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青和南星一路趕著牛車，走走停停，離雲汐山越遠所見的春色越濃，地上的枯草之中冒出了新葉，林中的樹梢之上也長出嫩芽。坐車累了二人就停下來活動活動筋骨，吃一些備好的乾糧，把牛解開讓它也吃吃這林中的嫩草。初春的夜晚涼意甚濃，在林中拾些枯柴，燃起篝火。兩個人，一頭牛，圍坐在火堆旁安然度過這初春涼夜。

趕著牛車不急不忙，晃晃悠悠穿梭在密林之中，幾日之後二人方才來到一小溪旁。白青栓好牛，拿著水壺去溪邊盛水，回來之時發現南星還是一如既往的一身男子裝扮，只不過面容上有所改變，之前的中年方臉變成了同自己年紀相仿的小方臉，只是那靈動的雙眸卻是怎麼也遮蓋不住。見白青打水回來，獻寶似的上前問道:「怎麼樣？這副模樣還不錯吧？從今日起我們便以兄弟相稱了，你是哥哥白青，我是弟弟白星，可要記住咯！」嗓音還是如之前一般低沉。

「星兒這都是從哪兒學來的這些東西？怎麼之前這麼多年白青都未曾知曉？」有些無奈的笑著問道。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時候剛遇上師父時一路上為了方便行事，師父就會把星兒裝扮成男童，臉上還時不時的要加些土灰，可不舒服了，那時候星兒便想著日後若是得了空，定要自制些易容的面具。這是經過我多次改良嘗試之後的成果，不錯吧？」南星有些小得意，期待著白青的認可。

「星兒的手藝看著倒是不錯，只是這次出行為何還要刻意裝扮呢？」白青很是不解。

「這樣出行不是更方便些嘛！茶叔給我帶回來的畫本里有很多故事的主角初次遠行都扮成男子模樣，這次這麼難得有這樣好的機會星兒怎麼可以錯過呢！」

「我看星兒你日後還是少看些畫本吧？如此這般白青怎麼配合得過來呀！」白青將水壺放好，上車拿出乾糧遞給南星笑著說道。南星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二人吃了些乾糧，收拾妥當正欲駕車離開之時，林中的氣息驟然突變，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探出林中有生人靠近，白青一把握住藏在牛車坐案之下的劍柄，南星見狀忙按住他的手，對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我們是出來遊玩的，如今又是這身打扮對誰都不會有敵意，沒人會對我們出手的，暫且放心，我自有辦法！」白青一看她這狡黠的表情便明白了，從小到大，每次她想出鬼點子之時，這表情見過太多次了。南星說完便上了牛車，在車裡暗自布置起來。拿出一早帶著出門的焚香小爐，灑下一些自己調好的粉末，用火摺子點燃，置於車廂的角落，外人不易察覺的位置。拉下垂簾，給了白青一粒解毒藥丸，一人一顆服下，白青收好東西，理好坐案，這才趕著牛車慢慢悠悠的向前。

一陣強勁之風從身後襲來，二人便知來人功夫遠在他們之上，即便知道星兒已經做好了準備，白青還是為獨自在車中的她捏了一把汗。勁風在到達車廂之後就消失了，南星看著置於肩頭之上明晃晃的利劍哆嗦著，對方先她一步開口說道:「別出聲，否則今日就了結了你們二人，繼續駕車向前，別停！」

南星背對著來人坐著，哆哆嗦嗦間向後偷瞄了一眼，利劍瞬間就近了幾分「好生坐著，別回頭。再被我發現，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的雙目給剮了？」聽完這話南星更是慌到不行撲倒在車廂內，弄出很大的聲響。白青不清楚車內到底如何了，不安的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南星剛欲坐起身來回話，利劍便又向前貼在了她的下頜處「別亂說話，不然我便先把外面那人給解決了！」南星甚是不爽的皺了皺眉，從小到大無論是誰怎樣威脅自己，她從未怕過，也從不入眼，可一旦有誰拿白青威脅她這便是她最不能被觸碰的逆鱗。

「沒，沒事，不小心撞到了東西，大哥你穩著點駕車。」面上裝著害怕，結結巴巴的回著話，心裡想的卻是：本來是打算試試這種藥粉便算了，如今這般便索性把之前改良過的都給你用上！伏著身子哆哆嗦嗦的小聲問道:「我們這是要往哪兒走呀？此地我們兄弟二人也不太熟，可否請女俠指條明路？」

「穿過這片林子再往前便到熙州地界了，你們只要安全的把我送出這密林，我保證不會傷害你們。」聲音從身後傳來，南星點了點頭超前喊了一句「大哥，前面就到熙州了，我們去那兒看看吧？林中之路不好走，你慢著些，出了林子就平坦多了！」

「好，知道了！」南星一邊給白青遞著話一邊心裡盤算著這藥效該是差不多了，心中剛有定論，置於肩上的利劍便從肩頭滑了下去，落在了車上。身後之人也隨之無力的跌落靠坐在車上，不適的按著太陽穴，只是手上緊握的劍不肯輕易脫手。南星這才起身坐著，拍拍身上的塵土，好整以暇的觀察著來人。對方見她坐在自己面前看著自己，完全沒有了剛才畏縮害怕的模樣，心中大怒，試了幾次都沒能再提起劍，瞪著南星開口道:「你在車上動了手腳？」

南星這才看清對方是一位身著一襲紅衣，長相還不錯的中年女子，從她剛才出現之時南星便已知她身受重傷，不然不會這麼半天都未能發現這車裡有詐！

「女俠長得如此標誌，為何語氣卻如此兇狠呢？」南星並不知道她此時的模樣配上淡淡的微笑，此話一出口在別人看來有多不正經。

「果然，就不該心軟，早就該殺了你。登徒浪子，白瞎了一副這麼好看的雙目！」紅衣女子在看到南星的雙眸時有過片刻的愣神，很快便斂了去。南星此時還真忘記了自己是頂著一副男子面容，笑了笑說道:「女俠說的是，不該浪費了這麼好看的雙目，如若不做些什麼豈不是辜負了女俠對在下的一番評價？」對方並未理會她，而是坐直身子穩住身形暗暗催動內力解毒，但嘗試一番之後發現收效甚微。

「女俠是否想通過內力破我這軟骨散？」說著從角落裡拿出小爐，收起還未燃盡的粉末，抬頭看著對面的人「在下不才，這是經過改良后的軟骨散，我從小便喜歡搗鼓這些，這是我自製的，您還是別妄想著短時間之內能解得了我這毒吧？」放下爐子，拿出銀針，準備給她施上幾針，作為大夫總不能見死不救，有傷不醫吧！對方看她這架勢，想要出手阻攔卻無能為力，南星開口勸道:「女俠，您還是別亂動為好，您不是受傷了嗎？要是您動來動去導致在下扎錯了穴位，到時候可別怪我醫術不精！」

「別以為你現在出手相救給我醫治我就會感激你，待我痊癒我定會報今日之仇！」紅衣女子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南星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待您好了之後再說這話吧！」南星話音剛落，牛車突然停下，白青輕敲了敲車廂邊框回身說了句「有人攔路，小心些！」南星聽完回首問那女子道:「他們都是來尋您的？您一介女子為何會惹上這麼多仇人？還被仇家追殺至此？」

對方不看她也不理會，南星想了想，拿起銀針一邊施針一邊開口道:「女俠對不住了，在下無奈之舉，望您理解海涵！」紅衣女子還未反應過來便昏睡了過去，南星將她安置在車廂里的暗格內，車裡有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南星趕緊把帶來的草藥都搬出來，在車上搗碎了遮蓋住車裡的氣味，妥善安排好一切，南星這才撩開垂簾探頭問道「怎麼了？」

只見牛車前方圍著一群人，個個手上握著長刀短劍，有的劍鋒處還正滴著血滴。擋路的人先發話了「兩位小兄弟，剛才一路過來可有看見一位紅衣女子從此地經過？」兩人對視一眼向著來問之人同時搖搖頭，南星倒是滿臉興奮的問道「各位大俠是在懲惡揚善嗎？沒看見什麼人由此經過呀！」一臉崇拜之情溢於言表。

「沒有見到最好，你們二人在這林中要更小心些了。那女魔頭雖說被眾人所傷，倘若為了活命要傷人性命，兩位小兄弟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還是能儘快駕車離開這樹林便離開此地為好！」回頭對其他人說道:「那女魔頭身受重傷肯定跑不遠的，我們繼續追！」眾人剛走沒幾步，其中一位武林人士聞到車裡有濃郁的草藥味忽而大喝一聲「等等，趕車的停下！」

白青趕著牛車沒走幾步聽見這一聲呼喝，手不由自主的又握住了劍，南星出來輕拍了拍他的手背，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那人提著劍走上前來問道:「牛車上怎會有如此這般濃郁的草藥味？莫不是為了掩蓋別的什麼？」

「大俠，您的鼻子真靈。」南星見狀走下牛車低頭哈腰的陪笑道:「我們兄弟倆就是特意進山來采些藥材的，這不就為了趕著去熙州換個好價錢嘛！處理這些個藥材自然氣味甚濃」說著爬上牛車主動撩開車簾讓來人看見車內一地散落的草藥，那人上前看了一眼，大致看了看車內的布置，想著這牛車也就這麼大，確實不像有能藏人的地兒，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便讓他倆離開了，自己趕上其他人的步伐繼續搜尋那紅衣女子的下落！

二人駕著車在林中晃悠了好一會兒才出了這密林，遠遠的看見熙州城。這一路上南星就讓藏身於暗格中的人昏睡著未挪動一分，一進到熙州城內，白青直接把車駕到最近的藥鋪，拿一些藥材換成銀兩，找了一家不大的腳店安頓下來，把牛車交給店小二安頓好。直到夜裡，白青他們才趁著夜色把人從車裡給扶了下來，架著進了房間。

南星給紅衣女子把了把脈，餵了隨身攜帶的固元丹，施了針，對方這才悠悠轉醒。紅衣女子一醒來見到南星他們二人又要伸手去摸劍，南星從身後拿出她的劍笑著說道:「女俠莫慌，您的劍我在這兒呢！您放心，在不能保證我們兄弟倆性命無憂之前，在下是不會把劍交還於您的！」

「你們也是會功夫的？」紅衣女子看了白青一眼便知道他是會功夫的，白青執劍環於胸前開口道「在下不才，略知一二！」紅衣女子坐起身來暗暗催動內力，發現還是不行，只不過之前受傷的地方已經上過葯被包紮過了，瞪了南星一眼怒道「為何還不給我解毒？」

「女俠您別著急嘛！剛剛您試那一下不是已然發覺傷好了一些了嗎？在您沒有完全痊癒之前我也是不會輕易給您解毒的！」

「看不出來，你還懂些醫術！」紅衣女子輕哼一聲譏笑道。

「讓女俠見笑了，兄長功夫略知一二，在下對醫術也略知一二。不過控制您的銀針之術練的還是不錯的，再配上我自調的香粉，讓女俠您無力動彈個三兩天還是不在話下的！」紅衣女子聽完南星的話見自己不能輕易解開他在身上下的毒，無奈的瞪了他一眼，閉上雙眼不再去搭理他，當晚三人倒是各懷心事又相安無事的平靜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