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香風,侵蝕了誰?
我不再問,找一石塊兒坐下來。
分明是夜來香的辛辣香味。這種奇異的芳香是別具一格的,這種別具一格,真好似居士的骨氣一樣,就是要有自己獨特的,別人絕無有的。芳香就是要讓你一嗅永記終生的,這才是夜來香。
此時,它們正在黃昏里盛開著,有濃艷的玫瑰紅的,有嬌氣的檸檬黃的,竟還有白色的和墨色的,都綻開在草叢間,從我家院門一直延伸至此。這些花兒是我在春末時移栽的。
那時的小苗現已長大,一個個大大的蒲團兒,排列在路兩側,陸陸續續得一路擠過來,爭奇鬥豔,散著芳香。風一過,就都搖擺起來了。
楊悅半眯著眼睛,眼皮連眨都不眨地,盯著蘆葦河看,是在看寬闊的蘆葦河的對面,還是在看虛無的什麼。
夕陽,早已經被瀰漫在淡淡的雲層後面了,不一會兒就燒著了天。西天邊沿處彤紅彤紅的一大片,就像一匹赤色條帶飄在原野上。它又將整個天空染成金黃金黃的絢麗色彩。連蘆葦與河流都被鍍上了金黃色。
「俊·····」她的話裡帶著哭泣的顫音。
我立馬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妙,我下意識地站起身,盯住了她的雙眼。
「悅。」我的心在不停地打鼓。
「俊,我要走了。」她的鼻子紅了,兩個眼皮也紅腫了,淚水從尖尖的下巴滾下,美麗的臉頰上,還留著幾道暗暗的淚痕。
「走?到哪兒去?北京么?」
「不,我要回韓國。」
「哦。」我獃獃地點點頭。
「也該回去了,看看你的爸媽,等你放假了,再回······」
「我不會回來了!」她斬釘截鐵地回答,話太重了,重重地打痛了我的心,似乎很重的身子開始打軟。腿在打顫。
「我爺爺也一塊兒回去,我這次回來可能是最後一次了。我爺爺要我回韓國讀初中高中,以後還要把我送到美國去。」楊悅又似乎很鎮定地說,似乎她哭泣了一番,心裡就舒服多了。
可是,她為什麼哭呢,我這毛小子一點也不知道。只是很奇怪地極悲傷,有股難捨難離的狠氣堵在心口,使我喘不上氣,頭也眩暈,非得哭一場才痛快。
這種感覺使我想起,我手捧死掉的小雞的情景。我那可愛的小雞,我喂它,從它一身的淡黃色起,一直喂到它褪了這純色,又長出灰色、紅色與墨色交織起來的雜色。
可惜,它被淹死在豬食糟里的渾水中了。當我看到它時,它已經灌飽了水,橫著身子漂浮著,毫無聲息地死閉著眼,永遠再不會起來刨食了。
想到這些,我泣不成聲。內疚了老長老長時間。再見了,可愛的小雞。現在,楊悅要離開,要說再見了,我的心實不甘心,急躁,卻又無奈。
我卻沒有哭。
讓我搞不懂的是,她為什麼哭得很是傷心呢。我只知道,以後就再沒有這麼好的小玩伴了。很可能,到處只能是一個孤單寂寞的孩子,形單影隻,窩在某個角落,默默地注視著他人的喧鬧。
此刻,我不正被這種未來的孤獨侵蝕著嗎。
「哦,那······挺好。」我半天才說出這麼一句話。
我不想再說些什麼,坐下來,眼睛盯著遠方看,就像剛才的楊悅一樣,此時曠遠的天空已經潑白了,只在天邊留著一絲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