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往事

季縈笑著給陳氏和余姨娘行禮,余姨娘也忙給她還了禮,季縈這才挨著陳氏坐了。余姨娘就提出告辭:「不打擾太太和姑娘說話,婢妾先回去了。」

陳氏溫和的點了點頭,她才退了出去。

季縈見屋裡沒人了,嘻笑著抱了陳氏的胳膊:「中午陪阿娘吃了飯,我想在您這裡歇午覺。等我睡醒了再翻那些賬冊子……」

「好,都隨你。」陳氏憐愛的摸了摸女兒的小臉,揚聲喊了芳露進來吩咐她準備午飯。

………………

余姨娘到惜福院時,她的大丫頭冬心正等在院門口,見了她連忙迎上來道:「姨娘,三姑娘來了,正在屋裡等您呢。」余姨娘聽了加緊腳步進了院門,往東面的廂房裡去。

推開房門就看到三姑娘正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正撿了她笸籮里的綉樣看。見她進來,就站起來笑吟吟的喊了聲「姨娘」。

余姨娘笑著拉了她坐在炕沿上,餘光看見炕几上放著茶碗,抬手摸了摸,發現只餘溫熱,便喚冬心:「給姑娘換杯熱茶來。」

等冬心上了茶,退出去從外面閉上了門,余姨娘才看著三姑娘,溫聲問她:「姑娘怎麼這個時辰來了?」

三姑娘抿了抿唇,沒有回答,反而問起她:「姨娘怎麼又去正院里了?母親不是說了不用去請安嗎?」

說著可能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重,又生硬的解釋:「我如今大了,也討了父親的喜歡。姨娘何必再委屈自己去正院里伺候。」

余姨娘聽了心裡有些不自在,勉強笑道:「我本來就是太太的丫環,伺候太太是我的本分,沒什麼委屈不委屈的。」

三姑娘聽了滿臉通紅,嗆聲道:「姨娘為何要自降身份?您伺候了父親這麼些年,又教養我長大,早就是府里的半個主子了,您何必總是與那些下人們一般比較。」

半個主子?是啊,連親生女兒都覺得她這個姨娘只是半個主子,她又哪裡真敢端了主子的派頭。

三姑娘不知道余姨娘心裡的自哀,看她不說話,只當她沒有聽進去自己的勸,又道:「您只想著服侍母親,卻不想想父親才是您最需要在意的人。您算算父親已經有多久沒來看您了?

余姨娘聽這話臉色微紅,神色吶吶,她不欲與女兒再討論這些,勉強笑道:「這些事不是你小孩子家該操心的。」又說起別的:「我聽太太說學里的韓先生要準備明年的會試,已經辭館了。過了年,太太怕是又要請別的先生進府。姑娘這幾個月多用心溫書,以免日後去了學里跟不上……」

「姨娘!」三姑娘打斷了余姨娘的話,只覺得她的一番苦心不被理解:「姨娘只知道催我用功念書,可您看看,誰家這麼大的姑娘是跟著底下的妹妹們讀書的?哪家不是早早的跟著嫡母學管家?」

她想起昨日去林家的情形。同樣是庶出,林大姑娘的夫家是建州府的劉家,劉家老爺現任建州府從四品知府。還有林二姑娘,才不過十歲出頭,就要跟著嫡母管家了。她呢,她已經十三的年紀了,卻還沒接觸過府里中饋。好不容易相看了親事。卻說的是林家那樣低的門第,相看的還是庶子。

都說女子要高嫁,男子才低娶呢。憑什麼她就要低嫁呢。

想到這些,她心裡止不住的煩悶又急躁。她是庶女,婚事上是指望不上嫡母的,父親平日里公務繁忙,等閑也見不到面,她能指望的只有姨娘。因此她強壓下心裡的惱怒,耐著性子勸道:「姨娘該把心思都放在父親身上才是,只要姨娘自己立的起來,籠住了父親的心,咱們在府里的日子才好過。如果父親看重我們,母親礙著父親的面子也會好好為我的親事打算,我嫁的好了,姨娘以後也能過上好日子。」

余姨娘聽著女兒天真的話語,心裡苦澀難言。

有太太這樣精明的主母,老爺的寵哪裡是那麼容易爭的。

這些年她儘力籌謀,費盡心思才求了太太,讓三姑娘同六姑娘一道念書,就是想讓她多長些見識,明白事理。又在內宅里時時護著她,腌臢事從不讓她知道,就是怕她小小年紀移了性情。

可到底還是事與願違。

她想到女兒那滿嘴爭心奪寵的話,心裡湧起一陣無力,三姑娘到底是被她這個姨娘連累了。

她閉了閉眼睛,努力壓下心裡的無力,握著三姑娘的手儘力安撫她:「姑娘萬不能再有這樣的心思了。太太是府中主母,這些年對府里的姑娘們都是一視同仁。自你們小的時候,就請了先生盡心教養,如今你大了,婚事自然有太太為你打算。」頓了頓又道:「之前為你相看的林家哥兒,太太也是告訴了我的,起初我忖著林家的門第根基與咱們家相仿,於你是個好姻緣。只是後來聽了消息,說你父親明年怕是要回京了,我想著,若是給你定了林家的親事,只怕咱們母女以後再沒有相見之日了,這才求著太太先緩一緩,等回了京城再相看。姑娘萬不能聽信了底下奴才們嚼舌的閑話,誤會了太太。」

「姨娘竟覺得林家是個好姻緣?」三姑娘一臉的冷笑:「姨娘可別被太太騙了,林家的門第可比咱們家還低呢,那林家庶子都十八了,連個秀才也沒考中。我若嫁於他,這輩子哪裡還有出頭之日。太太口口聲聲說不論嫡庶,幾個女兒一樣看待,可到了這樣的時候,還不是只顧著她親生的女兒。六妹才多大的年紀,就跟著管家理事了,對我卻是隻字不提。可見那平日里的賢良大度都是裝出來的。」說到最後已是滿腔怨忿。

嚇的余姨娘趕緊捂了她的嘴,側耳聽外面的聲響,確定沒有人偷聽,這才顫聲道:「姑娘不要命了,還不快住嘴。若被人聽了告到太太那裡去,可怎麼得了。怨懟嫡母,這可是不孝的大罪。」

三姑娘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頓時臉色煞白,神色訕訕。

余姨娘見三姑娘雖收了聲,但依然滿臉的不忿,心裡就止不住的悲哀。她知道女兒不甘心,難道她就甘心?同樣是宋府的女兒,六姑娘都十歲了還是一副天真的小孩兒性子,三姑娘卻從小要看著嫡母的臉色過活。

她不由的想,難道當初自己選擇做老爺的妾室,真的錯了嗎?

她原是陳家的家生子,被當時還沒有出閣的太太選中做了貼身婢女,后又跟著太太嫁到了宋家。

原本太太成婚時準備的通房丫頭是柳紅和柳綠。她這樣的貼身丫頭,到了年紀是要配給前院里的小廝的,如此太太才能完全掌了二房的家。

太太極有福氣,進門不過三個月就有了身孕,不像大太太成婚三四年了還沒有開懷。雖然大爺出生后,大太太也緊跟著生了二爺,可到底長孫是出自二房。因此老太太平日里就很看重太太,私下裡還說大太太能懷上二爺也是沾了二太太的福氣。

太太本就與老爺夫妻相和,又頭胎就生了兒子,得了婆母喜愛,自然再不會想著給老爺收個房裡人膈應自己。因此,沒過兩年柳紅和柳綠就被打發出了府,配給了太太陪嫁莊子上的小子。

如此又過了幾年,太太說身邊的丫頭都大了,要指了人家嫁出去,等生了孩子再回來給她當管事媽媽。可她並不想嫁人。管事媽媽,說的再好聽也不過是一輩子的奴才秧子罷了。她下意識的想到了大房的雲姨娘,雖然只是個妾室,但是她得了大老爺的寵又生了三爺,平日里連大太太也敢當面頂撞的。

可她知道二房與大房不一樣,老爺是不可能把她收房的。一來太太已經生了兒子,老爺並不缺子嗣,二來老爺一向愛重太太,是不會做讓太太傷心的事的。

雖然什麼都明白,可她到底不甘心。太太要給她指人家時,她借口太太身邊的姐姐都嫁了,太太用了新人不順手,想晚兩年再出嫁。果然太太想了想就同意了。還承諾過兩年定會給她指個好人家。

日子久了,她也就歇了進府的心思。可事情卻有了變故。那天老爺下朝時竟領回來兩個美貌的女子。

那是大小白氏,據說是皇後娘娘賞賜下來的。

那天太太發了好大的脾氣,但最終還是妥協了,給她們抬了姨娘。

她隱隱意識到這也許就是她的機會。那大小白氏年輕又貌美,肯定會得寵,到時太太勢必要推了自己的人去分寵。可她又意識到,就算太太要選人,也不一定會選擇她,因為她的相貌並不拔尖,而且年紀也大了。

果然太太最後選中的人是芳紋,不到十八的年紀,長相嬌俏又身段窈窕,最重要的是性情怯弱,容易掌控。可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性情,才能那般容易的遭人算計,讓她撿了便宜。

自從她跟了老爺后,太太就對她不比從前了。雖然她還在正房裡服侍,可太太貼身的事情,她根本插不上手。甚至太太又有了身孕她都不知道。

太太是對她起了防心了。

她對此並不以為意。只要她得了老爺的喜愛,日後再生下子嗣,太太也耐她不得,就如同雲姨娘。更何況,太太還要用她。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慢慢意識到自己想的太天真了。她忘了老爺並不是大老爺,太太也並不是大太太。

根本用不著她來分寵,太太就使了手段打壓的兩位白姨娘毫無還手之力。而她也並沒有得到老爺的寵愛。

那時她才發現內宅的日子並沒有她想的那樣好過,府里的下人都知道她失了男女主子的心,因此誰都能來踩她一腳,誰都能作踐她,她好似一下子就掉到了地獄里。可她不能退縮,她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能咬牙熬著。

直到她終於懷了身子,府里的下人這才稍稍收斂了。她盼著這胎是個兒子,這樣她們母子的日子才能好過些。可天不遂人願,她生了個姑娘,與她一起有孕的大白氏倒生了個兒子。

即使她生了三姑娘后太太也抬了她為姨娘,可她的日子並沒有比之前好過多少。

還好,不到半年她又懷孕了,一年之後生下個兒子。可她的兒子是不足月出生的,自出生后就大病小病不斷,牽扯了她所有的心力,三姑娘只能交給丫環婆子看著。

這時,她聽到傳言,說大白氏要求了老爺將她的兒子養在正房裡。她知道太太是斷不會答應的,她有兩個兒子,斷不會再讓庶子分了她兒子的地位。所以她趁機將三姑娘抱給了太太。只要太太養了三姑娘,就有借口拒絕養白氏的兒子。

她計劃著先讓太太養了三姑娘,她專心養大兒子,等以後再慢慢籌謀,將三姑娘記在太太的名下,這樣既有了情分又有了名分,等三姑娘長大了自然就和嫡女沒什麼區別了。三姑娘好了,她才能好,她的兒子才能好。

只是人到底爭不過命,她的兒子很快就因病夭折了,三姑娘成了她唯一的孩子。

此時她顧不上傷心,她得為三姑娘的將來做打算。因此她病了,病的起不來床,自然也就照顧不了孩子。

所以三姑娘只能繼續養在正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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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縈的古代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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