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橋頭自然直
「等等!」
夜鵬剪燭芯的手猛地一顫,屋內瞬間暗了下去。
......他十分無奈地看著頗有垂死病中驚坐起之態的黃尚苦,無奈道:「又怎麼了?」
「先把燈點著。」
「......好。」
光亮重新普照卧房,黃尚苦這才喘出一口氣,沉沉望著他道:「飯。」
......蛤???
「南明君,你到底對吃有多大的執念?」拜把子失敗都忘不了吃飯,你難道此刻不該廢寢忘食嗎?
「飯,阿楚還未用膳,給他送去。」
......哦。
「咳咳,那個,南明君,你忘了?」夜鵬看著他提醒道:「你今日給阿楚可是做了好多魚,飯菜香都遠飄十里了,我這屋子裡到現在都冒著一股魚味兒,饞的我肚子直發慌。」
「......對。」黃尚苦這才想起來,沉思片刻,又道:「過了這麼久,想必涼了,你熱一熱...罷了,再熱就不好吃了。我還是再去做一份吧。」
「哎哎哎——!」夜鵬忙攔住他道:「你現在這身體狀況,萬一再吐血怎麼辦?」
「不會的。」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炒著炒著吐了血在鍋里,你叫阿楚怎麼吃?就算吐不到鍋里,吐到了這乾淨圍脖上又該怎麼辦?」
「......」
「況且你做個飯要許久,阿楚等不及的。我去找小二抓緊準備一份晚膳,肯定餓不到他。」
「......好吧。記得做魚。」
「好好好,行行行,你快躺下休息吧。」夜鵬一個鳥頭兩個大。
「還有。」
「又怎麼了?」
「你出去后,記得看看走廊和地上有沒有我不小心吐出來的血。倘若有——」
「倘若有就擦掉對不對?」夜鵬蹙眉嘆道:「南明君啊,你可少操點兒心吧,你剩下的血還不夠費心的呢。」
「我沒同你開玩笑。」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一定趴在地上仔仔細細地檢查,您放心!」夜鵬搖搖腦袋,轉身出門去了。
隔壁房間內,楚行舟依舊站在黑暗中。他手裡的稻草人失了靈力牽引,正垂頭喪氣般耷拉著腦袋,腳脖子上探出一根尚未紮緊的桔梗。
空氣中還瀰漫著經久不衰的魚香味——那是黃尚苦不知道從哪兒搞來的一桌全魚宴,正熱熱乎乎精心美觀地擺在方桌之上。
楚行舟僵直的肩膀終於塌了下去,他搖搖頭,笑了一下,慢慢走過去,坐下來看著一大桌蓬勃美味的佳肴,靜靜出神。
他已經許久沒有過這種熟悉窒息的孤寂之感了。自從遇到黃尚苦后,他周圍的世界好像在一瞬間上了色,絢爛精彩地不行。一個從嚴寒中爬出來的人在溫暖里待久了,自然對重新出現的低溫格外介意。
楚行舟抬起頭,他依稀記得上次遇到這種情況,還是在大學宿舍里。那時舍友們全都各奔東西,只剩了他一個留在空蕩寂靜的房間里。無生無息,無邊無際。
突然,他的手心一亮——是從伯勞身上拿下來的玉片。玉片很薄很輕,較之先前得到的兩個小之又小。
為什麼不同意呢?
......
對啊,為什麼?楚行舟輕笑一聲——有什麼理由拒絕呢?左右不過是我一個人的想法罷了,他願意同我交好,合該高興才是。
再不濟,他也說過此生不會娶妻,也該知足了。
......可還是,不甘心啊。
到底人類的貪念是無法滿足的。楚行舟透過月色去看那玉片,嘲笑著自己的劣性。
當他推門走出房間時,正巧撞見了提食盒而來的夜鵬。
「阿楚!」夜鵬驚喜道:「好巧,看我給你送什麼來了?」
「?是點心嗎?」
「不是。」夜鵬搖搖頭,把食盒遞過去,「是晚膳,香噴噴的晚膳。」
楚行舟笑笑,接過來:「多謝。」
「你果然尚未用膳嗎?」
「......」楚行舟抬眼看他:「黃尚苦去找你了?」
「!!」夜鵬瘋狂擺手,在對上楚行舟那雙洞若觀火的眼睛后又火速投降:「是......」
「在你房裡?」
「......是。」
「那便好。」
「?」
「至少知道他去哪兒了...」楚行舟低聲說著,而後問道:「他可用膳了?」
「...」夜鵬不敢撒謊,直接道:「沒有。」
......「那我去看看他。」楚行舟提盒就走,被夜鵬趕忙攔下:「別,他已經睡下了。」
「......現在亥時不到,他就已經睡了?」
「嗯,他,他今日有些累。」
「...可你屋裡的燈還亮著。」
「......」夜鵬欲言又止,最後彆扭道:「他怕黑,不讓我滅燈。」
.......楚行舟深吸一口大氣,心中的難受之感都快要被這種匪夷所思的理由壓下去了。怕黑?我像三歲小孩那樣好騙嗎?我又不是沒同他睡過!
楚行舟抿唇,半晌憋出一句:「好。」
夜鵬不敢看他,低頭支吾著:「那,那我就先走了?」
「...嗯。」
「阿楚。」夜鵬走了兩步又回身看他,「我理解你。」
「?」
「這事兒是他有錯在先,你做出了這樣的選擇也是有原因的,我理解你。」
「?」
「我,我先走了!」夜鵬飛也似的衝進了房門,留楚行舟一個人拿著食盒在風中凌亂。
也罷,他現在既然不願見我,那就以後再說。
畢竟......日久天長。
楚行舟無奈回到暗沉沉的屋中,關上了房門。
翌日晌午,黃尚苦在睡夢中猝然睜眼,驚出一身冷汗。他盯著虛空半晌未敢動,末了顫巍巍伸出手,向下探去。
咔啦啦天打五雷轟。
黃尚苦喉結滾動,不可置信的點了一下指腹——濕黏,濃稠,很多......
餘韻還未散去,他哐嘰一生把頭磕向床頭,痛不欲生——怎麼能,他怎麼能做出這種事來。阿楚待他那樣好,他居然在夢中將人...將人那樣虐待,甚至,甚至還把東西捅進去,而後......黃尚苦再也不願想下去。可那些不堪的場景、泛紅的肌膚、迷離的情態、靡亂的響聲卻一個接一個撲向他的腦海,似乎要將他吞沒,要讓他窒息。
天要亡我。
黃尚苦感受著腿間的泥濘,羞恥而自惱,只覺屈辱無比。
「南明君,舒服嗎!」
黃尚苦猛地睜開眼睛,看到了突然出現的夜鵬,果斷一個靈球打了過去。
「哎哎哎!你打我幹什麼!」夜鵬跳開腳叫道:「幹什麼幹什麼,好事兒被人打擾就這麼生氣?」
「你幹了什麼?!」
「嘖,你是要吃人嗎?」
「出去!」
夜鵬被他發紅的雙眼嚇到,不由得降低了聲音:「吃飽喝足,你怎麼連個謝也不說...」
「謝?我謝你什麼?」
「嘖。」夜鵬挺直腰板道:「你可知這是哪裡?」
黃尚苦瞪他:「說!」
「說說說,我說。」夜鵬一蹦三尺遠,「這地方叫拾夢坊,是鹽城最近時興起來的地方。我早就想來了。你看這個——」
夜鵬拿出一個小巧精緻的鏤空玉瓶兒,「這裡面放的是店主人特製的夢露,只消灑上一點兒,熟睡的人便能做個美夢。據說在夢裡,你能得到心中最想要的東西,尤情愛一事最為真實,說是能叫人美夢成真也不為過。而且這夢露若是用的多了,使用者即使在清醒狀態下,也能看到同樣的效果呢。只可惜它太貴了,我傾家蕩產才給你湊出了三四天的用量。」
「......你給我弄這些幹什麼。」
夜鵬看著黃尚苦黑如鍋底的臉色,心中不禁一咯噔——遭了,他在夢裡不會沒睡成吧...還是看到阿楚和別的男人做了...?不行不行,看來下次夢露得放多一些了。
「咳咳,第一次可能會有些意外,不過你放心。」夜鵬說著又添了許多夢露在瓶里,「這次不會了,我保證!」
「......你很得意?」
夜鵬知他不痛快,忙搖頭道:「不,我不得意。」
黃尚苦氣悶,沉聲問道:「我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你睡得太熟了,我稍稍用了些法術,你便——便到這兒來了。」
「出去。」
「嘖,黃尚苦你就算不知恩圖報也得給我點兒面子——」
「出去。」
......「行,行行。東西給你留這兒了啊。」夜鵬撇撇嘴,轉身開了房門。愣了片刻后又退回來,深深看了黃尚苦一眼,帶著一臉悲痛撤走了。
有病。
簡直有病!
黃尚苦鬱悶至極、仰天長嘯。他胡亂抓了兩把頭髮,撩開被子準備下床清洗乾淨。然而一隻腳還未伸進靴子中,便僵在了原地。
「阿,阿楚...你,你怎麼來了?」
楚行舟面無表情放下一包熱包子,靜靜站在原地,抬眼看他。
「我不能來嗎?」
「阿楚!」黃尚苦登時起身,跑到他身前,「對,對不起......」
「何事需要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在睡夢中被人帶過來的,醒來就這樣了,我,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黃尚苦一雙手摟也不是,放也不是,急地結巴起來,「你信我,我真的,真的什麼都沒做。」
「......」楚行舟嘆出一口氣,看著他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拾夢坊!」
楚行舟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著他:「你知道?!」
「知,知道啊。」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居然還敢過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楚行舟顧不上什麼擺正身份、兄友弟恭、禮義廉恥了,當即蹙眉道:「你很得意?」
「......不,我不得意。」
楚行舟深深看他一眼,拿起桌上的肉包子就想走。黃尚苦慌忙伸手攔他,混亂之中只聽得屋內啪啦一聲,是玉碎的聲音。
「......這是什麼?」
「是夢露!」
楚行舟抬眸,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他:「這你也知道?」
「......」
「幹什麼用的?」
「......助眠。」
楚行舟冷哼一聲:「在這種地方還需要睡覺?」
「我昨晚確實是和它一起睡覺的。」
「可我昨晚我去找你時,夜鵬同我說,你在他房裡正睡著。怎麼,黃兄一覺醒來,就換了地方?」看來昨夜夜鵬攔我是為了給你打掩護?楚行舟只覺得打心底里生出一股冰涼。然而他垂眸間卻不小心看到了黃尚苦身下高昂的凸起和衣褲上透出來的黏液,一瞬間便僵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