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非我族類

「哎喲喲……」

石猴被甩落下來，猴屁股赫然與青石的凸起來了個親密接觸，一瞬間，一張毛腳漲紅得像通紅的辣椒，一個激靈騰跳起來，雙手緊捂住身後，兩眼外翻，露出一副懷疑人生的表情，在鬆軟的青苔上蹦來蹦去。

「奶奶的，小娘皮，痛死大爺了，這麼急著趕去投胎呀，下次要再遇見，看我不把你的狐狸毛拔光」石猴搖頭晃腦，神經兮兮，嘴裡呼著哀聲，齜牙咧嘴，扭頭偷偷的環視著四周，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怕被別人發現一樣。

眼看白狐狸已經消失不見，一股冷風從山間吹過來，石猴身上猴毛舞動，腦子一下子清醒起來，一抹悲傷之情不知不覺湧上心頭。

不知道為什麼，石猴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

那種狀態，就彷彿這個世界都不存在，而他，不知道身處何時、何地？

石猴莫名感傷，被那細密金毛包圍著的眼眶變得更加紅潤起來，窘遢遢、緊貼在臉上的鼻子不停的抽啊抽，雷公嘴扁在一起，看上去傷心極了。

「哇……媽媽，是那隻野猴子」正在石猴傷心至極之時，耳邊突然想起一陣騷動，一個嬰兒般的聲音帶著幾分興奮，驚奇的叫了起來，好似看到了太陽西升東落，月亮倒掛水潭。

「咦……」小猴子嫌棄的斜視著石猴，石猴被他的聲音驚醒，正張著嘴用怪異的眼神看著眼前的猴群，小猴子狀著膽子從猴媽媽懷裡探出腦袋，張開漏風的猴嘴模模糊糊的向石猴揮舞著爪子。

石猴嚇了一跳，這次迎來猴群一致的鄙視。

「……」

「吼吼吼……」小猴子像是受到了鼓勵一般，半個身子探出了猴媽媽的懷抱，齜牙對著石猴一聲聲示威的獸吼，看著石猴害怕的表情，心裡嘀咕著：「嘿嘿……看來野猴子怕我了，哇呀呀，他長得好醜啊，瘦得跟竹竿似的，還是猴王長得英俊瀟洒」他目光望向猴群前方的那道泰山般的身影，那是一頭真正的黑猩猩，又強又壯，結實的肌肉形成一塊一塊的精緻曲線。小猴子目光里滿是崇拜，「猴王就是這樣威懾壞猴子的，嗯嗯……我長大也要成為猴王這樣的大人物」小小的眼睛里，在這個還未開化的年代，就留下了成為強者之王的目標。

「哼……」石猴對著小猴子冷哼一聲，也沒有理會那個毛都沒有長齊的傢伙，他倒是不怕那個擠眉瞪眼的猴崽子，問題是，在猴群前方，正立著一隻兩米多高，滿身肌肉的黑毛猩猩。

石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這裡的。

很明顯，這樣的場景，有些不合時宜。

黑猩猩目光平靜，眼眸深處卻讓人不寒而慄，在他的左邊眼眶，一道長長的傷疤一直延伸到鼻孔旁邊，略有些猙獰恐怖。

他的腰圍堪比洗浴用的大木桶，微微有些尖，燈籠那麼大的腦袋高高昂起，石錘般的拳頭轟隆轟隆的捶打著胸口。

「吼吼吼……」在石猴心驚膽顫的目光下，黑猩猩宛如鋸齒的牙縫中鑽出滾滾雷音，「瓜皮猴子，真是又丑又瘦，這裡是本王的領地，你最好給我乖乖的滾開……」

雖然有些最萌身高差，石猴還是忍不住顫顫巍巍的一怒，「滾你大爺……」

「嗯？」黑猩猩目色一厲，霎時間右臂曲張，只聽嘭的一聲，一塊幾十厘米厚的青石板在黑猩猩的拳頭下碎裂成了十幾塊。「野猴子，本王聽見了，你這是在罵我嗎？」聽到黑猩猩的話，整個猴群一下子沸騰起來，大大小小几十隻猴子嚎叫起來，都在敵意的審視著石猴。

黑猩猩看著石猴躲閃的眼神，淡淡的冷笑了一聲，「瓜皮猴子，長得丑就是你的錯，可你長得丑也就罷了，端的是膽小怕事，我在花果山方圓幾千里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沒出息的猴子，哼……」黑猩猩冷喝一聲，瞪著石猴大聲嚷道：「膽小猴子，不配做花果山的猴……」

「嗞……」石猴聞言，心裡怒氣升騰，齜牙做出一個極其兇狠的表情，鼓起脖子氣吼吼與這個高出自己三分之一的黑毛怪物對峙，「黑毛猴，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是…我是……」

「你是個屁，廋皮猴，細竹竿桿」黑猩猩嘲笑著，猴群一陣喝彩。非常奇怪，這群花果山的毛猴，前所未有的團結。

這讓石猴有種來錯地方的感覺。

石猴氣勢洶洶，狂怒更甚，不知道為什麼，吞掉了大量雷霆閃電之後，他的身體縮小了許多，就如今這樣，不過一米五左右，勉勉強強算是一個成人的高度。可相比體積巨大的黑猩猩，就像人群中一個不起眼的小屁孩。

他使出吃奶的勁，學著黑猩猩拍打著乾瘦的胸膛，猶如狂獅般的怒吼響徹整個森林，「去你M的，該死的黑炭頭，橫什麼橫？你給老子聽好了，老子是齊天大聖……孫悟空……」石猴嘶吼出聲，黑猩猩被他的吼聲怔住了一下，眼神里露出了不可思議。

他不明白這種不可思議到底為什麼，但他感覺，眼前這隻廋皮猴子不應該有名字的。

整個花果山，黑猩猩見過的無數猴群，那些傢伙，甚至是曾經抓傷他眼睛的那隻水猴子，也沒有名字。

因此，黑猩猩莫名的對石猴高看了幾眼。

「齊……天……大……聖……孫悟……空……」

黑猩猩若有所思的看著石猴，學著他的樣子咬文嚼字，對於他來說，這些字並不認識，但看石猴那一副高傲無比的神情，他覺得，那什麼齊天大聖……好像很強大的樣子。

石猴定定的怒視著猴群。

黑猩猩忽然戲劇性的咧開嘴，響起了曾經在花果山邊緣之地看到的一幕，然後側身看向猴群。一眾猴子不明所以，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靜靜的等著猴王說話。

黑猩猩滿意的點點頭，挺直了腰桿，伸手指著了指自己的腦門，戲劇性的，略顯得意的賣弄道：「爺爺……」，然後指了指猴群中一直正在吃奶的猴崽子，又指了指石猴，粗糙的嗓音特別有那種磁性的感染力。「孫……」

「呃……咳咳……」石猴差點沒被噎死，雙目狠狠的瞪著黑猩猩，對著那個之前挑釁自己的猴崽子無比兇惡的齜牙，「孫你個大頭鬼，你這黑毛猴才是孫子，天是老大，俺是老三，你算老幾呀，爺不伺候了」

「老三？」黑猩猩古怪的薅了薅猴毛，疑惑不解的問道看著石猴跑開的背影問道：「為什麼不是老大，或者說是老二？吼吼吼……天是什麼東西，本大王要打敗他，本大王要做老大，俺現在是老大，永遠都是老大」

「切……」石猴沒有回答，回頭看白痴一般的看了黑猩猩一眼，然後目光瞥向蔚藍的天空，想起雷霆破開石頭之後自己看到的那一幕。

只有他心裡深切的知道，在這個世界，天……它真的就是老大，至於那些老二……老二們，也不是他能夠招惹得起的。

別人或許不明白，可他，已然知道自己的全部。

石猴跑出老遠，直到轟隆隆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腳下的大地微微顫抖，這時，他緩緩放慢了腳步，矗立在瀑布下方的水潭邊上。

陽光下瀑布濺落形成的水霧很濃郁很濃郁，濃郁到他微微伸手，就能夠得著那透明的水珠。

感受著手心傳來的那一抹濕潤感，石猴目光望向西方，猛的挺直了腰桿，露出倔強又深不可測的神情，「我是……齊天……大聖…孫悟空……和尚……我不要做，大耳賊，要做你去做」石猴伸手指著西方大喊，然後又抬頭看著天空層層疊疊的白雲，滿是不甘與憤怒，「賊老天，你說……你是不是玩我？是不是？到底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