫抖了一下,字字句句都往卡倫家的最痛處戳去。他尖圓的下巴微微抬起,口氣中已經帶著惱怒和不耐,他迫不及待地想為卡倫家定罪,好一杆子把一船人都打翻進水裡。

「不是的!我們既沒有參與反叛軍的計劃,也沒有參與他們的行動,我們不知道他們的企圖。我們無意挑起雙方的戰爭,我們只是想向你們證明蕾妮斯梅的無害。」愛麗絲在關鍵時候反駁道。

她從隊伍中擠出,無畏地望著凱厄斯。原先讓她宛如精靈一般靈動的短髮已悄然變長,她少了些英氣,多了些溫婉。她將手伸向阿羅,祈求他能看看自己的記憶。

阿羅握住愛麗絲的手仔細讀了起來,在愛麗絲的記憶里,他看到了蕾妮斯梅的誕生以及她所擁有的能力。不僅如此,他還看到了卡倫家帶著蕾妮斯梅四處徵集證人的場景。

至於加布和赫墨斯,這倆人都是毛遂自薦的。

「有趣的經歷。」阿羅心中暗嘆蕾妮斯梅神奇的能力,但他表面上依舊淡定,「看來你們收集了不少證人和證言,只可惜,你們的部分證人參與了這場動亂,這讓我不禁開始懷疑你們證人和證言的可靠性……」

阿羅剛開口就被愛麗絲打斷。

「如果這些證據不足以再給我們幾天時間,我們會再找到一個半人半吸血鬼的證人,足以證明蕾妮斯梅德無害!」愛麗絲咬著牙對凱厄斯和阿羅保證道。

話雖如此,愛麗絲對於是否能夠再找到一個活著的半人半吸血鬼存疑。找一個已經費了他們九牛二虎之力,短時間內讓他們再找一個恐怕十分困難。她懊惱地心想為什麼她看不到關於未來的片段了,否則他們就有辦法能從這個局面脫身了。

「何必如此費力,我恐怕你們沒有那個機會了……」

阿羅陰沉地看著愛麗絲,他習慣性地轉動著拇指上的戒指,他已經鐵了心要除掉眼前的這一大幫子人了。

「阿羅,我有話要說!」

赫墨斯突然出聲打斷了愛麗絲與阿羅的談話,他此時被凱厄斯下令的沃爾圖裡衛士鉗制著無法動彈。他眼見阿羅即將做出最後的裁決,急急忙忙地高聲喊道。

阿羅掃了一眼回頭的凱厄斯,接著也跟著回頭看了一眼雙手被抓住的赫墨斯,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對赫墨斯的不快與厭惡。就是這個傢伙三番兩次地攪局,還把他的教子希利爾折騰得那麼狼狽。

「你說。」阿羅抿抿嘴,不悅地開口。

「我們來做個交易。」赫墨斯死死地盯著阿羅的臉,他咽了口唾沫,「你我兩人之間的交易。」

阿羅聽著赫墨斯的話臉上露出了好奇與不屑的笑意,他俊逸的臉上露出了勝券在握的神情。

「交易是當雙方處於平等地位時才用的詞,而敗者是沒有資格向勝者提出要求的,你現在能做的只有妥協和求饒。」

「不,我想現在還沒有分出誰是勝者,誰是敗者。」赫墨斯並沒有理會阿羅的譏諷,「相信我,我的條件你會感興趣的。」

阿羅慢慢收起臉上的笑容,他的疑心病終於還是犯了。他打量著赫墨斯倔強的臉,實在是不知道對方要做什麼,但他還是揮揮手讓鉗制赫墨斯的衛士走開。

「阿羅。」凱厄斯見阿羅要接受赫墨斯的邀約忍不住喊住了阿羅,他皺著眉,心裡不知在想什麼。

「放鬆點,我親愛的兄弟,赫墨斯也算是我們的熟人了。」阿羅故作輕鬆地安撫著凱厄斯,示意他不要著急。

阿羅如此輕易接受赫墨斯的要求令人費解,但看著這個死局仍有變數的卡倫家也不顧了那麼多。愛德華試圖用他的超能力去竊取他們之間的秘密,但卻被凱厄斯一個警告的眼神消了念頭。阿羅似乎也想到了這層,他故意將他們的談話地點拉遠了愛德華的能力範圍外。

「赫墨斯,沃爾圖裡的客人,說出你的意圖。」阿羅冷淡地開口。

「我已經知道了你最大的秘密。」赫墨斯雖然有些忐忑,但他還是開門見山地將自己的底牌亮了出來。

「你知道了我的……什麼?」阿羅有些詫異地望著赫墨斯。

「秘密,一個猶如核彈一般的秘密,足以摧毀你努力至今的王國。」

「噢親愛的赫墨斯,你該知道威脅欺騙我的下場,如果你現在只是在拖延時間或是強詞奪理,那麼你大可不必。」阿羅的臉上帶著點憐憫,他並沒有把赫墨斯的話放在心上,只是以為赫墨斯在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赫墨斯看著阿羅冷淡的面容緩緩向阿羅伸出手,他不斷給自己鼓氣,因為他的手上正捏著一個王炸。

「你為什麼不親自看看呢。」

阿羅看著赫墨斯勝券在握的樣子心思一沉,他不情願地握住了赫墨斯的手。

下一秒,他的表情變得精彩了起來,因為他終於知道為什麼赫墨斯要求私下裡談,而且底氣這麼足了。

猜他看見了什麼?

他看見了被燒焦的狄蒂米抱著痛苦的馬庫斯哭訴,他看見了馬庫斯在過了那麼多年依舊對狄蒂米耿耿於懷,最重要的是,赫墨斯知道了害死狄蒂米的主謀。

就是他,阿羅。

那麼多年來被嚴格保密的秘密終於被第三人知曉,曾經的驚慌與恐懼再度湧上了阿羅的心頭。

他不敢想象如果馬庫斯知道了這一切會怎麼樣,他的妻子蘇爾庇西亞得知真相後會怎麼看他,他更不能讓與狄蒂米關係最好的亞希諾多拉知道這一切。如果亞希諾多拉一氣之下要求凱厄斯離開沃爾圖裡,那麼以權謀為長的他根本無法調動那些衛士,家族瓦解也只是時間問題,最後他精心經營的一切就全都完了。

或許不僅是這個家族要完蛋,他的性命恐怕也堪憂。

阿羅看著赫墨斯俊秀的面容第一次有了想一拳錘上去的衝動,他努力扯起嘴角管理他的表情,但他空洞的眼神卻暴露了他的不安。

「殺了他嗎?就現在?」

阿羅鬆開赫墨斯的手,他帶著沒有靈魂的溫和微笑打量著赫墨斯,但那個微笑怎麼看怎麼瘮人。在他決定動手的那一刻,他的手卻被赫墨斯死死地按住。

「省省吧,如果你要殺我,那你最好能保證一下子就能殺了我。否則狄蒂米的死亡之謎會立刻被公佈於眾,這樣大家的臉面都不好看。」

赫墨斯壓低了聲音在阿羅的耳邊說著,他無畏地直面阿羅濃烈的殺意,他知道自己已經踩到了阿羅的尾巴。為了阻止沃爾圖裡接下來的動作,他一定要跟阿羅杠到底。

「我為什麼要殺了你?」阿羅不動聲色地將自己手從赫墨斯的手中掙開,他握著自己的手腕,「殺死狄蒂米的又不是我。」

「是不是你,你自己心裡最清楚……噢,我還漏了一個人,我知道凱厄斯也參與了這場謀殺,否則你不會那麼順利瞞到現在。」赫墨斯沒想到阿羅竟然會一口否決,於是他將凱厄斯也牽扯進來加重他的籌碼。

聽到凱厄斯的名字,阿羅臉上的笑意收了起來,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狠絕。

阿羅冷哼了一聲,他慢慢悠悠地說道:「你為什麼會以為我會受你的威脅?你就這麼有自信讓別人相信你口中的謠言?撒謊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如果是別人我沒有自信,但我對馬庫斯有自信。」赫墨斯直接搬出了馬庫斯威脅阿羅,「就算輿論無法壓垮你,我想你也承受不了馬庫斯的猜忌和離心吧。」

赫墨斯的步步緊逼讓阿羅終於是笑也笑不出來了,他綳著臉陰鷙地質問道:「你覺得光憑你的一面之詞就能動搖我和馬庫斯三千年的感情?你未免也太過樂觀天真。」

「所以你覺得你和馬庫斯的感情比得上他和狄蒂米的感情嗎?」

赫墨斯看著阿羅動搖的樣子知道自己賭對了,於是他繼續向阿羅施壓:「但凡這顆懷疑的種子在馬庫斯的心中紮根,總有一天它會發芽,最後給你帶來滅頂之災。你能捨得狄蒂米,但你能捨得馬庫斯,捨得你的小王國嗎?」

赫墨斯的話算是一步一步地將他阿羅的後路都堵死了,阿羅再次感嘆自己就應該早點將赫墨斯處理掉,要不然現在就沒這麼多屁事。

刀已經架在脖子上了,事情也沒什麼餘地了,阿羅的眼底閃過一絲無奈。

「在決定殺掉狄蒂米的那天我就應該預想到了會有這天的,不是嗎?」

「這麼多年了,這種威脅的口氣我這麼多年都沒聽過了。」

阿羅眯著眼看了眼灰濛濛的天空,他在短暫的驚慌后迅速冷靜了下來,淺笑著繼續說道:「你以為在你知道了這個秘密后,我還會允許你活著?」

「我自然是有把握自己能活著的。」

赫墨斯被阿羅盯得渾身發毛,他雖說是有把握,但是他自己其實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說實話,他也沒想到卡倫家這邊竟然還有反叛軍的存在。他之前本來計劃用希利爾要挾沃爾圖裡放人後能完美結束這場對峙,但沒想到竟然被人攪了局。

現在雖然拿出了殺招,但也算是險招。沃爾圖裡的勢力強勁,今後自己怕是不得不小心過日子了。

「我實在是好奇,你為何對沃爾圖裡抱有這麼大的敵意?大到你都願意將自己的性命為賭注。」阿羅許久開口說道,他頓了頓又接著說:「我以為你是凱厄斯的親朋好友。」

「……我是他的好友,但我知道志不同,道不合,不相為謀的道理。」赫墨斯垂下眼,只是草草回了這一句。

赫墨斯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反對沃爾圖裡,為了不過認識幾年的朋友就背叛自己相識千年的轉變者實在是太過荒謬。雖說他做事一直隨心所欲,或許這次終究是太隨意了。

赫墨斯的心中有一套他自己的價值觀,他無法苟同沃爾圖裡的行事方式,甚至極其厭惡這霸道壓抑的環境。也許他的心中也是有些執念和不甘的,他愛慕亞希諾多拉而不得,反抗凱厄斯而不能,無論他在哪裡都隱隱被凱厄斯壓一頭。從出身到地位,他都不如凱厄斯。如今凱厄斯已經有圓滿的家庭,這讓孤身一人的赫墨斯難掩羨慕之情。

但這次他總算是干出了點大事,他心裡的那點不痛快總算是有機會出了。

阿羅靜靜地看著這個年紀挺大但有著小孩子心性的赫墨斯,他突然慶幸自己的秘密掌握在這樣一個城府並不深的人手上是不幸中的萬幸。如果換作是他,恐怕對方的下場會難看得多。

「既然你現在有了跟我談判的資格,那麼我想聽聽你要什麼。」阿羅不動聲色地問道。

聽到這話的赫墨斯眼睛一亮,他知道阿羅願意鬆口了,於是他立即提出了要求。

「很簡單,你只要做到我說的三條,我保證這個秘密永遠不會從我這裡泄露出去。」

「三條?你的胃口倒是不小。」阿羅冷笑一聲,「說來聽聽。」

「第一,你答應我這次的對峙就此為止,蕾妮斯梅的事情與希利爾的事情一筆勾銷,你們從此不再去找卡倫家和蕾妮斯梅的麻煩。」

阿羅聽到這話心底暗嘆一聲,看來卡倫家的好運氣還沒有到頭,這次竟然又讓他們逃過一劫。

「可以,只要卡倫家不觸犯沃爾圖裡定製的條例,他們自然無虞。」

赫墨斯聽到這最基本的要求被肯定,稍稍鬆了口氣,他接著說:「第二,這場對峙結束後放我走,並且不允許有任何人跟蹤我。一旦我發現有你的人的痕迹,你的秘密大概會在24小時之內傳遍所有吸血鬼的耳朵里。」

阿羅聽到這條就知道赫墨斯在自保,但阿羅對於赫墨斯的信任程度為零,他怎麼會放任手握他把柄的人逍遙在外?

「你想得不錯,不過我很好奇你要如何保證你不會在無意間走漏消息?我想你也應該多少了解,我並不是一個三歲的孩子,不會輕易相信你的口頭承諾。」

「可是現在你只能相信我,是你說的,敗者只能妥協或者求饒。」

聽到這話,阿羅的臉一下就垮了下來,無盡的怒意在他的胸口燃燒,他從容不迫的氣度早已在狼狽中瓦解。他的要害被赫墨斯死死地扼住,但他只能低聲用義大利語咒罵著解解氣。

「你最好祈禱你別落到我的手裡。」阿羅惡狠狠地威脅道。

赫墨斯看著明顯處於暴怒狀態的阿羅有些膽怯,他快撐不住阿羅帶給他的壓力和恐懼了。這最關鍵的兩條要求被答應已經讓他幾近欣喜若狂,可他猶豫再三,還是將他的第三條說了出來。

「第三,在接下來的十年裡你要讓希利爾離開沃爾圖裡的看護去獨自生活,去別的國家像其他普通孩子一樣上完高中和大學,之後讓他自己選擇自己的人生。」

阿羅雖然處於極度憤怒的情緒,但他還是細細地聽著赫墨斯所開出的第三個條件。可他越聽眉頭皺得越緊,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前兩條阿羅還能咬著牙答應,但這第三條不僅離譜,還挺多管閑事的。

「噢,這第三條恕我無法應允。」果不其然,阿羅否定了赫墨斯開出的條件,他奇怪地來回掃視赫墨斯,眼裡滿是戒備與厭惡。

「我想你沒有拒絕的能力。」

「不,我當然有。是你高估了你手中的籌碼,也高估了我的能力。」阿羅看著困惑的赫墨斯自然沒什麼好態度,「前兩條我還能考慮一下,但第三條……希利爾不是我的孩子,我做不了主。如果你對希利爾的未來規劃有建設性的意見,請你去找凱厄斯和亞希諾多拉——當然,如果你還有膽子和臉面去找的話。」

赫墨斯被阿羅明晃晃地怒懟噎住,提到亞希諾多拉和凱厄斯,他那不該出現的心虛又回來了。儘管如此,他似乎並沒有打算放棄。

「就是因為難做到我才開出了這樣的條件。」赫墨斯認真地盯著阿羅,「我不會讓希利爾走上跟你們一樣的路。」

「你管得還挺寬。」阿羅冷笑一聲,「我自問希利爾被我們教育得很好。」

「很好?冷漠無情,視人命為草芥,這就是沃爾圖裡自傲的教育?」赫墨斯氣急反笑。

「沃爾圖裡一向按規矩行事,這就是家族為希利爾做出的最好表率。對家族忠心耿耿,對大局時刻清醒,這就是領導者的特質。至於你喜歡的善良天真,不過是為了掩蓋其無能愚蠢罷了。」

「你們做事從來不是為了所謂的公平正義,你們的規矩恐怕也只是個借口而已。」

「我以為你清楚。」阿羅眯著眼看著有些跳腳的赫墨斯,「因為我說的話就是規矩,在強大的實力面前,道德不過是用來束縛管理弱者的。」

赫墨斯並沒想到阿羅竟然會直接挑明這無法宣之於口的事情,他原以為他手上的最後一張牌大到足以壓垮阿羅,但沒想到對方竟然還有精力反擊。

「哐——」

一陣巨大的聲音讓正在陷入緊張談判的兩人嚇了一大跳,他們一同往聲音的源頭看去。眼見赫墨斯的注意力被分散,阿羅抓住了這個機會起了殺心。他一下子撲到了赫墨斯的背後,一個使勁就將他的頭擰了下來。

「簡。」阿羅輕聲呼喚離他最近的衛士,而他的呼喚立刻被簡捕捉到了。

「阿羅大人。」簡迅速趕來,她冷漠地看了眼略顯狼狽的阿羅,以及地上頭身分II屍的赫墨斯,安靜地等待著阿羅的指示。

「燒乾凈,別留痕迹。」

阿羅整理了一下被扯開的衣領,調整好心情,迅速奔赴到大部隊的最前頭。

「怎麼回事?」

阿羅裝作疑惑地詢問身邊的衛士,但他順著衛士的方向往卡倫家的位置看去,他就發現那條原本安安分分的巨蟒現在竟然一頭扎進了卡倫家的隊伍里。

巨蟒的嘴大剌剌地張開,露出了它鋒利又粗糙的牙齒。它一口將一個吸血鬼的半截身子咬斷,隨後叼著那半截身子得意地看著亞希諾多拉,說實話這點東西還不夠它塞牙縫的。

那個吸血鬼疼得直冒冷汗,驚聲尖叫過後痛到發不出聲音,翻著白眼倒在地上,她剩餘的肢體上還殘留著巨蟒的毒素。

原來就在阿羅和赫墨斯開了私人聊天窗口時,凱厄斯對於在戰爭中襲擊了亞希諾多拉的查弗利娜動了殺意。他根據衛士的彙報迅速鎖定了那個吸血鬼,於是命令讓卡倫家交人。

卡倫家雖然理虧,但是他們也是不肯隨便出賣朋友,於是在一番唇槍舌戰下,事情逐漸開始惡化。

「算了吧,凱厄斯。」亞希諾多拉想息事寧人,雖然她對於這個貿然襲擊她的人也有些生氣,但這是戰爭,誤傷總是難免的。

「那就怪她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凱厄斯絲毫不理會亞希諾多拉的求情。

正當凱厄斯決定親自把人抓回來的時候,在一旁的巨蟒突然主動發動攻擊,它絲毫不理會亞希諾多拉給予它的命令,而是猛然向查弗利娜衝去。

驚慌的查弗利娜想對著巨蟒使出幻視,但可惜這條巨蟒並沒有眼睛,只有一張血盆大嘴。她在同伴的拉扯下堪堪躲過了巨蟒的襲擊,但她身後的那個吸血鬼就沒那麼好運了。

「斯里忒爾,你在做什麼!」亞希諾多拉大聲看著正搖頭晃腦的巨蟒,她陡然發現那條巨蟒似乎在一定程度上有著自我意識。

「嘶——」

那條巨蟒發出了低沉且間斷的聲音,像是嘶聲中帶著嗡嗡的聲音。它吞下嘴裡的食物,將身體盤成圈,有些委屈地低下頭,好像並不明白它做錯了什麼事情。眼看亞希諾多拉真的生了氣,它低嗚一聲,趴在地上,重新分解成一條條的藤蔓,縮回了地底。

亞希諾多拉看著像是在耍賴的巨蟒,無奈地嘆了口氣。她看著難以抑制憤怒之情的卡倫方是一個腦袋兩個大,她看著貝拉譴責的眼神,心情複雜,難受至極。

「夠了。」

阿羅揉了揉太陽穴,他突然感到一陣心累。他至今還沉浸在赫墨斯帶給他的后怕中,他閉上眼睛,突然想到赫墨斯的名頭或許還有用。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他的決定,哪怕是剛傷了一個同伴的卡倫方也極力地剋制。

「吸血鬼界的和平一直是沃爾圖裡致力維護的使命,經過這一場漫長的戰爭,我們失去了同伴,失去了朋友,我想是時候該喘一口氣了。」

阿羅頓了頓,他止住了凱厄斯欲張嘴的動作,繼續說。

「以加布為首領的反叛軍已經被處理,沃爾圖裡會繼續追查可能的殘餘勢力。同時我們接受卡倫家所帶來的證人與證詞,我們相信你們的無辜,以及蕾妮斯梅的安全性。

記住,這並不代表沃爾圖裡的退讓。相反,這代表著沃爾圖裡的仁慈與公正。所有膽敢與沃爾圖裡為敵的人,加布就是前車之鑒。」

阿羅的話如同一顆炸彈,卡倫家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赦免而砸得不知所措。

凱厄斯深深地看了一眼阿羅的背影,只是自顧自地摟緊了亞希諾多拉。他知道阿羅有自己的考量,他們利益一致,只需要相信阿羅即可。

「阿羅,對於你的大度我深表感激。」卡萊爾的臉上終於掛上了微笑,雖然他不知道是什麼讓阿羅願意讓步,但他知道自己家族和至親的命都被保住了。

「先別急著高興。」阿羅微笑著看著充斥歡樂氣氛的卡倫家,「對於給予錯誤情報的艾瑞娜,我們也需要裁決。」

「不如殺了吧。」凱厄斯不悅地提議道。

「阿羅,艾瑞娜並不清楚她誤報了情報,這只是個錯誤!」善良的卡萊爾立刻從欣喜的情緒中走出,他忍不住出聲阻止,他擔心阿羅會把氣撒在艾瑞娜身上。

「你以為你們的錯誤還少嗎?」阿羅冷哼一聲。

艾瑞娜在她的兩個姐姐的陪同下來到了阿羅的面前,艾瑞娜的臉上充斥著絕望與恐懼。她還沒有成功替勞倫特報仇,現在卻要把自己的命搭上了。

昔日的老朋友站在了對面的事實讓卡萊爾深備受打擊,他痛心地看著艾瑞娜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竟然選擇與沃爾圖裡狼狽為奸。雖說他對被艾瑞娜拉下水的坦尼雅和凱特抱有同情,但他的心底不免還是會感到苦澀和怨懟。

「艾瑞娜作為證人,她的行為是謹慎且合理的,可她提供錯誤的情報卻是無法辯駁的罪行,需要付出代價。」阿羅看著艾瑞娜的臉思考了一會兒,剛想下決定殺掉艾瑞娜,卻又忽然改變了心思。

「可究其根本導致艾瑞娜謊報情報的原因,卡倫家也需要承擔一半。要不是卡倫家如此『創新』地搞出了半人半吸血鬼,我想艾瑞娜也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但如果卡倫家願意列出一張今日參與者的名錄替艾瑞娜將功贖過,那麼沃爾圖裡願意一同赦免這位可憐的證人。」

阿羅的這招不可謂不毒,如果卡倫家老老實實地將名錄交出來,那麼沃爾圖裡就能掌握卡倫家的關係網和還沒除乾淨的叛軍。這可比探子來得有效多了,到時候把那些看不順眼的敲打一番,這樣也沒人敢對沃爾圖裡的讓步說三道四。

如果卡倫家不給名錄,那麼卡倫家會落得個見死不救的名聲,畢竟名錄在外人看來也不是什麼機密。德納利家族會因為艾瑞娜的死遷怒於卡倫家,到時候勢必會與其心生嫌隙,這樣算是阿羅給卡倫家樹了一個敵人。

卡萊爾低頭沉思了一會兒,他看著心如死灰的艾瑞娜和滿臉期待的德納利姐妹,只能咬咬牙點頭。

阿羅看見卡萊爾的讓步,被氣青的臉好歹緩和了不少,他招來兩個沃爾圖裡衛士將艾瑞娜帶走。

「拿你們的名錄來換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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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面試了,好緊張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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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之你是我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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