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時明月醉時風

醒時明月醉時風

楚行舟剛要掙脫,便聽到黃尚苦自耳廓邊忽又喃喃一聲:「是夢嗎?」

「......」

「阿楚,今夜的月亮很圓。」黃尚苦蹭蹭他,像是在撒嬌,又像是要留下自己的氣味,「我抱你上馬車時看到的。」

「...嗯。」

「下車時也看到了。」

「嗯。」

「方才關窗時,也看了一眼。真的很圓。」

......「嗯。」楚行舟軟塌塌化了心腸,轉頭回應他,輕聲道:「不是夢。」

一陣水聲斑駁。他忽地停下來,小心翼翼的問道:「難受嗎?」

楚行舟搖搖頭。

黃尚苦靜靜望著他,而後低頭埋下去待了一會兒,悶聲道:「我從未想到過會有這樣好的事。我以前,從未奢望過什麼...」他突然抬起頭來,一雙墨綠色的眼眸就那樣仰望著楚行舟:「特別是你。」

楚行舟被他的眼神刺了一下,發疼、發苦,他說不出話來,只能抱地更緊。

黃尚苦探頭含進一顆紅珠,珍寶般包裹著它。楚行舟微微蹙眉,抬手撫過他的髮絲,輕輕向前挪了挪,忍著酥麻疼痛想要再次坐下去,卻被一雙手托住了。

「阿楚,我愛你。」

楚行舟看到一滴淚水落下,融進了盆中。他被人輕輕托起來,而後珍而又重地慢慢放下。黃尚苦的眸子里染上了熱烈的洶湧,他們在一次次的電流過境之後綻放出絢麗的煙花。

與此同時,夜鵬正坐在城郊一處廢棄屋頂上看月亮。

他腳下散落著早已空瓶的桂花釀,手拿一壺新鮮梅子酒,翹著二郎腿半躺在房屋上,望著漫天星辰好不快哉。

微風吹過,夜鵬覺得有些小冷,他凝眸望著酒壺裡清冽的液體,試探著舔了一口,登時就要吐出來,卻又硬生生忍住了——笑話,這可是他先前求了黃尚苦好久,才在楚行舟看不下去般的允許下拿來的珍貴酒品,怎麼能吐。

更何況他還為了攢足前韻,先行喝了兩瓶桂花釀!豈能就這樣放棄。

夜鵬蹙眉思量一會兒,仰頭再次小酌——咳咳咳,還是一樣的澀,又澀又酸,黃尚苦這是什麼破手藝?不對,阿楚喝的時候明明說這就很甜、醇香非常......莫不是黃尚苦那廝拿了一壺假酒來騙自己?!

簡直豈有此理!

暗影斑駁下突然傳來一聲笑:「喂,小哥,那酒可不是你能喝的。」

嗯?夜鵬疑惑著聞聲望去,只見地上不知何時已站了個身量高挑,玉面含笑的俊朗青年。他身著一襲銀線甩邊暗紋繡花交領衣,站在蕩漾的清清月華之中,眉眼橫看是肆無忌憚的笑意,豎看是干你何事的隨性不羈。這人手執一毛竹輕扇,渾身上下散發出陣陣吃喝玩樂的紈絝味道。

夜鵬就著月色探脖眯眼看去,竟覺有些熟悉之感。

「怎麼,這才一日未見,你就忘了我是誰?」那人搖扇笑著,長長的眼眸彎成一條細線。

唔...夜鵬竭力從腦海中回憶著所剩不多的片段,終於在一堆珠光寶氣伴著肉痛的畫面里想起了此人——呵,這不就是拾夢坊的那個黑心老闆嘛!

夜鵬登時鬱悶起來,他今日心裡本就不痛快,方才喝酒又喝地牙疼,此時更是沒好氣道:「你怎麼在這兒?」

那青年笑笑,搖扇道:「此處視野開闊,人跡稀少,我來賞月。」

「你騙鳥兒呢!」

青年倒也不氣,依舊淺笑著:「沒騙你,你不是也來此——月下獨酌了嗎?」

夜鵬蹙眉:「我和你不一樣!」

「哦~好吧。」青年手一合扇,仰頭看他:「那我說我是來找你的,你信嗎?」

夜鵬看著他眯起來的眼睛,本能的趨利避害:「放屁!」

「嘖。」青年後仰一下,嘆道:「脾氣還挺沖。」

他拿著扇子的手抬起,點向酒壺道:「別喝這東西了,晦氣。我今日正巧得了兩壇好酒,剛好也有緣遇見你,怎麼樣,一起喝嗎?」

夜鵬抱緊酒壺藏到身側,警惕道:「不喝!」

「嘖,給點面子嘛。」那青年展扇看著他道:「我們也不是第一次見了,何必這樣生分。我是真心想同你一起吃酒的。」

夜鵬冷眼看他,忽地打了個酒嗝:「我們統共見了不到三次,嗝,你做什麼給我酒喝?」

青年笑起來:「原來你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啊。」

「初見時你騙了十兩銀子!」

「哈,哈哈。」青年乾笑兩聲,「怎麼能說是騙呢?你這不是成功找到你的朋友們了嗎?我告訴你的消息也並非是假呀。」

「哼!你就是騙我!我進了鹽城才知道,後山的事其實是人盡皆知的!你不僅騙了我十兩銀子,你還坑了三顆珠子!」

青年搖扇無奈道:「我是個商人,咱們買賣東西,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天經地義啊。」

夜鵬已有些醉了,不講理道:「幾滴水而已,怎麼就那麼貴!分明是你誆我!」

「嘖。」青年笑笑,彎眸看他,「這樣吧,小哥,十兩銀子的事算我不對,我還你就是了。今日這兩壇好酒,就當是我送你的賠禮,怎麼樣?」

夜鵬不信他:「你怎的對我這樣好?又想騙錢!」

「唉。」青年笑著嘆了口氣,攤手道:「我這可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他從月影里走近來,近到夜鵬能看清他嘴角淺淺的笑意和拉攏:「小哥那日買了我許多夢露,是拾夢坊的大主顧,我自然要同你親近些。你大人有大量,答應我吧。嗯?」

夜鵬迷迷糊糊地看著地上搖扇巧笑的公子哥,只看出兩個重影來。他被那一聲「大人」哄散了半肚子悶氣,撇嘴道:「我不是什麼酒都喝的。」嗝,他伸腿把桂花釀用衣擺遮住,瞥一眼地上的青年,「酒呢?」

青年搖扇笑起來:「保證不叫你失望。」他轉身擺擺手招呼道:「美酒自然要配美景,一人獨酌多無趣,且跟我來。」

「...切,矯情。」夜鵬盯著他的背影,片刻後站起來跳下房梁,邊走邊嘟囔道:「去就去!」

「呃啊!」楚行舟仰著脖頸顫抖著喘息,微簇的眉眼中儘是被欺負至極卻又無可奈何的縱容,「你好凶。」

「你愛嗎?」

「......」楚行舟嘆氣,「我突然想回到兩日前了。」

黃尚苦猛地停下來,驚痛道:「為何?」

「你那時乖得很,十分愛我。哭著喊著不要進來,說會痛、說算了——唔。」

黃尚苦咬他三口,而後抬起頭來恨恨地看他,嘴角卻耷拉著,一看便知委屈的不行。

「好吧。」楚行舟笑笑,「你現在做得很好。」他把人拉下來湊上去輕聲道:「不痛。」

......黃尚苦鼻尖落下一滴汗來,砸進楚行舟的眼眉間。靜寂須臾,他俯身緩緩弄去:「寶貝兒,別怪我。」低沉嘶啞,帶著深海暗流般的氣息。

楚行舟暗道不妙,卻為時晚矣。

野獸出籠,往往就在一瞬間。

深更半夜,月影高升。「我愛你。」黃尚苦不住地重複道:「我愛你...」

這一重複就是一整夜,及至晨陽初現,紅燭燃盡,一切才漸漸停歇。楚行舟已昏昏欲睡過去,徒留黃尚苦一人痛定思痛。

也不知今夕是何夕,楚行舟迷迷糊糊中只覺得自己被人抱起來,又迷迷糊糊地浸到了水裡。熱水蕩漾著沖洗,刺刺酥酥地倒喚醒了他幾分神識來。

「......」

睜眼是黃尚苦,閉眼還是黃尚苦。這人好像不願讓他碰到浴桶,所以楚行舟只覺得周身都是溫暖,一時間並不願再睜眼。

「別再蹭了。」他開口才發覺自己嗓子已經如此之啞了,他立刻閉上嘴,卻又轉瞬被撬開,渡了許多溫水進去。

「......萬一我明日不能言語了——」

「我替你開口。」黃尚苦細細給他擦臉擦身,極力承擔生活中可能出現的每一點責任。

「......你若是收斂些,何至於要洗這麼久。」楚行舟動動腿,只覺得自己身上還都是這人口齒行過的痕迹,黏糊糊、膩歪歪。

浴桶中熱氣騰騰,似是霧裡看花。黃尚苦看著他的後頸深深道:「我情不自禁。」

楚行舟睜眼瞧他:「你想和我拜把子的——」

「阿楚饒了我吧!」黃尚苦哀嚎,「是我錯了。」

楚行舟來了興緻:「你那時當真不懂?」

「我只是聽聞過,從未見過。」黃尚苦老實答道,「我自來見到這些都是避著走的,只知男女,不知情誼,不曉此情。」

楚行舟有一搭沒一搭撥弄著他水裡的頭髮,剛要開口便又被箍住了:「阿楚信我!」

「我信你我信你。」楚行舟忍不住笑起來,右手后翻,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

黃尚苦像小犬般蹭著拱著:「我真的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楚行舟挑眉:「你還想有下次?」

「不不不!不會再有了,我跟著你,一輩子。」

楚行舟莫名心軟起來:「沒得再變。」

「沒得再變。」

......

屋內漸漸安靜下來,有輕熱的水流聲滑過,伴著相偎人的喃喃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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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容易了靚仔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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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投喂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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