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嘆息（1）

宋蒂夫一個人落寞的在校園裡晃蕩著，與此同時，郭比希也好不到哪兒去。她被小莉莉連拉帶扶的回了宿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從小莉莉的視角去看，郭比希就是一具會呼吸的活死屍，除了偶爾能看到她因喘氣而起伏的肩膀，她就再也沒動一下。

小莉莉總是忍不住走過去，她想看看郭比希是不是還在哭。可是，每次坐到郭比希身邊，小莉莉都沒有發現郭比希的半滴眼淚，她始終是閉著雙眼，一副像是睡美人卻又是一個比吃個毒蘋果還可憐的白雪公主的模樣——安靜地皺著眉、平和地咽著嘆息。

小莉莉也嘆了口氣，如果是不認識郭比希的人，還真以為她睡了呢！

下午，小莉莉去上課，把郭比希一個人留在宿舍里。等小莉莉下課回來之後，發現郭比希依然是同一個姿勢躺著。

小莉莉覺得有些不對，本能的伸手向郭比希額頭摸去。「呀，呲呲呲」，小莉莉差點叫出聲，郭比希額頭疼得很，小莉莉一下子有點慌。此時，崔佳潔也不在，陳楚楚也不在，她只好給顧小虎打電話。

不一會兒，顧小虎和宋玉就來了。小莉莉白了一眼顧小虎，小聲嘀咕著：「你怎麼把他也帶來了？」

這一回，顧小虎沒客氣，以大人教訓小孩子的口吻說道：「莉莉，你就別對宋玉有偏見了，都什麼時候了。你看你家郭比希都什麼樣子了，再說了，人倆現在已經確定關係了，郭比希是宋玉女朋友了，你知不知道！」

小莉莉雖然心裡在想「你知道個屁」，卻不自覺地撥通了宋玉的電話。此時此刻，她還有更好的選擇嗎？總不能打給宋蒂夫吧，何況小莉莉根本不知道宋蒂夫的電話，她也只能選擇把郭比希交給宋玉。

小莉莉朝顧小虎翻了個白眼：總不能讓顧小虎抱著郭比希吧，便宜了他。

不多一會兒，宋玉就到了。他橫抱著郭比希，小莉莉和顧小虎在後面跟著，三個人一路小跑來到校醫院。

校醫院的老師都認識她們了，臉上露出奇怪的笑容說道：「當醫院是家了？有事兒沒事兒就往醫院送人。我看看，今天這又是誰啊？」

一轉臉，醫生看到了緊閉雙眼的郭比希，又笑了：「這不睡得挺好嘛。」

小莉莉立刻就急了，說道：「醫生，這額頭都燙人了，你這救死扶傷的，怎麼這麼說話啊？趕緊給看看啊！」

醫生冷哼一聲，遞給小莉莉一個溫度計，說道：「先量體溫，一會兒護士過來抽個血。」話音一落，醫生轉身走了。

顧小虎看了一眼小莉莉，無奈地說：「看吧，醫生都被你氣跑了。」

「哼」，小莉莉撅起了嘴。

體溫計拿出來的時候，小莉莉趕緊往醫生辦公室跑，到了門口，她推開門就氣喘吁吁地說：「醫，醫生，都42度了，你，你，你趕緊給看看吧。」

醫生不緊不慢的起身，嘴裡嘟囔著：「就你們這些個孩子，總把自己當大人，上了大學就瘋，不是在網吧熬夜，就是在外面唱歌。」

小莉莉本來想頂回去兩句，又怕醫生再生氣，只好把到嘴邊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護士送來了化驗單，醫生看了一眼，又囑咐了護士幾句，就重新坐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

小莉莉忍不住急了：「您怎麼又坐回去了，趕緊跟我走呀？」

「護士已經過去了，掛上水就好了。」醫生依然一副淡淡的表情，彷彿說得事兒跟自己毫無關係，而那個病人的死活跟她也毫無關係一樣。

其實，在醫生眼裡，郭比希確實沒什麼，不過發個燒。可在小莉莉眼裡，郭比希是得了大病的——高燒42度。站在小莉莉的立場，她是無法去體會醫生的冷靜、冷漠甚至是有點冷血的態度。而醫生，根本也沒想體會小莉莉的心情。

源於立場的誤解，小莉莉終於怒從中來，再也忍不住了。她吼道：「你有沒有醫德，這是學校，你是校醫，你就對祖國的花朵這個態度嘛！暫且不說你醫術有多麼高吧，至少，對人起碼的尊重總該有吧，你有嗎？你有嗎？」

醫生看到這女孩子撒潑的樣子，也有點惱火，但畢竟自己是個成年人，不想跟這些孩子一般計較，於是推推搡搡把小莉莉轟到了門外。

站在門口，小莉莉依然還在罵，她說道：「我們大學生怎麼了，你沒讀過大學嗎？大學生有罪是嗎，生個病還得受你們這些醫生的歧視，你腦子裡到底是想得什麼齷齪的事情，你出來給我說清楚了。」

醫生忽然也怒從心來，打開門吼回去：「就你們幾個，我也不是第一次見了。前兩天那個喝酒胃出血來洗胃，一個女孩子照顧了很久。我就說你們現在的小孩兒，不好好念書，拿著大人的錢到學校談戀愛來了。談就談吧，要麼胃出血，要麼發燒裝死，下一個是誰啊？」

醫生一挑眉，輕輕掃視了一眼小莉莉，鄙夷地說：「小姑娘，下一個是不是你啊，別到時候一個人主院，兩個人出院......」說完，臉上露出了醜陋的笑容。

走廊上，圍了很多人，他們也不懷好意地看著小莉莉，彷彿她是個壞女孩，當街被凌遲一樣，小莉莉臉一紅，眼淚刷刷地就流了下來。

「李主任」。

一個熟悉的聲音打破了這場鬧劇，小莉莉紅著眼睛轉過頭去，是周叔叔。小莉莉輕輕喊了一聲：「周叔叔」，就再也控制不住，哭了起來。

「別哭了，看看你同學怎麼樣了？剛才我看了看，護士說沒事兒，就是發燒了，打兩天退燒藥就好了。」

「李主任，你過來一下。」

一看是校長，李主任立刻笑著迎了上去：「校長，您怎麼來了？」

「剛才是怎麼回事兒？」周校長問道。

「校，校長，我」，李主任滿臉堆著笑：「沒什麼，我跟她們鬧著玩兒呢！」

這時候，小莉莉才知道，這個醫生姓李，是主任。她也走過來，啜泣地說道：「周叔叔，咱們學校的校醫就是這樣嘛，不光不尊重我們，還不顧病人死活。我那同學，剛才都42度了，她還不緊不慢的，還說我們，說我們......」

周校長拍了拍小莉莉的肩膀，溫和地說道：「莉莉，我知道了，別擔心，交給周叔叔處理。對了，回去幫我給你爸爸帶個好。」

這下子，小莉莉心裡舒坦多了，她走回病床前，看著郭比希。顧小虎看著小莉莉紅腫的眼睛，走過來拉住小莉莉的手說道：「莉莉，我會珍惜你的，別聽那醫生瞎說。」

小莉莉感激地看了一眼顧小虎，把頭放在他肩膀上。沒過多久，兩個人就回去了，把郭比希交給了宋玉。

宋玉坐在郭比希身邊，看著點滴一滴一滴順著那個透明的管子溜進郭比希的血管里，他竟然笑了，他笑自己竟然希望變成那一滴滴的液體，順著郭比希的血管溜進她的心裡。

看著躺在床上的郭比希，她真美。就算是發燒，臉色蒼白，也這麼美。她一會兒微微皺眉，一會兒又笑顏如花，彷彿在做一場與愛有關的儀式。忽然，宋玉想到了「黛玉葬花」四個字。

雖然，宋玉文科不好，但是對《紅樓夢》卻是很了解的。小時候，他母親最愛讀的就是《紅樓夢》。

宋玉從五歲時起，他媽媽就會讀給他聽。黛玉葬花是說林黛玉看落花可愛又可憐，眼前的郭比希，她似乎也是在埋葬什麼。宋玉心疼得拉過郭比希的手，慢慢摩挲著。

郭比希竟然微微睜開了眼睛，但她卻沒有看宋玉，她輕輕地，像一片羽毛落地似的聲音說道：「宋蒂夫，宋蒂夫，我的宋蒂夫......」

宋玉鼻子一酸，長嘆了一口氣。彷彿觸電般，他的手停在郭比希的手心裡，電流劃過，疼到心尖兒。

宋玉仰起頭，閉上眼睛，他生怕自己一個大男人會流下連他自己都鄙視的淚水。

再睜開眼睛，郭比希又一次閉上眼睛睡著了。宋玉捏了捏自己的鼻樑，他也覺得累了，他索性就把頭枕在郭比希身側。

「人不是該活一天是一天嗎？那我能陪她一會兒是一會兒吧。」宋玉安慰著自己，不多會兒也睡著了。

郭比希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手背有點疼。迷迷糊糊間感到有另一隻手放在自己手上。郭比希一個激靈，蹭的就坐起來了，險些弄掉了輸液針。

「別動，別動」。

還沒等郭比希緩過神兒來，宋玉已經推門出去叫醫生了。不多會兒，一個護士跟著宋玉走了進來，很顯然她不太高興，一臉地不耐煩，護士說道：「怎麼弄的，這針頭都偏了。小姑娘，你手不疼嗎？」

郭比希看了護士一眼：「疼」，現在想來，估計是疼醒的。

宋玉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醫生不好意思，我剛才不小心把手放針頭上了。」

小護士瞟了他一眼，低下頭替郭比希重新弄了弄針頭問道：「不疼了吧？」

「嗯」，郭比希輕聲應和著。

「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啊，談戀愛也得分時候、分場合不是，你女朋友在這輸液，你再想護著她，也得懂點科學？」

宋玉連連點頭點點頭，他太喜歡「女朋友」這三個字了。

「行了，一個小時之後，我再來。別再把手或者什麼東西放針頭附近了！」說著，小護士走了。

屋裡瞬間安靜下來，郭比希靦腆的朝宋玉笑了笑，問道：「我是不是又給你們添麻煩了？」

宋玉佯裝生氣地說道：「麻煩？可不是嗎，大麻煩！」看著郭比希一臉抱歉的樣子，宋玉又咧嘴笑了起來，他說道：「可我天生就喜歡處理麻煩，尤其是你給我找的麻煩，越多越好。」

郭比希看著宋玉，不知道該說什麼？

宋玉見郭比希不說話，就一本正經地坐在她的側邊，雙手放在郭比希肩膀上，說道：「沒聽護士說嘛，你是我的女朋友，你以後的麻煩，都歸我處理。」

郭比希把臉別向旁邊，她心裡很不是滋味，莫名地又慌又亂，但這慌亂卻不是甜甜的愛情，是深深的愧疚，對宋玉的，還有對崔佳潔的。

她沒告訴宋玉，但每次宋玉對她這麼殷勤的時候，她都會想起崔佳潔，想起這兩年崔佳潔的好，崔佳潔對宋玉的喜歡。

看著眼前這雙渴望愛情的眼睛，郭比希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一件對的事情，還是在忘恩負義。她不喜歡宋玉，更別提什麼愛不愛的了。答應做他女朋友，完全是被形勢逼迫的，不知不覺就被掛上了這麼個頭銜。

趁著大家都不在，郭比希鼓起勇氣說道：「宋玉，我」......

一半的話還沒說完，小莉莉和顧小虎就推門進來了。看到郭比希醒了，小莉莉高興地一屁股就坐到她旁邊，說道：「宋玉，你起開，這是我的位置，不知道先來後到啊，我認識比希幾年了，你認識幾年了？」

小莉莉扭臉看著郭比希說道：「比希，你可算是醒了。真是嚇死我了。」

郭比希繞過小莉莉，沒有看到崔佳潔，她問道：「佳潔呢？怎麼沒一起來？」說這話的時候，她看了一眼宋玉。

小莉莉立刻心領神會，她明白了，原來郭比希心裡還有這個心結？嘆了口氣，小莉莉揉搓了兩下郭比希的頭，說道：「你都這樣了，還關心她呢！比希，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小莉莉也那眼睛瞟了瞟宋玉。

郭比希看著小莉莉，一臉無奈地說：「她是不是生氣了？」

「生個屁，是陳楚楚！」小莉莉長嘆了一口氣，說道：「褚蕾蕾又回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郭比希的頭蹭一下子疼了起來：「這才多久，她就回來了？」

小莉莉罵到：「我那個爹啊！不知道怎麼辦的事兒，據說褚蕾蕾受不了國外的生活，非要回來。她也不知道從哪裡聽說的小道消息，知道原來她不是真的交換生，可以隨時回國。就這樣，她就回來了。你是不知道，你在醫院的這兩天，陳楚楚又被欺負了。」

小莉莉頓了頓，嘆了口氣：「這回還挺嚴重，崔佳潔正在宿舍里陪她。這個你拿著，佳潔讓給你買的，說你愛吃。」

郭比希接過小莉莉遞過來的小籠包和烤腸，心裡百感交集。不過，不管怎麼說，崔佳潔是不生氣了，郭比希覺得自己更在乎崔佳潔。

事實上，她是沒有看到陳楚楚，如果看到了，絕對會暴跳如雷。陳楚楚，胳膊上、腿上青一塊紫一塊，到處是傷。

她就像一隻小貓一樣，蜷縮在自己的被窩裡，任崔佳潔怎麼叫，她也不出來。

崔佳潔不知道，褚蕾蕾究竟是怎麼欺負的陳楚楚，她看著著急又心疼。

崔佳潔只好按時買來早餐、午餐和晚餐。雖然，到小莉莉回來的時候，這飯依然在桌子上好好的擺著。

「沒吃？」，小莉莉問道。

「嗯」，崔佳潔嘆了口氣。

兩個人眼神一對，各干各的去了。是啊，有時候，是需要給別人一點時間的。既然，陳楚楚不想說、不想吃、不想動，就隨著她吧。不是什麼事情，都能立刻就解決的。

躺在床上，小莉莉拿起手機，給崔佳潔發了兩個字，正巧崔佳潔也發來同樣兩個字。兩個女生會心一笑，手機又是一個震動，兩個人同時收到郭比希的簡訊，那上面的字跟崔佳潔和小莉莉發的一模一樣：轉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