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山前必有路
「阿楚你聽我解釋!」
「不,不用了。」楚行舟耳根迅速泛起火辣辣的通紅,逃也似的向房門口衝去,奈何黃尚苦攔地太緊,根本力不從心。
「不用了,我走,我想出去。」
「阿楚,先聽我解釋好嗎?」黃尚苦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控制住,而後火速解釋道:「我昨晚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做了許多大不敬的荒唐之事,醒來后就是這個反應了,絕不是對你。阿楚,阿楚別動。」他喘著氣竭力把人圈在懷裡,雖然雙臂間留了些空隙,但楚行舟是絕對掙脫不開的。
「......什麼夢能讓你這樣?」
「......」黃尚苦自然不敢說,可這樣耗著也不是個辦法。他稍稍後退一些把距離拉開,想把事情從始到末同楚行舟解釋清楚。
「咳,阿楚,事情還要從夜鵬那廝講起。」
夜鵬抓耳撓腮貼在門外,恨不得從門縫裡鑽進去。可惜拾夢坊房間的隔音太好,他聽了半晌只依稀聽到些什麼「阿楚」「坊」「知道」來,簡直莫名其妙。他搖搖頭,無奈吩咐人留守在門外,誰都不許打擾。又差人備了些跌打損傷的藥膏來,這才放下心,轉身做夢去了。
屋內,楚行舟聽完沉默半晌,終於開口問道:「所以你話語間一直隱去的那夢中人究竟是誰?」
「......忘了。」「能讓黃兄第一次開葷的人想必十分重要,這你也忘記了嗎?」
「不,不曾開葷!」黃尚苦滿眼驚恐,「只是夢罷了,不作數的。」
「......」楚行舟低下頭,片刻后竟兀自笑起來。抬眸深深看著黃尚苦道:「你方才說夢露會讓人看到他最想得到的東西?」
「是。」
「夜鵬買了三四天的用量?」
「嗯。」
楚行舟垂下眼眉,看向空空如也的地面:「黃兄,方才跌碎在地上的許多夢露,怎麼一瞬間全都消失不見了?」
「...!」對啊,怎麼不見了!楚行舟不等他答,只稍稍向前走近一步碰上他道:「黃兄,現在,除了我,你還看到了誰?」「......」黃尚苦動動喉結,瞬間沉溺在他的眼眸中,全無思考能力,「沒人了。」
楚行舟嘴角勾起:「你騙我。」
「我沒有。」
「你沒忘,對不對?你昨夜夢裡的那個人,我已知曉是誰了。」
「!」......
寬大的軟褥重新塌下去,承受了太多的時間和汗水。
翌日,客座之上,夜鵬手握茶杯,百無聊賴地盯著那扇緊閉的房門,蹙眉疑惑不解——兩日了啊,整整兩日。他從昨日晌午等到昨日半夜,又從昨日半夜等到了今日晌午。這不,現在已經日薄西山了,他們兩個竟還未出來!
就算是打架、和好,再打架、再和好也用不了如此之久啊。
他不止一次地懷疑黃尚苦那個重色輕友的小龍是不是帶著楚行舟暗中跑路了。然而這間房並無窗子,只一扇門和外界相連。聽守在門外的人說,從昨日到今日,並未有一人出來或進去過。
這就離譜。夜鵬放下翹著二郎腿的腳,想要起身,又兀自搖搖頭收回去了——不行,說什麼也不能去敲門,黃尚苦那廝可是什麼鳥兒事都做的出來的。
月影方顯,華燈初上,拾夢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終於,夜鵬在迷迷糊糊中隱約聽到了一句熟悉的聲音——「多謝指路。」
他在神識混沌中反應片刻,猛地抬起頭來,直直望向對面的房間。
只見黃尚苦依舊戴著他的寶貝圍脖站在房門口,正輕聲對懷裡人說著什麼。那人從頭到腳被他的大氅嚴嚴實實的包裹著,甚至連頭髮絲兒都被藏到了衣裳里。黃尚苦抱著他,頭低下去碰到衣衫,似乎是在詢問對方問題。衣內之人不知說了句什麼,黃尚苦一頓,竟溫柔如三里春風般的笑了起來,眸子里的愛意和寵惜簡直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化成一堆水兒了。
夜鵬手中的茶杯哐嘰一生掉在地上,滿臉被迫食糧的表情,恨不能當場戳瞎自己的鳥眼——成何體統!這是成何體統!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廣眾之下,一龍一仙竟當眾卿卿我我,還有沒有王法!還有沒有天理!
真是世道險惡、人心不古啊,現如今哪裡還有單純鳥兒的藏身之地!夜鵬憤恨地偏頭呸了一聲,徑直起身,打道回府。
然而世路多崎、人海遼闊。夜鵬好巧不巧地在拐彎樓梯處和黃尚苦相遇了。
......
「咳。」夜鵬剛想象徵性地開口問候兩句,便看到黃尚苦輕輕後退了一步,給他讓開了路。
喲——這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情愛使人謙遜?
「咳,多謝南明君。」
「嗯,你先走,靠遠些,別碰到他。」
「......!?!」
夜鵬不可置信地看他,覺得自己一腔熱血都餵了狗。
「還有。」黃尚苦站在樓梯上居高臨地下看著他,「以後不可再叫阿楚了。」
「?」
「因為以後。」黃尚苦清了下嗓子,隨後有些羞赧卻又堅定地開口道:「以後阿楚只能我一個人叫了。」
「?......」
夜鵬幾近失聲。
「你還走不走?」
「......」
「那我先走,你讓開些。」黃尚苦抬腳下樓,沒走兩步卻又停下來,回身道:「對了,南明王府沒有多餘的房間,你休要再做他想了。
」
?我想什麼了?
黃尚苦理直氣壯,腰桿兒挺得很直:「你若想沒地方去,可以自己買個府邸,不要心存僥倖、想些不切實際的事情。」
......蛤?
楚行舟在大氅下尷尬望天,實在聽不下去,伸出腿來給了黃尚苦一腳。
黃尚苦立時住口,忙低頭輕聲安撫道:「這就走啦,這就走。我們回家去。」說罷揚長而去。
.......
夜鵬站在樓梯上望著高聳的台階,試圖一躍而下,無奈被旁邊的小廝們攔住了。
梅子清香,流水潺潺。黃尚苦輕輕舀起一捧熱水,順著紅痕點點的肌膚傾下。楚行舟靠在其上,任他擺弄。「疼嗎?」黃尚苦偏頭渡了一口溫水,而後假公濟私吞了些蜜餞。「現在不疼了。」楚行舟聲音還有些嘶啞,顯然是兩日荒唐的緣故。昨日晌午,暖帳輕衫。楚行舟起初其實是有些怕的,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他一咬牙還是盤了上去。然而黃尚苦卻表現地如同失了魂兒,丟了智,不諳世事的結巴一般,手足無措簡直當場就能昏厥過去。此情此景完全超乎了他的認知,以至於在理智和混亂中拉扯的黃尚苦甚至妄圖一巴掌將自己打昏過去,幸而被楚行舟抓住了手。燎原之火冉冉升起,黃尚苦緊繃的弦終於在一霎那崩潰,他終究沒有辜負那良辰美景,朦朧的夜。起初的溫柔和剋制在某人腳尖輕噌過葯背時,終於化作凶性大發的洪水猛獸,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在人生成長的道路上,有些事可能永遠是那高不可攀的山巒,但有些事也或許是那自學成才的天賦。楚行舟在昨夜驚訝的發現了黃尚苦身上無師自通、不為人知的一面。又或許其實黃尚苦自己也不知道,有些事情不需要漫長的學習和引導,他第一次就能成功。......嘶——楚行舟蹙眉轉頭,泛紅的眼尾帶了些情緒。「想什麼呢?」黃尚苦含糊不清地問他。「想你昨日起初——和今日可完全不同。」
嘩啦一陣水聲,楚行舟已被迫轉了個身兒。黃尚苦抵著他,笑問道:「你愛哪一個?」
楚行舟瞪他一眼:「可看出你是真的懂了。」「有阿楚教導,我自然弄懂了。」黃尚苦笑著洗凈他身後,摩挲道:「我給你揉揉,不氣了。」「......你這是在給我揉嗎?」
「阿楚教我?」
「......」
「阿楚...」溫熱的氣息流過,淌地人心痒痒,「告訴我。」他貼在紅瓣上,深沉低語,「昨日你找我來時,眼底為何發紅。」
「......我沒睡好。」
「說謊。」黃尚苦更進一步,蹭道:「騙我。」
楚行舟偏過頭不理他。
黃尚苦大手貼上他的臉,把人扳過來,道:「你不說...我就進去了。」「!」楚行舟瞪他一眼,無奈抿唇道:「拾夢坊都是些男男女女,我以為你和他們一樣......」他聲音極小,所以黃尚苦貼得極近。
未盡之言雖未明說,但黃尚苦卻已明了。他愣怔一下,旋即笑起來,喜悅道:「吃醋了?」
「......」
「為何吃醋?」
楚行舟沒好氣道:「你心知肚明。」
黃尚苦笑起來,帶著他的手貼緊自己的心臟:「我心知。」楚行舟隔著胸膛幾乎感受到了他內里蓬勃熱烈的跳動。黃尚苦並未放開,而是繼續帶著他的手向下走去,嘴角微勾:「但肚不明。」
指腹超過界限:「阿楚可不可以告訴我,肚為何不明?」
...楚行舟偏頭敷衍道:「因為你餓了。」
「餓了...對啊,那阿楚給我些吃的吧。」黃尚苦包了上去。
「!」楚行舟手指微顫,模糊道:「吃什麼?」
低沉的笑聲在耳邊響起:「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