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賭命（下）

我還是低估了謝剛跟彼得陳的險惡。

這房間說是原石區太抬舉它了，雖然裡面密密麻麻擺放著各種各樣的石頭，但這些石頭無一例外半包半切后的半原石。

簡單來說，這裡的石頭都是被人賭過的石頭，大部分石皮都被磨的一乾二淨，不值錢的玉肉裸露在外，顯然已經失去了賭性。

除了廢石，這裡還有眾多流氓窗的開窗料，所謂流氓窗，就是在原石表面開出條狀或是蓮花狀的窗口，這樣的窗口對於商家來說有兩個好處，第一是掩蓋玉肉本身的棉跟裂。第二就是利用折射反應加強打光表現。

流氓窗因為打光效果極好，也是專門騙外行的手段。

謝剛跟彼得陳給了我這樣一個廢料間，目的也很明確，就是簡單走個過場，然後大家和和睦睦走出秦記，繼續做朋友。

這樣被當做貨物隨便處置的感覺真的很糟糕，更糟糕的是我連反抗的權利都沒有，只能通過他們的施捨來求得一線生機。

當我走進這間廢料室后，門口的左右站著兩個彼得陳的手下，他們幸災樂禍的看著我。

我深吸一口氣，狠狠攥緊拳頭。

無論怎麼樣，我都要活下去，就算被人踩在腳下，我也要拚命的站起來。

我沒有忘記正是因為挾持病狗我才有了進入紅翡的機會，這也讓我對於這個陌生的世界有個全新的認識。

只有比別人更狠，他們才會怕你！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去想之後的事情，慢慢把視線挪到了石頭上。

這些廢料根本沒有商業價值，不在我的考慮之內。別人賭廢的料肯定沒有撿漏的可能，萬般無奈之下，我把目光轉移到了那堆開著流氓窗的石頭上。

這些石頭應該是秦記以前收的老貨，石頭雖然個個都有貓膩，但勝在只是開了窗，還有賭性。

他們只給了我半小時的時間，確定好目標后，我開始了漫長的大海撈針。

種裂底棉臟，每塊石頭都有各種各樣的缺點，為了不被這些窗子迷惑，我索性放棄了打光，直接從皮相開始篩選。

皇天不負有心人，時間過去三分之二后，我挑中了一塊石頭。

這塊石頭窗開在了山包上，其實山包跟露骨牛是一個道理，大部分石頭越高越凸的部位往往就是玉肉成色最好的地方。

而這塊石頭皮相呈現出十分驚人的緻密性，手心摸上去甚至還有些光滑，如果不是開垮了，現在肯定被收羅進秦爺的高級區里。

我繼續觀察——石頭的前任主人開窗的位置十分考究，這窗口雖然在山包，但開在與石身連接處的一塊很小部分上，裡面的種由濃轉淡，顯然這顏色沒有吃進去，就算開出來也做不了值錢的物件。

我不知道買這塊石頭前主人到底花了多少錢，但他僅僅是看到了一層表現就毅然收刀，這樣的底力很多人都做不到。說是切垮，那也是把損失降到了最低。

雖然這種急流勇退在賭石圈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品質，但它也會因此失去很多機會，比如說我現在手裡的石頭。

石頭是后江料，皮相好，又是根正苗紅的大場出品，很難想象這麼優質的石頭會跟廢料放在一起，我知道自己碰到了好東西，一時間興奮不已，看來老天爺終於眷顧了我一回。

就算我興沖沖的準備出去時，忽然頓了一頓。

爸爸常說的話就是賭石七分靠經驗，三分靠運氣，他把這句話執行到了最極致，可最後也沒有落得個好下場。

我明白運氣的重要性，但太過迷信運氣等於把身家性命交到了別人手上。

石頭是好石頭，可它出現的地方卻不對勁。秦記可是麻城數一數二的玉石行，這麼顯眼的石頭，不可能有人看不出來。

我吞了口口水，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瞬間心涼了半截——難道說這塊石頭有問題？這是他們故意做局留給我的？

不，不對，我只是個小人物，絕不可能讓他們費這麼多心思來針對......可是謝剛對待竇清霄的態度很曖昧，難保這個混蛋不會做戲做全套。

距離結束還有三分鐘，我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不斷在石堆里翻找著。

這個不行，這個不行，這個也不行......

我幾乎是激發出了自己的全部潛能，粗暴的把石塊扒拉開，就算手指被石頭劃破，我也顧不了那麼許多了。

十塊，二十塊，三十塊......

密密麻麻的石頭從我眼前飛掠而過，汗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就在身後響起敲門聲的瞬間，我的眼神死死鎖定在了一塊石頭上，它是那麼的普通，那麼的渺小。但我只是看了它一眼，就無法自拔了。

房門被人粗暴踹開，伴隨著的還有罵罵咧咧的聲音，我像是丟垃圾一樣把那塊后江料扔到一邊，而後死死攥住了那塊石頭。

一隻大手揪住我的衣領把我提起來，我轉過頭，正是謝剛。

謝剛戲謔的看著我：「可別說我沒給過你機會，倒霉蛋。」

我掙紮起來，同時憤怒不已：「我惹到你了嗎？你知道我落到彼得陳手裡是什麼下場......」

我還沒說完，就被這王八蛋重重扔到地上。

我痛呼一聲，也顧不得那麼許多，從地上爬起來本能的抱住了那塊石頭，這才鬆了口氣。

「我跟清霄認識了十幾年，從沒見過她對誰那麼關心，唯獨對你不一樣。」謝剛已經失去了先前所有的風度，或者說現在的他才是本來面目。

他猙獰的看著我，一字一句道：「老子就是要你死！聽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