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
馮紹民走後,天香喚了內務府總管來,問了一些宮殿的情況。這次選入後宮的一共六名秀女,方閣老,和閣老門生的各兩名,其餘兩名是兩邊各不靠,這其中少不了景國公和稀泥的功勞。
馮紹民回到養心殿後,繼續翻著入選的秀女名冊,左都御史,翰林學士兩邊不靠,可以考慮。馮紹民要的是純臣,而不是拉幫結派,無止境的黨政。
「陛下,樓大人在外侯旨覲見。」
馮紹民並未放下手裡的冊子,「宣。」
樓峰進殿之後,行禮問安,蘇冽已經將凳子搬了過來,樓峰和氣道:「多謝公公。」
馮紹民瞧了一眼樓峰,面容有些憔悴,「樓老大人可還好?」
樓峰面色怔怔,雙眸是藏不住的悲傷,「多謝陛下關心,家父怕是。。。。。怕是沒有幾天了。」
手中的冊子輕輕一放,聲音中帶了些許沙啞,「樓老大人為官清廉,朕在為官之時也多得樓老大人提攜教誨,是朕無用,保不住樓大人。」
「陛下,家父若得知陛下此話,死而無憾了。」樓峰情緒有些激動。
「樓愛卿,此次選秀樓姑娘,朕沒有讓她入選。」
樓峰一愣,心底卻有點欣喜自己的女兒沒有入選。後宮是什麼地方,吃人的地方,他還真是擔心自己女兒的性子,沒有入選反而是好事。
「小女才疏學淺,蒲柳之質入不了陛下的眼。」
馮紹民目視四周,蘇冽帶著人都退出了殿外。
「朕只是不想毀了一個女子的一生,一入宮門深似海,這人,這命都不在是自己的了。」
樓峰面露感激之色,「陛下。。。。。。」
「樓愛卿,朕之所以沒有讓樓姑娘入選還有一個原因,樓家世代清流,不結黨營私,不攀龍附鳳。如今太子已經七歲,日後的太子妃朕一定甚之又慎。」
樓峰心裡微顫,雙腿虛晃一下,跪在地上,「陛下。。。。。。」
馮紹民立刻上前扶起樓峰,「樓愛卿,朕欣賞樓愛卿的才學,更看重的是樓家的傲骨,所以朕以後還要仰仗樓愛卿。」
樓峰對馮紹民感激涕零,「微臣叩謝皇恩。」
」樓愛卿將朕的話帶給樓老,稍後會有旨意。」
各家入選的秀女都在家中焦急的等待著。選秀后的第二日,馮紹民冊定位份的聖旨就傳到了各家。
翰林院試講樓峰之女雖然沒有入選,但是馮紹民下旨晉陞樓峰為太子少保,樓峰一夜之間從正六品官員成了正二品官員。不少人都在揣測馮紹民的心思,也有人認為是因為樓雲天的關係,樓峰才被提拔。總之朝堂里又熱鬧了起來。旨意剛到的那天晚上,樓雲天就去了,馮紹民在養心殿怔怔坐了一晚。
半月以後,入選的秀女依次入宮,由太監引領著去往了各自宮殿,三日以後闔宮向皇后請安。
方幼安獨自坐在宮裡發愣,今日是其他妃嬪入宮的日子,自從那晚以後,她就沒有再見過馮紹民。皇后病了,陛下一直待在含鳳殿陪著皇后,真正是鶼鰈情深。自己明白陛下的底線,所以不會去觸碰。她在後宮之中如履薄冰,只有仰仗陛下,才能在後宮中有一線生機。
「愛妃怎麼坐在窗邊發獃?」馮紹民溫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方幼安心裡微顫,慌張跪下請安,「臣妾。。。。臣妾給陛下請安。」
馮紹民虛扶一把,「不必多禮。」
方幼安低頭,馮紹民打趣道:「愛妃可還在為那晚的事介懷?」
「臣妾不敢。」
隨意走到桌案前,拿起幾張紙,喃喃念了起來,「我願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頓了頓,「愛妃這詩。。。。。是寫給朕的?」
方幼安微慌,面上不敢顯露絲毫,「陛。。。。。陛下。」
馮紹民笑了笑,「無妨,朕知愛妃心意,愛妃也知朕心意。」
圍著四周走了走,語氣幽幽,「這錦華宮離朕的養心殿極近,日後愛妃若想朕了,也方便。」斜眼望了望低頭不語的方幼安,挑眉,「三日後闔宮請安,愛妃可別讓朕失望了。」
方幼安定了定,走到馮紹民跟前,挽住馮紹民的手臂,臉色微紅「臣妾不會讓陛下失望的。」
馮紹民郎朗一笑,「朕果真沒看錯人。今日天氣極好,隨朕去御花園走走。」
「是,臣妾遵旨。」
御花園假山處,一雙銀鷺的黑眸正在盯著陪著馮紹民的方幼安,「狐媚蹄子,自以為得了陛下青睞,就整天纏著陛下,她算個什麼東西。」
「美人,來日方長,這日子才剛開始。芙美人雖然得了陛下寵愛,可是再寵愛如何能越得過皇後娘娘去。」
和婧頷首贊同,對方幼安滿臉的不屑,「皇後娘娘在陛下心中是最重的,只要跟著皇後娘娘,不愁見不到陛下。」
「美人說的極是。老爺在美人進宮之前說過,方家如今壓著和家一頭,如果美人在後宮之中得寵,來日生個一兒半女,陛下定是看重和家的。」
「去挑些東西託人給皇後娘娘還有公主送去。」
方幼安和馮紹民的身影自然也是被其他新進宮的妃子瞧見了,有艷羨,更多是嫉妒。眾人各懷心思,自己在後宮之中何去何從,要打算起來了。
午後,皇后的賞賜就下來了,天香不偏不倚,各宮的賞賜按照等級賞了下去。
蘭姑來含鳳殿回了話,馮紹民今日晚膳就在養心殿,讓天香不用等了。
養心殿書房的明紙窗糊得又綿又密,一絲風都透不進來。
馮紹民只低頭批著摺子,方幼安在御前伴駕。手中不停的在為馮紹民研磨,猶如第一次進養心殿時,只不過那個時候自己還是秀女,如今已經是妃嬪。
蘇冽悄聲走了進來,「陛下,景國公來了,就在殿外候著。」
馮紹民停下筆,「快請舅舅進來。」
景國公一進殿門,便躬身趨前,端端正正行了一禮,「陛下聖安。」
馮紹民淡笑,「舅舅平身,蘇冽,賜座。」
蘇冽不敢怠慢,趕緊搬了一張椅子過來,景國公這才敢落座。
「舅舅,可是有了好的治理蝗蟲的辦法了?」
景國公一臉恭謙,「陛下聖明,微臣手裡卻有兩份摺子,還請陛下御覽。」
馮紹民揮手,蘇冽將景國公手裡的摺子恭敬呈給馮紹民。
馮紹民徐徐展開,故意道:「一本是戶部左侍郎的,另一本是。。。。。」馮紹民笑了笑,「這禮部的官員什麼時候也關心起蝗蟲的事了。」餘光掃過方幼安,方幼安面色平靜,垂眸不語。
「陛下為國為民,做臣子的自當為陛下分憂。」
馮紹民不假思索,「朕看這兩份摺子的辦法都不錯,一時朕也不知道該派誰去了,舅舅你以為呢?」
景國公笑容可掬,「兩位大人的法子各有所長,不過微臣覺得戶部左侍郎蒙輝大人的法子更好,不過還請陛下聖裁。」
馮紹民喝了口茶,「畢竟戶部是國家的錢袋子,朕也不能輕易就定了戶部尚書。」停頓片刻,「舅舅有沒有人選啊?」
景國公一愣,馮紹民這是把球又踢會給自己了,自從馮紹民登基,他發現馮紹民的心思真是愈來愈難測,自己一不小心也給繞進去了。
景國公嘴角抽了抽,「還請陛下聖裁。」
「這事不急,地方的官員已經在著手處理了,朕要想個萬全之策才行。舅舅還是多盯著點君塵,再過一月就是科考,朕等著他,說不定這戶部尚書的位子最後是他的也未可知。」
景國公誠惶誠恐,「多謝陛下厚愛。」
「蘇冽,送舅舅出去。」蘇冽跟著景國公出去了。
馮紹民繼續拿起毛筆,「愛妃不準備說兩句嗎?如果朕記得沒錯,戶部左侍郎可是方閣老的門生。」
「臣妾不敢多言。」
「你倒是乖覺。行了,回宮休息吧。
方幼安躬身退了出去。
馮紹民的笑意還掛在嘴角,「去含鳳殿。」
乍暖還寒,這一夜晚風來的急,含鳳殿外花瓣堆滿了一地。天香用過晚膳,手裡翻看著內務府送上的賬簿。馮紹民素來節儉,天香也是和她一條心,如今啟晟百廢待興,到處都是要用銀子。天香以前也是不會管這些,如今已是得心應手。後宮現在每月的用銀比肅王那會足足減少了七成。現在妃嬪進宮,自己作為皇后,更應該為馮紹民分憂。
微微的燭光灑在天香的側顏,從前無憂無慮的小公主,如今端莊大方,姿容窈窕,容顏秀美,當之無愧的一國之母。
馮紹民在殿外看的出神,含鳳殿的宮人們見著馮紹民的身影,無聲地下跪請安。
桃兒和奇蘭抬眸,驚了一下,馮紹民示意不要出聲。自己悄聲走到天香跟前。
「桃兒,去看看小廚房為陛下準備的參湯好了沒有,好了的話一會隨本宮送去養心殿。」
臉上似是被誰呵了一口氣,天香一驚,抬首驀然發現馮紹民在溫柔地看著她。
「娘子想為夫,為夫這就來了。這是不是所謂的心有靈犀呢。?「
天香忙起身福了福,「陛下怎麼來了,蘭姑來傳話,臣妾以為陛下今晚不來了。」側首對奇蘭道:「奇蘭,去把陛下的參湯拿來。」
宮人們很識趣地退了下去。
馮紹民握著天香的手坐下,眉眼微沉,「手怎麼這麼涼,穿得這樣薄。」說著把天香的手放在嘴邊,哈了哈氣,然後伸進了自己的衣服里
天香溫煦一笑,「一時看賬簿忘了穿衣了,沒事。」
奇蘭端了熱騰騰的參湯走進。
「今日舅舅來養心殿,遞了兩份摺子上來,是關於蝗災的。」
奇蘭將參湯放在桌上后,馮紹民繼續道,「舅舅說戶部左侍郎的更優。」低頭舀了舀參湯,「戶部左侍郎是方閣老的學生,法子定是不錯。」
天香笑生兩靨,「陛下覺得好的,一定是好的。」
馮紹民無聲點點頭,繼續低頭喝著參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