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張 人生漫漫何時秋
聽到此時,李十元已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全...全殺了?」
鄧凱之點頭,郇郇師傅帶著郇郇拚死才逃了出來,回到幸福里時已是身負重傷。
李十元突然想到了汪維亞被帶走時說的那些話,想到那即將陪葬的近千條活生生的生命,又想到華洲城下那些飽經滄桑的數萬平民百姓。
不禁有些悲從中來。
皇天不純命,何百姓之震愆。
墨家軍五百人的身死,此刻,彷彿成為了一場笑話。
原來,我們並未保護到任何人啊。
務實於現在,究竟是為務實還是務虛呢,漢水迢迢終有盡頭,人生漫漫何時至秋。
想到此,他的心,突然老了。
............
鄧凱之卻並未發現李十元的心態變化,繼續說道:
「再後來,武國便封鎖了華州城的消息,又在那邊上郡修了邊塞,聲稱華洲城已被舉城搬遷為修要塞。」
「並對張凌羽和郇郇下了通緝令與追殺令,所以我們才會如此小心。」
至此話了,也終於是還原了墨家軍死時前後的真相。
李十元心中悲戚,唯付之苦笑,待預轉身離去,那姓繆的老者卻突然發話打斷了他。
「你要不要見見郇郇師傅,他也算是你的師叔了,你們應該有很多話想說吧。」
李十元於是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
北國邯鄲城南大街辰月樓。
鄧凱之和李十元四人此時已來到了這裡。
路上彼此也算通了姓名,仙風道骨的老者叫做繆雨生,綠衣女子喚作郇佳琪,年輕男子則叫鄧凱之。
他們均是來自武國定陽城幸福里。
幸福里便是如太平村一般的村子,只是生活在那裡的人們不是靠狩獵或者務農為生,而是以走鏢押運為活。
而且幸福里也是龍紋鏢的總部。
龍紋鏢里長叫做付亦路,同樣他也是幸福里的里長。
付亦路之下便是左護法,雲張赤凌羽的張凌羽,右護法,月下無限瀾月無瀾。
而郇佳琪的師傅便是張凌羽了。
張凌羽這個名字,李十元自然是記得的。
赤霄劍張凌羽,困燒死了程一橙和第二小隊五十人眾的張凌羽。
卻沒想到竟是金昌年的師弟。
自己又該如何面對他呢,是該尊稱他一句師叔,還是該怒而為程一橙他們報仇血濺當場呢。
他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郇佳琪,這個綠衣女子又何嘗不是自己的師妹和仇人呢?她手上不也沾著周太難等人的鮮血嗎?
恨嗎?他該恨的人又究竟是誰呢?
魏義是任千仇的師弟,是自己的師叔,張凌羽是金昌年的師弟,也是自己的師叔,郇佳琪是師叔的徒弟,亦是自己的師妹。
報仇這兩個字,竟比想象中艱難了太多,太多。
............
進入辰月樓后,鄧凱之他們就將李十元帶入了其中一間客房裡,打開門后,眾人均是一愣。
此時客房內,竟有著三名男子,當先在座的那留著山羊鬍子的年逾花甲的老者竟比繆雨生看來更加的出塵脫俗,周身縈繞的儒雅氣質,甚至讓人生出一種自慚形穢之感。
床上躺著的男子則臉色蠟黃消瘦,不時有咳嗽聲傳來,喘息間又似有濃痰異物卡喉之感,讓他呼吸起來都頗為艱難,正是張凌羽。
李十元初見張凌羽時,他雖已是殭屍,卻仍是意氣風發,面容豐潤,如今僅僅過了一兩月,便已消瘦至此。
不知怎麼,李十元剛剛為是否為墨俠們報仇而生的糾結,在看到他的慘淡后,竟就此煙消雲散了。
而最後一個站在床邊的人,李十元卻也是認識的。
他便是武安縣豫園裡的那個桀驁不馴的武者書生——陳是非。
陳是非自然也看到了李十元,他驚奇的咦了一聲,看向李十元道:
「是你。」
李十元是挺敬佩陳是非的豪邁不羈與膽識的。
於是抱拳回道:「正是在下,陳兄,又見面了。」
陳是非豪爽的大笑一聲道:
「是啊,又見面了,好小子,男兒膝下有黃金,為民請命的那一跪,咱可是看在眼裡記在心中呢。」
李十元一愣,沒想到他記人的重點是這一出。於是又抱拳道:
「慚愧,只是最終沒能得償所願,做了些無用之功罷了。」
「怎麼會是無用之功呢,豫章園裡的無辜群眾已被釋放,汪家和陳家三家家眷也得以倖免。」
待陳是非說完,李十元已是一副不可置信之態。
「趙大業他改旨了?他怎麼會有那善心改旨呢?」
陳是非譏諷的笑了笑:
「他當然沒有那份善心,是我跟師傅一去去了趟王宮,用一指換的。」
說著他舉起了左手,晃了晃,示意李十元看向他那斷指。
他左手已被包紮,只是那包裹起的白布仍被滲透出了一片血漬。
李十元自然知道他說得輕巧,情況怕是錯綜複雜,看著他那斷指,想到那些被釋放的無辜之人,終於心裡放下了某些包袱,看向陳是非的眼神,更加敬佩起來。
「這位小兄弟是?」
旁邊在座的儒雅老者看陳是非與少年侃侃而談,初時驚訝,後來竟慢慢也生出了興趣。
他是知道陳是非的,骨子裡的狂傲不羈,能入他眼的人,自是不會差的。
李十元抱拳回道。「在下李子旭。」
陳是非則介紹道:「這是家師季儒林。」
季儒林之名,謫仙榜出,天下皆知。
李十元亦是驚訝,這老者竟是北國第一人季儒林,於是又慌忙施禮見過。
由不得他不惶恐啊,任千仇的師傅是鬼谷子,而季儒林可是同他的師公鬼谷子一般的存在啊。
「季先生,好久不見啊。」
這次開口說話的卻是繆雨生,旁邊鄧凱之和郇佳琪也連忙見禮,原來他們竟都是認識的啊。
「繆老道不去算算風水運勢博戲幾把嗎?」說完便自顧自的笑了出來。
繆雨生自然知道他是在打趣自己。
「慚愧,慚愧,繆某早已戒賭了。」
說到此他又看向李十元慌忙岔開話題,道。
「你們可知他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