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事

親事

可誰能想到,太太都快三十了,還能再次懷胎,十個月之後更是生下一對龍鳳胎。

余姨娘想著往事,又思及三姑娘看似溫順實則有些偏激的性子,心裡越發悲苦。

三姑娘年紀還小,這些年她又護的緊,哪裡知道內宅主母的手段。當年在陳家時,太太的庶姐也頗受陳老太爺的喜愛,風頭一度壓過了嫡女,可後來還不是被嫡母嫁了個窮舉人,如今一把年紀了,連個親生的子嗣都沒養下,一輩子要看著太太的眼色過日子。

所以她決不能讓三姑娘對太太心裡存了怨懟,若是平日里露出一絲半點的被太太察覺了,只怕三姑娘的前程就完了。

余姨娘勉強壓下心裡繁雜的思緒,面上卻不露聲色的開解道:「姑娘以後再不能說這樣的話了,太太是你的嫡母,你的婚事她便是為了自個的名聲都要盡心儘力了。更何況,你是咱們二房的長女,又有被太太教養過的情分,再如何太太也不會在這事上糊弄咱們。」

余姨娘邊說邊瞧著三姑娘的神色,見她面色果然緩和了,這才攬了她的肩繼續道:「你如今讀了幾年書,長了不少見識,應當能明白太太為你們延請西席,教導你們琴棋書畫的苦心。你與姨娘不一樣,你日後是要嫁去夫家做當家主母的,自然要用心學業。學些男子們懂得的道理,如此才能更好的幫扶夫君,協家理事。至於想跟著太太管家,也不用心急,等大奶奶生了這一胎,太太騰出了手,自然會安排......」

三姑娘聽著余姨娘絮絮叨叨的話,心思逐漸清明。她鬆緩下來剛剛挺的筆直的腰背,靠在了余姨娘的肩頭上,不好意思的道:「姨娘,您別生我氣,剛才是我一時想差了,這才口不擇言,以後再不會如此了。」

余姨娘摸著她的頭髮溫柔的道:「姨娘怎麼會生你的氣,我只盼著你這遭之後能懂事些,往後行事說話多些穩重才是。」

...............

世安院。

季縈歇了午覺,起來時陳氏正與吳媽媽並府里的幾位管事媽媽說話。她也不去打攪,徑自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翻看擺在炕几上的賬冊子。

她看的認真,直到芳露進來回稟:「太太,京城肅王府的人來了。」

陳氏聽的一怔,恍惚道:「哦?來的什麼人?人到哪兒了?」

芳露恭敬的道:「劉管事打發了前院里的小子來稟報,說是肅王府主家身邊的人,隨行的嬤嬤們要來給太太請安。這會兒怕是到了二門外了。」

陳氏聽了心中一凜,肅聲道:「快,吳媽媽,你親自去迎一迎。」又吩咐芳露:「你去綴錦院請大奶奶過來。」

等吳媽媽她們出去了,陳氏又喚了芳濃進了給她和季縈兩人拾掇了頭髮,又齊整了衣裳。

不過一刻鐘,外面有小丫頭高聲通稟:「大奶奶來了。」

柏氏進屋給陳氏行了禮,就由丫環扶著在陳氏下首的鋪了紅色團花錦緞軟墊的椅子上坐了,問陳氏:「娘,我聽著京里來人了,可是府里出了什麼事情嗎?」

陳氏搖頭道:「不是咱們家的人,是肅王府派了人給咱們府上送年禮來了。」

「肅王府?」柏氏微驚。「這……他們家怎麼會給咱們送年禮?就算我們兩家要走禮也該去京城的府上才是。」

陳氏頓了頓,道:「難怪你不知道。這是一樁舊事了,當年你妹妹在京里時曾由老太爺做主定了門親事,定的就是這肅王府的世子。」

「什麼?六妹妹定親了?」柏氏驚呼,她知道婆婆說的妹妹只能是六姑娘,其她幾位姑娘從未去過京城。

「這,這可真是……」她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轉頭瞧著季縈臉上的坦然,便知這事六姑娘自己是知道的。柏氏想起大爺曾跟她說過,六姑娘從京城被送來時才七歲。

既然是在京里定下的,怎麼這麼多年了府里的人從未聽說過。

陳氏像是知道她心裡的疑惑,解釋道:「雖說定了親事,但當年兩個孩子年紀都還小,老太爺老太太的意思是不必到處宣揚。」

柏氏聽著理解的點了點頭,看陳氏再不欲多說的樣子,壓下了滿肚子的心事,也沉默了下來。

不一會兒,屋外有陣陣腳步聲隱隱傳來,接著就有小丫頭揚聲通稟:「吳媽媽來了......」

話音剛落,門口的帘子就被撩了起來,緊接著吳媽媽帶了一個穿著綉絳紫色十樣錦杭綢錦衣的嬤嬤並一個穿寶藍色錦衣的婦人進來。

那嬤嬤看著五十上下的年紀,一頭灰白的頭髮整整齊齊的梳了個圓髻,發間戴了幾朵絨花並一根赤金的簪子,體態微豐,神色溫和。她身後跟著的婦人大概三十五六的年紀,身材高挑,端莊中透著絲幹練。

她們一進來就深蹲了個福禮,口中道:「奴婢齊氏/許氏給二太太請安。」

聽她姓齊,陳氏直起了身子,臉上遲疑道:「嬤嬤可是伺候在太妃身邊的?」

「正是奴婢。」齊嬤嬤一臉和氣的笑道:「奴婢是奉了我家主子的令專門來給您請安的。」

又介紹她身後的婦人:「這是王妃身邊的許媽媽。」

陳氏輕輕「啊」了一聲,捏緊了帕子,神色間頗為激動,她站起身來親自攜了齊嬤嬤的手,慚愧道:「怎麼就勞動您老親自來,我是小輩本該親自去給太妃請安的,真是罪過........」又問道:「府里太妃和王妃可都安好?」

齊嬤嬤回握住了陳氏攜著她的手,和氣的笑道:「都好都好。」

她抬頭時看到了陳氏身後跟著的季縈,頓時眼裡露出許多欣喜來:「哎呦,這是六丫頭吧,真是...怎麼一轉眼就長這樣大了。」

她拉了季縈的手不住的摩挲,又仔細端詳了片刻,與身後的許媽媽道:「咱們姑娘出落的明珠朝露般,真是個好孩子。」

一副愛的不行的樣子。

後頭的許媽媽也跟著點頭,眼裡閃過一絲驚艷。

聽了這樣的誇讚,季縈並沒有如往常那樣害羞,反而很是親昵的靠在齊嬤嬤的身邊:「嬤嬤這些年怎麼一點都沒變,我如今看您,一點也不覺得分別了許久的樣子,好似咱們昨日才見過,感覺親的很。」

齊嬤嬤一時聽的眉開眼笑,攬了季縈笑著和屋子裡的人炫耀,好似這是她自家的孩子一般:「哎吆吆...你們都聽聽,我們六丫頭這小嘴真是會說話。怪道我們太妃喜歡她,這些年時時記掛著。」她一把退下手上戴著的翠玉手鐲塞到季縈懷裡,笑著道:「二太太別怪罪,實在是愛這丫頭的緊,索性今兒充個長輩,給六丫頭見面禮。」

季縈也不想著推辭,拿了鐲子就直接戴在了手腕上,一副歡喜的神色。好似真箇是拿了長輩的東西,理所應當的樣子讓齊嬤嬤眼裡的笑意更深。

只陳氏嗔怪道:「這丫頭真是……」

等大家平復了方才初見的激動,這才分主次坐下。

芳露和芳濃親自上了茶。

齊嬤嬤見了柏氏,笑著恭喜陳氏:「看大奶奶的肚子怕是六七個月了吧!太太好福氣!」又說起京里的四爺和六爺,「我來時去了府里給老太太請安,見了兩位小公子,都是品貌不凡。還有府里的大公子真是好大的學問,下年科考定能榜上有名……」說的是宋子固後年要春閨的事。

大家說了會兒話,陳氏看著齊嬤嬤和許媽媽面露疲色,這才吩咐了吳媽媽陪了她們去用飯,歇息。

晚上,陳氏與宋修遠說著白日里的事:「……事先並沒有人來送信,是丑時三刻到的府里,怕是昨晚上就到了澤州府,今兒早上進的城……是太妃和王妃身邊的人,對縈姐兒很是親熱,看樣子肅王府是想舊事重提,繼續這門親事了。」陳氏說著頓了頓,遲疑道:「聽她們來時專門去給母親請了安,倒是母親並沒寫信來……」

宋修遠聽著一時沒有言語,沉吟了片刻才道:「今日既然已經見過了縈姐兒,那咱們暫時先不用急著表示什麼,看看王府的態度再做打算。太妃既有意相看縈姐兒,就不會讓咱們提前準備。即使母親寫了信,讓我們知道了,她們到時也有應對的法子。母親應當也是想到了這些,所以才提也沒提。」

「哼!既是想見咱們家的姑娘,為何不拿了貼子正正經經的上門,這樣藏頭露尾的行事,還怕咱們哄騙他們家不成。」

陳氏一想到肅王府竟然還存了這樣的心思,心裡就一陣惱怒。她一臉的寒霜,冷聲道:「她們莫不是以為咱們家的姑娘會由著她們挑撿不成。」

「好了,你也不用太過激動,雖說失禮了些,可這也是人之常情。當年的情形你也知道,在那個時候訂下這門親事對咱們縈姐兒反而是最好的安排。可如今的形勢不比當年,咱們兩家未嘗不能有別的選擇。一是咱們姑娘才十歲,可那肅王世子今年已經十六了,若是尋常情況,這年歲怕是已經成婚生子了。可若要娶咱們縈姐兒,至少還得耽擱五六年;二是肅王府要娶的是世子妃,一族宗婦關乎家族未來,這般謹慎也並不為過。」宋修遠一臉無奈的勸道。妻子什麼都好,就是一旦涉及到女兒的事就失了往日的冷靜。

不過這也怪不得她,舔犢之情,人皆有之。

陳氏聽了這話,臉色稍霽,無奈嘆氣道:「唉!我只盼著那肅王世子是個好的。若不然咱們縈姐兒怕是要一生蹉跎了。」

宋修遠攬了她的肩,柔聲開解:「你不用太過憂心,他們家找媳婦,我們家挑女婿,縈姐兒是我唯一的嫡女,無論如何都要給她選個好夫婿才行。而且這些年京城府上與他們家往來頻繁,母親應是最知道那世子的人品如何。既然母親沒有阻止王府的人來,怕也是對那孩子頗為滿意的。」

「但願如此吧……」

……

綴錦院的正房裡,柏氏正坐在梳妝鏡前由斂秋伺候著散了頭髮,盧媽媽掀了帘子走進來,喊了聲「大奶奶」,又看了看屋裡的幾個丫頭。

柏氏見了,就打發了斂秋:「你去看著廚房裡的湯別熬幹了,等會兒我要給大爺送到書房裡。」

斂秋應了「是」,便與小丫頭們魚貫著出了門。

見丫頭們都出去了,柏氏才低聲問道:「媽媽可打聽到了什麼?」

盧媽媽同樣壓低聲音道:「奶奶讓我去打聽,我便找了府中先前的老人打問,六姑娘確實是七歲時才被送回來的,聽說是京城府里老太爺身邊的宋管家親自送來的。當時六姑娘回來時身邊就只跟了陳媽媽和她的女兒香芸,還有個年歲不大的小丫頭香橙。她的乳母李媽媽並沒有一同進回來,據說是老太太在京里給六姑娘置辦了幾個私產莊子,被派去打理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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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縈的古代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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