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剛進了辦公室，今天他來的格外早，因為今天是改制第一天，有許多事情要做。奇怪呀！都八點了，小劉怎麼還沒來？這小丫頭在廠里住單身宿舍，上班最方便，所以每天都是她第一個到，等別人來時，她已經把衛生打掃好，安靜地在等著每一個人地到來了。大剛也是從這種年齡走過的人，他也有這種同樣的經歷，他當然能理解。可今天怎麼了？

答案很快就出現了。大剛望著小劉，吃驚地問：「怎麼？一晚沒見，做克格勃了？」

小劉氣乎乎地說：「你還說呢！你簡直討厭死了，得什麼病不好，得了這麼個破病，把我也給傳染了。」

「什麼？」大剛似乎沒有聽明白。

「紅眼病！」小劉摘下了墨鏡，指著眼睛說。大剛奇怪的就是小劉今天的裝扮，現在有答案了。

「我今天一起床就覺得眼睛不舒服，找人一看，果然是紅眼病，害得我一大清早滿街找眼鏡店。」

「不會吧？昨天我們就早上見了一面，接著我忙著開會，一整天，我們也沒有再見面啊，這病菌是怎麼傳染的？」大剛奇怪地說。

「行了，你們就別再演雙簧了。你們有沒有接觸，我們怎麼會知道？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老鄭的話總是那麼尖酸。大剛平時積壓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你老鄭也太不像話了，平時見你是老同志，對你禮讓一些，可你也不能總是倚老賣老啊！人家小劉還是未婚少女，這種玩笑你也亂開？

「怎麼，昨天你見著什麼了？不妨直說出來，還是你想製造一點兒桃色新聞？」大剛望著老鄭，老鄭也似乎覺察出大剛的口氣不對，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開玩笑，開玩笑，別認真嘛！」

「通知，通知！各部門全體人員馬上到會議室開會，老主任有重大事情宣布，不去者後果自負。」走廓里有人在大聲喊著。這是這裡開會的一慣習慣，小馬嗓門大，每次老主任都是安排他傳達開會通知。

會議的內容大剛是知道的，因為昨天的中層幹部會議他參加了，今天主要是向下面的人傳達。但大剛沒有想到老主任的話那麼簡單，一向開會愛說連篇廢話的老主任，今天卻出奇地乾脆利索。或許體制變了，人也會真的跟著變的。在每一個人都在奔跑的城市中，很難想像會有人在怡然地踱著方步。

大剛拿出眼藥水，朝眼裡滴著，他本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這麼做，但這眼睛實在是不舒服，讓他堅持不下去了。而讓他更無法忍受的是廠里的決定，如果以後要想有好日子過，必須要完成定額，而在目前這種情況下，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事情就是這樣不可理喻，命令就是命令，就算是錯的，你也要堅決執行，因為你只有做的權利，而沒有決定的資格。

一直到回到辦公室，小劉的嘴還在噘著，「這算是什麼啊！還讓不讓我們活了？」「可不是嗎？這決定也太黑了。」大李也在忿忿地說。「頭兒，我們幾個可是跟著你混飯吃，你可得替弟兄們想想辦法。」胖子張對著大剛說。是啊！誰讓自己是這個辦公室的負責人呢？手底下這幾個弟兄姐妹不看自己看誰呢？大剛心裡想著，嘴上說：「大家都努力，會有辦法的，會有辦法的。」

「車到山前必有路，活人還能讓尿憋死？」老鄭在一旁說。話雖難聽點兒，但道理還是對的。這一次，大剛覺得老鄭的話不那麼令人討厭了，反而讓人有些喜歡，大剛望向老鄭，眼光里似乎帶著些許感激。關鍵時刻，還是老同志鎮靜。

大剛召集大家簡單地開了個會，布置了一下工作，不管怎樣，工作還是要乾的。誰都有一家老小要養活，再困難的事也要去克服，如果真拿不到工資，那可不是鬧著玩的。老鄭經驗豐富，關係網多，多聯繫一下以前的老客戶，找找門路；大李、胖子張年富力強，馬上奔赴劃分的區域市場，開展新業務；小劉在家負責協調組織發貨和廠里的其它事情；至於自己嘛，大剛沒說，這一段時間，他的事情確實很多。大剛的布置還是井井有條的，任何人也挑不出毛病，既然提不出異議，那就照辦吧！

「叮呤…」電話響了。小劉接起來，遞給了大剛，神秘地說：「是個女的。」大剛接過去，是曉芳的，說下午讓他到老地方去，她在那兒等他。「老地方」這個詞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用了，那是他們戀愛時的專用名詞，從他們結婚後，這個詞就逐漸淡出了他們的談話內容。今天重又從曉芳的嘴裡說出，大剛又感覺到了初戀時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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