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九月十七日：奇怪的重複

上大學以前，我是一個好孩子，不管成績好不好，我確實是個好孩子，除了有時上課舉手上廁所外，幾乎沒給老師找過任何麻煩。我上課認真聽講，認真記著筆記。

我真的是個好孩子，我放學就回家，不在路上耽誤一點點的時間，有時在路上買根冰棍還要在半小時前就準備好零錢。

就連寒暑假也絕對要把自己關在家裡，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我很喜歡我的媽媽，小時候她總是讓我去買大醬，所以那時我的夢想是成為全球最大的大醬生產商，讓媽媽天天不用出門就能吃到最新鮮、最昂貴的大醬。直到有一天媽媽突然讓我去買醬油，我先前的夢想被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研製一種醬油味的大醬和大醬狀的醬油，也弄個「諾貝爾調味創新獎」，以後我就可以安心待在家裡專門設計自己的簽名，然後……

那時的我真的好可愛，但現在那種想法像被蒸發了似的，找不到一點點殘留的味道，它和那伴我美好童年的濃濃醬香一起消逝了，即使偶爾想起，也不知這種遺憾般的心痛該怎樣詮釋。

我慢慢睜開眼，看外面黃白相間的土地。

此時的我，正坐在長春通往白城的火車上。我打算好好去玩一次，然後到「西復」開始我的回讀生涯。

其實我並不喜歡「西復」那麻木的生活，只是感覺那裡很神秘，充滿了生活的原味。

我做出這樣的決定，導員、同學、親戚、朋友都帶著各種不同的心理和目的卻又用著一樣的語氣勸我留下。可我實在想不通我有什麼必要聽他們的，所以乾脆一句話不說，傻笑著應付過去。

「水……」

小星遞給我一瓶純凈水。

「你說礦泉水和純凈水有啥區別？」

小星知道我要和她一起回讀，主動提出到白城去玩幾天，還幫我買了車票。

她是個很安靜的女孩，知道安靜的真正含義。

她是個很聰明的女孩，知道在什麼時候應該安靜，知道不同的人需要的是哪種安靜。

看得出來，她很習慣我。當然，我也很習慣她。

「五哥，我要吃桔子。」

扒桔子皮的時候，一種液體濺到了我的眼睛里。

上大學后的第一堂英語課，我見到了傳聞已久的英語學科帶頭人，一位60歲左右的老太太，姓戴。

戴老師很像個老師，她讓我們見她的第一面就開始相信，她是個很好的老師，和她說話是我們的榮幸。她簡直是個無可挑剔的好老師，或者是個魔法師，我們都中了她的毒，我們是學生，也只能是學生。我彷彿感覺自己的臉上被刺了幾個表明身份的字，活著帶著它，死後也要帶著它，甚至在後輩祭奠我的時候，也忘不了那個陰影。

戴老師有些地方很像《海上鋼琴師》中的「1900」，影片中的他隨著一聲巨響隨著廢棄的船隻一起沉默，慢慢地被大海吞噬，他應該很快樂，他的鋼琴，他的音樂，他父親的靈魂將融到一起，得到永恆。他那顆脆弱、敏感的心會成為魚兒的食物……

「五哥！」

於是，我在心裡把戴老師稱為「0091」。

「五哥！」

我愣了愣，看小星正用手捂著鼻子。

我趕忙站了起來，把濕巾遞給她，又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