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和輝夜的點點滴滴

次日中午，廣町商業街外的天橋上。

現在是暑假，今天也剛好是周末，所以中午的時候來商業街的人就不少，天橋上來來往往的人不少。

風間撫子依靠著欄杆乖巧地站在那兒。

她今天穿著一身白色的無袖連衣裙，露著雪白的手臂，頭上戴著一頂大大的遮陽帽，兩隻手規矩地並在身前，手裡頭拎著一個樣式可愛的小挎包。

她體質比較弱，也經不得太陽曬，今天的天氣對於她來說是有些炎熱了，鬢角都有點汗。

風間撫子不時從包里拿出小鏡子，用手帕擦擦汗，檢查下自己的妝容有沒有問題，時不時地還用手擺弄幾下劉海。

看得出來，她對於自己的形象還是很在意的。

過了一會，風間撫子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嘟囔了一句：「江琦君怎麼還沒來？」

正自言自語地說著呢，不遠處就傳來了聲音：「風間小姐？」

她高興地抬起頭，果不其然江琦駿就在天橋的不遠處，嗔怪地責備了一句：「都說了，叫我撫子就好了。」

江琦駿今天只是穿了一身普通的休閑服就出來了，那原本比較寬鬆的休閑服被他飽滿的肌肉撐得像是緊身衣一樣。

他朝著風間撫子走過來，看著她納悶地說道：「不是約好的一點么？你來多久了？」

現在，離下午一點還差五分鐘。

而風間撫子顯然早就已經在等待了，她的皮膚有些太白了，經不起太陽曬，就算是做好了防護措施，提前抹了防晒霜，大中午的在太陽底下曬一小會，皮膚就會變紅，若是嚴重了還會起紅疹子。

風間撫子抿著嘴笑：「呵呵，沒關係，我也是剛來。啊，對了，我有東西想給江琦君。」

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一拍手，興奮地在自己的挎包里翻找了一番，拿出了一個用手巾包著的盒子：「這是我早上出門時候烤的曲奇餅。」

江琦駿本想說自己很少吃這種高熱量的東西，不過看著風間撫子興沖沖的樣子，也不忍心落了她這份好意，接了過來，道了聲謝：「謝謝。」

風間撫子帶著期待地看了江琦駿半天，可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忍不住問道：「不嘗嘗么？」

「啊？哦……」他低頭拆開外頭包著的手巾，打開盒子一看，裡頭一塊塊曲奇餅擺地整整齊齊的，正當中還擺放著各種可愛形狀的軟糖。

和輝夜不同，風間撫子蠻擅長料理的，而且尤其喜歡做甜點。

只不過大多時候，她做出來自己也吃不完，林老爺子高血糖也沒法吃，身邊也沒有可以送的朋友，只能送給家裡的女僕。

江琦駿嘗了一塊曲奇餅，點頭道：「很好吃。」

「真的么？那下次我多做一點送給你。」被人誇獎了一句，她立刻笑眯眯了起來，眼睛都彎成了好看的月牙，好心情在臉上藏不住。

江琦駿終於是明白輝夜說有些人好懂到會把自己的心情都表露在臉上，是怎麼一回事了。

風間撫子很單純，也很好懂。

把曲奇餅送給了江琦駿之後，風間撫子轉過身來，靠在欄杆上，手托著下巴看著下方的車流，感慨道：「江琦君，這裡就是你和輝夜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么？」

江琦駿走到她身邊，也陪她手靠在欄杆上：「對啊，怎麼了？」

「唔……該說是比我想象中的普通么？好像就是很普通的地方。」

風間撫子四處看了看，篤定地點了點頭。

這只是普通的天橋，橋上有些行人，下方的車道車輛川流不息，僅此而已。在東京，這樣的地方並不少見。

江琦駿笑道：「不過我和輝夜的第一次見面可不普通。」

「嗯？怎麼樣怎麼樣？快跟我說說。」風間撫子頓時被勾起了興趣，扭頭看向江琦駿，興奮地問著。

「輝夜當時大概就站在你這個位置……」

「嗯嗯，然後呢。」

「然後從橋上跳了下去。」

風間撫子的小臉，表情由興奮一點點地變得獃滯了起來：「誒？」

她獃獃地往下看了一眼天橋下車輛川流不息的車道，一邊指著下方車道，一邊震驚地看著江琦駿：「從從從從……從這裡？！」

江琦駿點頭：「是啊。」

「可是這麼高誒？！下面還有車……」她說著，突然恍然般地晃著手指，「啊，我知道了，一定是江琦君及時趕到，一把衝過去，抱住輝夜的腰把她救了回來是吧？」

風間撫子對於戀情的理解，除了某本迫害日記之外，大多數都源於平常閱讀的愛情。

所以會想到這樣的橋段並不奇怪，甚至還覺得現實里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也太美好了。

難怪輝夜會喜歡上江琦呀！

只不過江琦駿接下來的話卻把她的少女心幻想粉碎了：「不，我當時都不在天橋上。」

他指著天橋下方的人行道：「我當時在那兒。」

風間撫子又是小臉一僵：「那輝夜……」

江琦駿突然合掌一拍，然後看著風間撫子：「就這樣。」

風間撫子：「？」

「『啪嘰』一下，從天橋上掉下來，然後還被開過去的車子碾得……」

「哇啊啊！！！別說了，別說了！」

風間撫子驚慌地叫出了聲，伸出兩隻手要去捂江琦駿的嘴。

她腦海里都要有畫面了，一想到那種場面就嚇得小臉煞白煞白的。

但是她很快反應過來，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如果當時輝夜已經死了的話，那她怎麼可能現在能夠好端端地站在江琦君的面前。

想到這一點，她佯作不開心的樣子：「江琦君，為什麼要說這麼惡劣的謊言啊？」

風間撫子抱著手背過身去，故意不面對著江琦駿，嘴巴都鼓起來了：「要好好道歉才可以。」

江琦駿卻認真地說道：「我沒有在說謊。」

風間撫子這回真生氣了，轉過身來，手搭在自己的胸口上：「可是我現在不是好好地站在江琦君的面前么？」

「因為輝夜每死一次，那一天就會重來一遍，我陪著她度過了好幾次四月十七日。」江琦駿決定將一切都告訴風間撫子。

在此之前，這些事情都是瞞著風間撫子的，因為輝夜覺得並沒有必要告訴她，也不想她摻和進江琦有關的事情來。

可江琦駿這個時候說了，因為他要讓風間撫子知道輝夜所經歷的一切，如果這一切有助於她回憶起輝夜的記憶，讓輝夜回來的話，哪怕再小的概率，他都會去做。

這是江琦駿早就已經決定好的事情。

風間撫子漸漸皺起了眉頭，她壓根聽不懂江琦駿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慢慢說給你聽吧。」江琦駿看著她額頭上的汗，說道，「說起來的話，就有些長了，別在這裡了。找間店坐坐吧，再這麼在太陽底下站著，你快要中暑了。」

風間撫子現在腦筋都有點轉不過來了，江琦駿說啥也就是啥，點著頭就迷迷糊糊地跟著江琦駿走了。

……

兩人來到了商業街里的一家家庭餐廳里坐了下來。

這一進來，風間撫子把遮陽帽摘下來，放在膝蓋上，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空調真是一個救人命的發明。

現在這個時間，家庭餐廳里的客人還不是特別多，空位置也不少，偶爾幾桌的客人也大多只是和江琦駿他們一樣，點了杯飲料坐下歇歇腳蹭蹭空調。

江琦駿給風間撫子點了一杯飲料，自己要了一杯白水。

等到服務員走了，他對風間撫子笑著說：「這間家庭餐廳，我和輝夜也經常來。不過記得第一次來的時候，我們還被趕了出去。」

「啊？」風間撫子小心翼翼地看向周圍，探過身子用手擋在嘴邊小心翼翼地問道，「這家店……店員這麼凶的么？」

「不是，因為我帶了刀進來。」

「刀……竹刀？」

「真刀。」

風間撫子說不出話來，突然間覺得很靠譜的江琦君有時候也挺不靠譜的。

江琦駿繼續說著：「然後我和輝夜只能大晚上的時候在旁邊的公園坐著，她可是狠狠地對我冷嘲熱諷了一番，明明自己凍得都已經快流鼻水了。」

風間撫子臉一紅，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說話的工夫，服務員已經把飲品端過來了。

風間撫子兩隻手握著杯子，用吸管吸了一口，直皺眉頭：「好甜，太甜了。」

江琦駿說道：「輝夜很喜歡這個，每次來都點。」

雖然大多數時候，她都是喝幾口就不喝了，會咬著吸管吐泡泡玩。

「是嗎？」風間撫子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手上的飲品，又用吸管喝了幾口，一大杯飲品被她喝去了三分之一，她這才抬起頭，欣喜地說道，「多喝兩口的話，好像也還挺不錯的。」

江琦駿笑了笑，沒說話，端起自己的水喝了一口。

風間撫子默默地把自己面前的飲品往桌子邊上推了推，然後探過身子，小聲地問道：「江琦君，你剛剛說的，是怎麼回事？」

她果然最關心的還是這個。

江琦駿也不瞞著，思索了片刻之後，說道：「在我身上，會發生一些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

「你能看到鬼么？」

「這個世界上沒有鬼，請相信科學。」

「……哦。」

江琦駿被她打斷了一下，繼續說道：「這事得從我第一次見到輝夜的時候說起……」

他開始給風間撫子講述起了他是如何和輝夜認識，又是如何解開一直重來的「四月十七日」，極川會社的事情，還有那些韓國暴力團的事情。

風間撫子逐漸地沉浸在了這個故事當中，時而忍不住笑出聲，時而卻又是淚眼汪汪的。

她很難想象兩人經歷過的這些事情。

江琦駿也在自己的講述中，回憶著和輝夜的點點滴滴，一路走來有淚有笑，最開始的時候是輝夜在依賴著他，但是卻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不知不覺之間，他也逐漸地在依靠著輝夜。

她會不厭煩地聽著自己最近遇到的事情。

她是唯一一個完全不會去思考，不會去衡量利弊，無條件選擇不遺餘力地幫助他的人。

明明很小心眼卻會裝大度，也會耍小聰明，腹黑又毒舌，還會自詡「天下第一可愛、迷人、性感的大小姐」。

她有很多的缺點。

可是卻會對江琦駿全心全意地投入感情。

不知不覺間，輝夜已經在江琦駿的腦海中留下了太多的深刻記憶。

在廢棄工廠的那一夜……

在晚櫻下表白的那一刻……

一邊說著蹩腳的借口，一邊依偎在他身邊的時候……

在鏡面世界中，在路燈下抱著他輕聲說著「我永遠在你身邊」的時候……

江琦駿漸漸地有點說不下去了，聲音止住了。

風間撫子正聽著認真，他這突然停了聲，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鼻音很重地問著：「江琦君，為什麼不繼續說了？」

「下次吧。」江琦駿看向家庭餐廳的窗外，「太陽都快落山了，下次再說吧。」

風間撫子立刻說道：「我和爺爺說過了，和江琦君在一起，晚上遲點回家沒關係的。」

「但是我該回家了。」

江琦駿已經站起了身，問道：「要我送送你么？」

風間撫子見他已經起身了，頓時流露出些許失落，不過也只好跟著站起身：「沒關係的，有車子會送我回去。」

「那……明天再見吧。」

「嗯，明天見。」

……

風間撫子坐在車上，而車子正在駛往世田谷區的風間家。

和來時的興緻盎然相比，此刻的她顯得心事重重的，眉頭緊緊蹙著，上車之後就一直一言不發。

下午江琦駿的那番話，實在是有些超過她的理解範圍之外了。

雖然作為故事來說，那很精彩，可她有點不相信那是真的，這世上真的會有這麼離譜的事情么？

這和她從小到大所認知的世界不一樣，有點顛覆了她的認知。

「江琦君……對了，近藤、近藤小姐是江琦君的徒弟，她說不定會知道這件事。」

風間撫子突然眼睛一亮，立刻對司機說道：「快，掉頭。去一趟銀座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