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歸塵

009 歸塵

泥俑剎時間變成魂俑。

「咔嚓咔嚓。」

窸窸窣窣異樣聲音四起,覆蓋整個魂俑室,撥動恐懼線弦。

魂俑緩緩活動四肢,抓了抓厚重五指。

烏黑干心本是吸納戾氣的怨物,仇恨化身,滿心只有殘酷殺戮,附於泥俑則生出一台冷漠殺人俑。

鮮血會讓它們更為瘋狂,且沾染吸收的鮮血越多就越強大,通過不斷屠殺來提升自己本身戰鬥能力。

齊齊踏步從密室中出來,沉重俑腳一起一落,震動地面輕微搖晃,煙塵滾滾,小腿以下灰煙河流淌,赫然一支驚駭世間的討命陰軍。

林稚與玄牧卿趕到時剛好目睹魂俑閃爍紅眼麻木地從泥俑室出來,滿天煙塵與黑氣相互交織,沉悶壓抑磅礴傾瀉,怨氣衝天。

「活了?!」林稚驚道,「......和我們之前遇到的魂俑不一樣。」

......更為陰暗

一眼就看出來兩者區別,此外,還感知到一股熟悉氣息,好似之前碰到過,深鎖眉頭思索,恍然悟解。

這不就是剛剛頭疼還有之前在小神廟中感受到的那股陰詭氣息嗎!

「看來罐子里的干心都重新回到他們身上了。」

之前安裝在泥俑身上的干心經過處理下咒,行為意志受控制人影響,戰鬥力自然大大下降。

可現在的魂俑是原生態的復仇者,受怨氣支配,沒有任何牽制,極大地發揮它們本身的殘殺性子。

古藺獃滯地瞪圓眼睛,瞳仁縮小為一顆小豆子般大小,哪曾見過這副陰厲場面,陰森森氣息迎面撲來,身子由於危險臨近而緊繃后脊背,大腦一片空白,原本就蒼白唇色此刻更為狠白。

之前他尚且能憑藉一天生血緣關係直覺感應到自己母親的的所在地,可現在一望過去都是厲鬼一般的魂俑,別說尋母了,連直眼面對都頗感壓力。

更何況完全喪失心智的魂俑也不一定認得出來自己兒子。

玄牧卿看眼懷裡古藺,摸摸他頭,然後道:「累了嗎?累就先睡一會兒吧。」

旋即施動法術令古藺昏睡過去,如此詭怪場面容易對一個小年紀孩子造成夢魘心理陰影。

一感到活人氣息,魂俑立馬轉身過來。

紅燈籠雙目添了幾重怨火,亮的尤為悚人,移腳踩腳朝他們來。

洶洶危險緊逼,情況不太樂觀。

林稚咬咬牙上前一步,擋在二人前面,挺直身腰亮出長劍,沉聲道:「丠寧你先帶古藺出去,過會我就跟上你們。」

玄牧卿:「你留我留,你退我退。」

林稚一雙眸子深幽凝重,沉聲:「它們數量太多,如果我們都留下來就沒人保證古藺生命了,我答應過古藺母親盡自己最大能力護住他。」

玄牧卿:「既然是先生許下的承諾,先生不應該才是先行那個人嗎?」

林稚想也不想便答道:「你和我都一樣,你養也就是我養了。」

玄牧卿聞之心愣一怔,旋即柔色滴入古井般深不見地井水中化開,瀅瀅流光閃動,剎似月下粼粼波光,接著無奈嘆息一聲,柔道:「先生,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林稚:「嗯?」

這話怎麼聽的像是認識了很久的人分隔開來些許時年後重逢侃笑言。

但沒有理會過多,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林稚突兀地解釋一句:「你的武器是銀針,不方便出手。」

他知道魂俑皮有多厚,唯有脖子上的連接縫才是死穴,用銀針幹啥?用銀針把對方打扮成刺蝟嗎?

儘管之前見過玄牧卿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將魂俑瓦解成碎片,可現下情況不一樣,外面的魂俑遠沒有現在的來的陰沉洶湧,相比之下大巫見小巫。

玄牧卿頓時哭笑不得,言下之意怪他武器太過小家子氣嗎?越過林稚時順便將其略微張開提劍的手臂按回去,道:「區區魂俑還不至於讓我放下先生獨自逃走。」

林稚愕然望了玄牧卿一眼,剛準備說點什麼結果話到嘴邊又吞回去了,眸色深濃,微抬下巴注視眼前紅衣人形,突然冒出一種堅定信任感,或許對方真的能力牽制魂俑。

玄牧卿高舉右手越過頭部,緩緩閉眼,張開手掌面上,浮在掌心上的一處地方驟然亮起一點光芒,光點呈圓形向四周蔓延伸展開,頓時間形成一光圈陣法。

無端升起微風,衣袂囂張翻動。

數萬支銀針彙集至一起,凝聚成一把銀劍,銀色光縷圍其來回遊走,強悍且具有震懾之力的靈氣環繞。

睫毛顫抖,他睜開雙眸,一抹銀光從眼角流溢出來,將手收回來,食指與中指併攏放置唇邊,薄唇微動,輕輕念出兩個字。

「影招。」

舜間,銀劍氣勢驚人地離陣騰衝而去,面對堅硬頭殼的魂俑不減速度。

「嘭!」

由銀針凝成的銀劍直接破穿腦袋,粉碎堅硬泥套,稀碎碎片轟然炸開飛濺至四處。

下刻,只剩下身軀的魂俑支架失去行動能力,先是跪倒然後再趴在地面,神識煙消雲散。

林稚見之不由得駭然,恍然瞪大雙眼,目光落在玄牧卿高大身影上,怔怔思道:丠寧實力怕不是和無泠門人有的一拼吧。

倘若如此,那他真實身份究竟為何?

打算過後探探風口,若是他不想提及自己也不會無理到打破砂鍋問到底,畢竟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想說的事情。

外頭的面具人還在忙碌不停,搬來不少炸藥桶分別堆積在不同地方。

梟大人環視英水庄,經鮮侵染多年的灰黃褐手把持火把。

大白天的,火把上端外部青白色里中橘紅色的小火焰宛如暗夜幽靈,正伺機準備引爆驚天動地大爆炸。

沒有面具的梟大人看起來格外滄桑,臉部多橫皺,赫然一張五十來歲松垮老臉,歲月在其臉上留下明顯痕迹,或許是因為殘害之事行過多,褶子恍如片片泛寒光的刀片,眉宇間殺意陰戾凝聚不散,一副不好惹嚴肅兇相。

他緊緊抿著嘴巴,雙唇交接縫線下揚,兩目污濁,經歷太多猩紅淋漓場面之後早已找不出任何一點乾淨。

縱有太多不甘心也只能下此決定。

不擔心魂俑滅不了闖入者,擔心滅了闖入者的魂俑繼續爬出來滅了他。

沒有經過下咒牽制的魂俑於他們而言就是一個失敗的棘手殺手。

完全沒有把握對付失控魂俑,介於之前血海深仇,它們一出來不把他撕個粉碎才有鬼。

唯有令闖入者與魂俑相互制約一會才能湊齊時間埋炸藥。

「永別了。」

約定時間一到,幾處地方的面具人紛紛點著導火線。

梟大人也弓腰拿火把在導火線那一點,隨後趕忙逃離英水庄。

導火線的火光抵達炸藥桶,瞬間掀起大量泥土。

爆炸音一陣接著一陣來。

處於地下層的林稚和玄牧卿聽到一聲明顯巨響,緊接著身體踉蹌搖晃一下,地面明顯在搖震,整個地下室都在搖搖欲墜。

林稚緊皺眉,咬牙切齒道:「可惡,他們居然要炸掉英水庄。」

這是他怎麼也預料不到的事情,沒想到那些面具人行事那麼果決狠辣乾淨。

炸藥一出,別說他們了,就算魂俑也毀於一但。

突然間明白為何魂俑集體惡魔化,面具人要用魂俑和他們拖延時間,以便攢夠時間引爆炸藥,其心可謂陰毒啊。

玄牧卿立即撤掉靈氣,穿梭在魂俑之間的銀劍泯為星光點點消逝,轉而緊拽林稚的手往外跑。

其後魂俑緊追,齊齊奔跑,它們本就重量大,一跑起來更是加重地面震蕩,猶如重鐵澆築的千軍萬馬過江,踏濺大量水量,氣勢兇猛。

「轟轟轟。」

爆炸聲不絕於耳,震感愈加強烈,彷彿天地一直在旋轉,晃人眼目。

泥土從上掉落,灰塵覆蓋在衣服上。

腳底一上一下,林稚身子不穩地踉蹌一晃,幸好玄牧卿拉著才不至於摔倒,穩了穩身,迎對上一雙驚慌失措雙眼,忽然心愣,然後即刻甩掉對方的手。

「丠寧,和古藺一起趕緊。」

說完話,雙手合十,極力凝造出一個保護罩籠罩玄牧卿。

眼下兇險,明白有他在只會拖累。

玄牧卿情急下趕緊去拉回林稚卻被林稚早有察覺先一步退幾步,令其拽了個空氣。

那瞬間,林稚看到一向對外鎮定淡然的玄牧卿臉色諸多複雜神色浮現,恍若遭遇拋棄的小孩,擔心害怕不舍失措疼痛,總之很奇怪,從未在哪個人臉上見過那麼多種情緒交雜,其中最明顯的是失去的害怕。

不免一陣失神,無端生出一種錯覺,好似自己對對方而已真的特別重要......

隨即一想,覺得莫名可笑,明明才認識不久,大抵看錯了吧。

玄牧卿奮力前驅一把抓住林稚其中一手腕,用力把他拽回來,這回手勁比往前都大,似乎害怕對方會再次甩開,呼吸微喘不紊,向來乾爽的掌心竟也出現濕潤冷汗,極力讓自己語氣平穩道:「先生相信我,我們會沒事的,所以你別留下。」

林稚語塞,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難道錯解摔倒時對方拽自己的那一抹緊張失措嗎?

當時以為玄牧卿是因為事態危險而露出的慌神。

這時,懷裡古藺突然驚醒,睡眼惺忪,揉揉眼睛迷茫獃滯地望著後面的跑來的魂俑,不知是不是已經醒了還是睡得迷糊處於半睡半醒狀態。

「娘親,二伯,李大爺,三嬸,臨伯伯......」

目無神,一遍遍念叨那些曾與他共處同一村莊的人名。

他現在字眼發音清晰,旁人完完全全能聽清楚。

林稚心下詫異道:「古藺?」

「阿松叔,六娘,小阿爺......」

一系列爆炸之後地下層被泥土填滿,其上殘破不堪屋子同樣深嵌黃泥,一眼看去,平平齊齊一地。

死一般沉寂瀰漫,硝煙味道還未散去,濃濃刺鼻。

待到安全區域,梟大人滿意地看著英水庄方向,這回一個都逃不掉。

「梟大人。」

「梟大人。」

「梟大人。」

「......」

分批行動引爆炸藥的面具人都來到梟大人旁邊復命。

「很好,以後誰都不會知道英水庄。」梟大人抬起陰戾眸子道,「你們就留在這吧。」

「啊?可英水庄都已經沒了,我們要留在這哪?」

「當然是.....」

話語間,梟大人袖子下冷不防滑出一鋒利長劍,乾淨利落地快速劃過毫無防備的面具人脖子。

面具人接連撲倒躺地。

梟大人悠悠轉身,利劍上存留的溫熱紅血沿劍身向劍尖流動,一點點滴地。

一角沒被染紅的光滑平面倒映著一個陰森人像,他輕輕動動嘴唇。

「......這裡啊。」

原本就不大的聲音被突來的呼呼風聲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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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魄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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