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驅狼逐虎
軒轅宮。
冷飛帶著炎楓、陳熔二人進宮面見聖妃。
陳熔是中洲人,他從小生活的潁城雖距離有熊城不遠,但這神聖的軒轅宮殿,他卻是第一次來。
他緊張的跟在冷飛身後,一旁的炎楓卻開慰他道:「陳熔,我看你表情怎麼有些緊張啊?」
「我……我哪有。」
「沒關係的,我來過這一次,聖妃娘娘人很和藹的,你放輕鬆。」
陳熔撇撇嘴,心想這炎楓搞的自己對這裡很熟似的。
侍衛在前面帶路,在宮中轉折幾次后,來到一處迴廊。
迴廊上,姬妃已經等候許久。
而在她的身邊,冷飛又見到那個他不是很樂意見到的人。
「喲,你也來啦?青羽兄。」晚千一見到冷飛,就立刻伸手打招呼道。
在他身邊站著的,自然還有他的那兩位學生,少顏和公孫瀧。
「宮中聖地,麻煩你嚴肅點。」冷飛提醒他道。
「呵呵。」晚千忍不住輕笑兩聲,然後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說道:「聖妃召集我們,不是為了政事,你又何必如此拘謹呢?」
冷飛嘖了下嘴,把他的手從肩上打開。
晚千撇撇嘴,不再拿他打趣。
「你們兩個似乎關係很不錯。」姬妃微笑道。
「是的。」
「一般。」
兩人同時回答,然後又互相看了一眼,冷飛忍不住的嘆了口氣。
「對了,飛兒。我寫的那封詔書,你已經見到了吧?」姬妃問道。
冷飛長拜道:「飛,百謝娘娘。聖母厚恩,冷飛今生沒齒難忘。」
晚千悄悄把身子湊上來,輕聲問道:「哎,青羽兄,不用化名了?」
「不是化名,是我的居號。」
說完,兩人又急忙站直了身子,畢竟是在軒轅宮,面對的人又是當今最尊貴的聖妃,無禮也要自己把握一個度數。
「這次叫你來,知道是為了什麼事嗎?」聖妃問道。
「臣下,不知。」
「六界大賽在即,此屆本應由人界召開,卻因為我人道內部的一些矛盾,不得已又拖延了這些日子。此次人道預選出的參賽選手,其實早早就已定下。但近幾天來,我卻突然想到你手下也帶有兩個學子。怎麼樣,你可有興趣讓他們參加?」
冷飛一愣,然後回頭看了看正在雀喜的陳熔與炎楓二人,躬身道:「不瞞聖妃,其實臣下,也正巧有此意。叫這兩個孩子多長長見識,對他們未來的路,總歸是有許多益處的。」
「如此甚好。」聖妃笑了笑,然後轉身踱出兩步,又停下回身道:「可你也知道,這預選賽,也是有要求的。」
「臣下,略有聽聞。」
「每個獲得參賽資格的學生,都經歷過數次的選拔,最後才能脫穎而出這麼幾個。現在再專門為你這兩位學生布置一番,難免有些興師動眾。」
「以聖妃所看,該當如何?」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冷飛已經完全猜出了姬妃的意圖。此時,他只得說著聖妃的話,繼續往下說。
「正巧,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辦。你帶著這兩個孩子一道,事成以後,我便可名正言順的授予他們參賽資格。」
「能讓聖妃憂心的事,臣下斗膽猜測,恐怕不在中洲吧?」
聖妃微笑著誇讚道:「不愧是智君之後,與你這般的聰明人聊天,最為輕鬆了。」
說著,聖妃開始一邊踱步,一邊娓娓道:「近來西洲發生了一場駭人的瘟疫,據說災禍慘重。白帝雖年少有為,可畢竟難抵兩面,一邊治理西洲,一邊解決災情,難免有些捉襟見肘。此時西洲又無神官坐鎮,本官身為五大神官之中,甚為擔憂西洲的百姓。可貿然派人介入調查,這在禮數上不敬。所以,我想讓你去走一遭,替我了解了解西洲的情況。」
「臣下聽明白了。」說著,冷飛看向少顏道:「公主,這是也要同在下一起嗎?」
聖妃代她回答道:「少顏公主是白帝的妹妹,有她與他們一道,路上還能少些不必要的麻煩。況且,他的師者晚千,也出身於西洲,與你們一道,也可做個嚮導,互相有個照應。」
冷飛躬身一拜,回道:「冷飛領命。」
晚千再次湊了過來,念叨著:「青羽兄,這會你可甩不掉我咯!」
………
西洲,白帝宮。
少陽坐在九尊之座上,看著面前寬大銅案上靜置的文書,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座下,一眾官員面面相覷,誰都不敢率先吱聲,打斷白帝這良久的沉默。
「帝君。」
右列首序,站出一位老人。
他抖抖寬長的朝服,露出雙手捧禮道:「敢問這文書上,所書的是何事?」
少陽用手指輕敲著桌案,又沉默了好一會。
「湯城,你們都知道吧?」
老者點點頭,應道:「略有耳聞。聽說此人年紀雖輕,卻頗有征戰之能,深得中洲大將軍姬川的信賴。」
少陽深吸一口氣,點著頭回應道:「他想要向本帝借道。」
「借道?這是何意?」老者不解。
似乎是坐的太久,少陽起身時,踉蹌了一下,險些沒有站穩。
座下,一眾官員急忙埋頭,輕笑聲即刻止住。
少陽撇頭掃視了大殿一眼,他咬咬牙,繼續說道:「他想要……攻打昌城。」
一瞬間,大殿上的所有人都猛地抬起了頭,表情瞬間嚴肅起來。
「這是好事啊!帝君應即刻書信一封,將此事答應下來。」老者情緒有些激動。
少陽撇頭看了他一眼,問道:「妊太尹覺得這是好事?」
妊姓老者左右看了看百官,然後解釋出了自己看法:「這墨軒,雖祖上出身於我西洲,可自從墨老將軍離世后,他的父親墨持,就貪利忘本,舉家遷往了東洲。在東洲那彈丸之地,做了個逍遙自在的東君,說起來,這墨軒與我西洲,早已任何無瓜葛。就這樣一個非我族類,卻死賴在咱們西洲不走。如今,湯城既然有心為自己賺名聲,我們何不借道於他,借其手,除己禍?」
少陽再次深吸一口氣,長嘆道:「可我畢竟與他年少相識,又怎能做出這種不仁不義之事?」
「非也!」妊老者立刻反駁道:「墨軒者,本就不是善類。所謂居於昌城,也不過是他趁我邊境薄弱,偷襲所致。況且,他早年在中洲的那些苟行,諸位也都有聽說吧?在自己家裡養一個這樣的惡人,諸位晚上,可能睡的安穩?」
聽他這樣一提醒,眾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即使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可墨軒在中洲執掌夜命的事,卻依舊是駭人聽聞。
浮動一式,可順行十步。
掌握這一招的人,在任何地方,都能隨心所欲的瞬間置人於死地。
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墨軒對於他們,雖往日無仇,近日無怨。但有一個隨時可以決定自己的性命的人呆在你的身邊,任誰心中,都難以接受。
大殿上,僅片刻的沉默后,便突然掀起了一陣狂潮。
「妊太尹所言極是,非我洲人,其心有疑。誰知道這墨軒心中想的什麼?他前一次敢明目張胆的潛入白帝宮,后一次,說不定就要……」
說著,這人突然止住接下來的話,然後抬頭看了白帝一眼。
「臣附議!當下神官領兵在外,我西洲兵力短缺,難以留有餘手剿賊。帝君若不把握住此次機會,給予墨軒可趁之機,呆到日後他勢力繼續擴大,我們就再難擁有先發之權了!」
「臣附議!」
「臣附議!」
大殿中,呼喊聲一片。
短短時間,百官幾乎全部跪拜在地,請求白帝同意借道給中洲。
「你們……都是此意?」少陽難以置信的望著殿上拜成一片的白服。
「請帝君同意借道!」百官同時回答道。
殿上,序列末尾處,卻突然發出了一個異樣的聲音。
「臣下以為不可!」
霎時間,眾人將目光聚集了過去。
說話這人是個武將,自從千秋掌管帝宮守備以後,便效命於千秋麾下。
他大步上前,躬身一拜。
「墨軒者,雖其心有疑,但至今為止,卻並未做出過任何有損西洲之事。他雖偏於昌城一隅,至今卻都不曾逾越過半步。此時,神官大人領兵在外,我西洲內部空虛,若此時同意中洲大軍進入我洲,無異於驅狼逐虎!墨軒勢小,尚且容易控制。可一旦中洲大軍進入我西洲,到那時候,局勢可就再不是我們所能掌控的了……」
跪拜的官員中,有人立刻站起身來指著他大罵道:「區區一介尉長,竟敢在殿上,在百官面前大放厥詞!難不成跟了千秋,你就敢騎到帝君頭上了嗎!」
一聽這話,那名尉長急忙跪了下來。
「臣下絕無此意!可臣下所言,卻句句發自肺腑,誠心為我西洲所慮啊!」
「放肆!你這身份卑賤之人,竟然還敢開口!」
「夠了!」少陽怒喝一聲,止住了兩人的發言。
「本帝累了,今日朝議就到此為止,都退下吧!」
百官紛紛起身,向座上一拜,熙熙攘攘的離開了大殿。
妊太尹留在了最後,遲遲沒有離開。
「妊太尹,可還有事?」少陽看向他問道。
「帝君不也在等我嗎?」妊太尹微微一笑。
少陽撇撇僵硬的脖子,說道:「說吧!你想跟本帝說什麼?」
「帝君,您不覺得如今千秋在西洲,愈發的放肆了嗎?」
「此言何意?」
「軍隊,乃一洲立邦之根本。可如今的西洲軍,只認得他千秋,哪裡還認得帝君您呢?」
見少陽陷入了沉默,妊太尹儼然一笑,繼續說道:「如今西洲為何兵力空虛?還不是他千秋一句話,就隨心所欲的帶走了大量軍隊?帝君若如此放任他繼續下去,將來……他千秋可就要神、帝一體了……」
少陽深吸一口氣,沒有應他。
「帝君……您應當早下手籌謀啊!」妊太尹繼續澆油道。
少陽又沉默了一會,然後緩緩開口道:「此事交給你去做,把今日殿上的異聲……給我抹掉。」
妊太尹躬身一拜,回道:「臣下,領命。」
待妊太尹走後,少陽重新坐了下來,他輕敲著銅案,口中低聲道:「墨軒……你也該從我眼裡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