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看天色暮看雲
「還未擦乾,就要起身嗎?」黃尚苦嘆出一口氣,三兩下把楚行舟的腿腳擦乾,打橫抱將人塞進了被窩裡,「好不容易把腳捂熱了,阿楚要是再出去倒個水,這功夫可就白做了。」
「......」這是重點嗎?
「我在塌邊泡個腳,很快的,阿楚先睡吧。」黃尚苦將屋內的明珠收起來,摸黑兌好了水。
楚行舟在被褥間露出一雙亮亮的眼睛,向他看去。山林間斑駁的月光照映進屋內,在黃尚苦身上撒上一層星輝。
楚行舟沉默著看了半晌,終於搖搖頭,把那些不合時宜的畫面全部甩掉,起身脫掉中衣。
「阿楚還沒睡?」黃尚苦轉過頭來,又迅速轉了回去。
「沒有,睡不著。」
「嗯?有心事?」
「..沒有,就是單純的睡不著,躺一會兒或許就好了。」
黃尚苦沉吟片刻,直接擦乾腳也上了榻。他把楚行舟的中衣疊好,而後伸手探進了溫暖的被子,摸索著握住了楚行舟的小腿。
「!!!南明君?」
「方才你自己都沒有按好,我想伸手時你已經從腳盆中出來了。」黃尚苦在被子里動作著,道:「按完之後會很舒服的,有助於入睡。」
「......」我怕是會越按越清醒。
楚行舟平躺在榻上,一動不敢動,盯著床梁出神。直到黃尚苦倒完洗腳水回到榻上后,他才終於咽了下唾沫。老趙家本就貧寒,沒有多餘的被子,東翻西翻最終只找出一床略帶潮氣的棉褥,給他倆送了過來。楚行舟起初並未多想,畢竟他已有過幾次和黃尚苦同衾而眠、同枕而卧的經歷,算是養成了足夠的抵抗力。然而剛才他思想不正,身體燥熱,一時大意脫了長褲,乃至於現在的楚行舟渾身上下只有一件薄薄內衫,看起來委實不妥。
楚行舟往牆邊靠了靠,給黃尚苦空餘除了足夠的位置,並確保自己光裸的雙腿不會碰到旁邊人。他眼睛滴溜溜地看著黃尚苦動作,直到枕邊的呼吸聲終於靠近,才別過了頭。
「阿楚。」
「嗯?」
「還是睡不著?」黃尚苦側過身,一雙幽深的眼眸靜靜地看著他。
「...嗯。」
「我以前聽過幾首哄人入睡的曲子,看著效果不錯,唱給你聽?」
「!!!」楚行舟瞪大眼睛,「搖籃曲嗎?」
「...也或許是童謠。」
「咳咳。」楚行舟尚未聽過黃尚苦唱歌,漸漸心癢起來,「好啊,我聽著。」
黃尚苦笑了笑,湊近摟過了他的腰:「離近些,聽得清。」
「!!...好。」
「況且阿楚無需那樣靠里,這榻不算小,我們兩個睡得開。」楚行舟整個人被從牆上扒下來,跌進一個炙熱的胸膛,貼碰上一具火熱的軀體。
「......」
低沉的聲音自耳邊響起,帶著酥酥的熱氣緩緩繞進楚行舟的耳廓。溫和悠悠的歌聲伴著古老綿長的曲調,隨著月光灑落人間。
楚行舟終於敗下陣來,他在被中悄悄伸手遮擋住了起勢膨脹的凸起,極其煎熬地閉上了眼睛。突然,他感到大腿邊似乎碰到了一個有些炙硬跳動的東西。疑惑思索而後電光火石間,楚行舟嗡地一下大腦空白,昔日在龍宮桑羽殿中小廚房裡發生的那些事像洪水猛獸般止也止不住地灌進了他的腦中。
完了完了,這,這該如何是好。楚行舟極力悄無聲息地挪開腿部,耳邊的歌聲卻在此刻戛然而止。
「...我唱的很難聽嗎?」
「!沒有,怎麼會,很好聽。」
「那你為什麼要躲。」
「?我沒有躲啊,只是想換個姿勢而已。」
「...」黃尚苦靜靜看著他,默不作聲。半晌方輕聲道:「睡吧。」
「好。」
這人終究還是沒有鬆開摟在自己身上的手。楚行舟叫苦不迭,只嘆自己賠了夫人又折兵——覺睡不著就算了,現在搖籃曲也聽不到了。都說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不知下次...還能不能再有這樣的機會。
翌日一早,楚行舟二人送走了夜鵬、老趙一家人,鬆了松一宿酸麻的胳膊肩膀,望天心嘆——沒成想,自家的院子,最先住進去的竟然是別人。他望著夜鵬的背影,恍然發覺這已經是不知第幾次他和南明君目送青鸞遠去了。
「黃兄。」
「嗯?」黃尚苦拿了大氅披在他身上,「你總是忘記披衣服,從昨晚開始就魂不守舍的,捨不得夜鵬?」
「不是。」楚行舟搖搖頭,「夜鵬以前同你一起出門時,也是這樣時不時就會離開去做別的事嗎?」
「...或許吧,記不太清了。」難道要承認是自己故意把那隻鳥兒支開的嗎。
黃尚苦凝眸看著楚行舟眼下若隱若現的青黑,蹙眉道:「昨晚沒睡好?」
「..有一些。」
黃尚苦聞言神情又凝重了些許,彷彿是遇到了什麼經年不得解的頭疼問題。他抬手輕輕攬住楚行舟的後腦,一手拇指細細摩挲著那片暗色,手掌完全覆蓋了楚行舟的半邊臉頰。似是自言自語般道:「得儘快把那鳥妖捉住,事情解決后,我就帶你去北海。敖順那裡有助眠的藥物,很是管用,而且對身體無害,你應當用得到。」
「...嗯。」楚行舟抬眼望他,半晌后笑起來:「現在去廟基那裡嗎?」
黃尚苦回過神,順手理了理他鬢邊的碎發,道:「那,那就現在走吧。」他本想再等等,等到他完全記住楚行舟容貌上的每一絲紋理,等到手掌完全接收到楚行舟身上的每一點溫度,等到身體完全沾染上楚行舟整個人的氣息。然而時間在不停的流逝,再緩慢的進程都會有停止的那一刻。
他從昨日夜半就開始惴惴不安,直到今早做完那個決定后,就更是惶惶忐忑。他不知將來楚行舟發現實情后,會做出怎樣的反應,也不知自己該如何解釋,更不知以後的路他還願不願意陪他走。他只知道,現在的時光,能多留一分就多留一分。至於捉那鳥兒,他倒是沒想太多,總之不叫阿楚受傷就好。
深山老林中,楚行舟抬手接住一片墜落的葉子,透過陽光去觀察其上的細緻紋理。黃尚苦仰頭碰上他的脖頸,笑道:「看什麼好東西呢?都不理我。」
「葉子。」
「好看嗎?」黃尚苦托著人的大腿往上抬了抬。今日同行的沒有別人,他起初以為終於可以如願以償把楚行舟抱到目的地,然而奈何楚行舟沒有同意。兩廂權衡之下,黃尚苦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背起人來。
「好看。」
「能送我嗎。」
「好吧。」楚行舟撇撇嘴,把葉子放進黃尚苦胸口處的內袋中,拍了拍道:「你可要保管好。」
「好嘞。」
「累嗎?」
「不累。」
「都流汗了,還說不累。」楚行舟低下頭去,在人耳邊輕道:「為何不帶我飛過去?山上應當已經沒有人了。」
黃尚苦腳步頓了頓,道:「以,以防萬一。況且廟基隱藏在山林中,飛在高空恐怕會難以辨識到它。」
楚行舟笑笑:「好吧。對了黃兄,還未同你說,昨日的那些血羽上,其實是結了術法的。」
「!?術法?」黃尚苦當即停下來,仰頭去碰他的下巴:「可有受傷?是不是因為這個,你昨夜才無法入睡的。」
「...沒有,只是小小的法術罷了,以確保凡間的水對上面的血液不會造成影響。很容易就破除了,黃兄不必擔心,不會打草驚蛇。」
黃尚苦心裡五味雜陳,正欲再言,腦內卻突然想起了夜鵬反覆橫跳的聲音:「南明君?南明君!阿楚!我到杜府了。」
「夜鵬來消息了。」黃尚苦凜聲問道:「情況如何?」
「杜林正和杜夫人在一起用膳,杜凌正在他的小院內練劍,管家還有隨從僕人們也都在各忙各的,院中沒什麼奇怪的地方。」
「好,辛苦你了。」黃尚苦側臉轉向楚行舟,將事情複述一遍,道:「杜家三口都在,並無異常,並未有人受傷。」
......難道猜錯了?楚行舟蹙眉道:「不管如何,先去那處荷塘看看。」
「好。」
樹影斑駁,山野寂靜。昨日的廟基還是靜悄悄地坐落在那裡,荒蕪沉靜,只有東北角的一抹青蔥翠綠能顯現出一絲生機。
楚行舟彎腰拾起一朵白荷,捻莖而道:「他來過了。」
「法印被破壞地很是厲害,看來他早就發現我們在此地施法了...他是故意的?」
「或許吧。」這鳥兒脾氣還真是暴躁。楚行舟轉頭笑道:「現在勝算還有幾何了,南明君?」
黃尚苦笑而不語,片刻后抬手輕輕捻了捻他的臉蛋,長目眯起,有些發狠道:「不要叫我這個。」
楚行舟雙目微睜,沒想到黃尚苦如此反感這個稱呼,隨即改了口:「黃兄。」
「嗯。」黃尚苦雖然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但不知為何,心中還是有些鬱結。他沒有細想,只是再次輕輕撫過楚行舟臉上他方才捏過的地方,認真道:「現在是六成了。」
「為何?」
「因為他太囂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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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S:摸過細膩膩小腿的手不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