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已非舊時意
「我幫世言哥哥寬衣解帶吧。」小落親眼看著花未拂走了,隨後迫不及待地起身。
之前還生花未拂氣的蕭世言心裡空落,現在自己反而對不起他了,「不必了。」蕭世言選擇了拒絕。
「世言哥哥。」小落髮現蕭世言變了,不像以前那樣洒脫了,小落不懂,眼前這個人還是不是以前的世言哥哥了?是不是因為剛剛的那個人?
夜已經深了,夏日的晚上有些煩悶,隔壁房間的花未拂只是獃獃坐著。他很難受,好幾次,他坐在桌子旁邊,親眼看著那個人帶著這樣的孌童回房間,挑釁地讓他看著,他的心都快炸了。「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床榻上,一雙躁動不安的手徘徊在蕭世言的腰上,精通房中術的小落挑著蕭世言心裡的火,可蕭世言根本沒反應,只是推了推他的手,佯作打哈欠。「我困了,你也快睡吧。」
小落不願,起了起身,伏在蕭世言肩上,「世言哥哥,我只想好好服侍你,離開你那麼久,我沒有一天不想你的,就讓我今晚給你侍寢好不好?」他軟言軟語,但見蕭世言很快睡熟了,他只好放棄了,安分躺下睡覺。
翌日,清晨時分天氣還算是比較涼爽的,蕭世言早早起床來,身側的小落還在睡夢中。白衣麗人徘徊在走廊上,手懸在空中,叩門的動作很遲疑,他急得就差蹦起來了,身旁兩個美人,卻沒一個可以讓他省心的。他轉身伏在了欄杆上,望見太陽升高,一顆心越來越難受了,說什麼退一步海闊天空,蕭世言越想越氣。
「公子,你醒了啊?家主有事找你。」一個侍女準備來叫醒他,沒想到蕭世言這次起得很早,還有閑情雅緻在這裡吹晨風。
「哦。」蕭世言回身望了一眼身後的房間,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記得給他送兩杯血進去。」
「是。」
房間里,花未拂許久才醒,身子伏在硬邦邦的桌子上,手按在杯盞上,因為按的時間太久,手都按得發紫,赫然幾道印記。花未拂很難感知到身體的痛感,更別說麻木感了。桌上還放著兩杯血,應該是蕭世言讓人送進來的吧?他會不會還在生自己的氣?
他也許還算是有良心的,做那些事的時候起碼迴避著自己,眼不見心為凈。花未拂默默喝下了,舌尖舔過杯口,忽然想到自己伏在一個人身上,舌尖掃紅唇,原本冷淡的面容,徹底陰暗了起來。
「哐當!」重重一聲響起,花未拂很是淡定,想也知道是昨晚的那個小落。
「你為什麼要跟我搶世言哥哥?」小落開門見山地問道,他憤恨,現在跟世言哥哥久別重逢,世言哥哥都不碰他了,以前貪戀不願起床收拾被衾,現在一早就不見人,還不是想逃避他!
花未拂沒工夫理他,輕描淡寫地回道:「出去。」
「世言哥哥是我的!」小落喊道,他這一聲,驚到了外面路過的雲生寒,不過雲生寒佇足在窗前,看著花未拂無助的雙眼,雲生寒沒有要幫花未拂的意思,反而的得意一笑,打壓著花未拂待蕭世言的情意。
「他是誰的我不知道,總之我的命是他給的,我是他的。」花未拂側了側頭,魄靈珠動了一下,也想讓蕭世言一直守護在自己身側。
「他的?」小落愣了一下,許久才緩過神來,「你就是生寒哥哥說的那個死人?花未拂?」他難以置信,面前的這個人會是個死人,他厭惡地退後一步,伸手拿了個杯子摔在地上,清脆一聲過後,小落口中的話越來越難聽了,「晦氣!世言哥哥怎麼會看上你一個死人?呵,你就是個擅長魅惑別人的狐狸精,勾引我的世言哥哥。」小落憤憤不平,臨走時又惡狠狠地摔了一個杯子,窗口的雲生寒不動聲色,悄悄離開了。
身側的所有事物歸於平寂,花未拂才拂了拂袖口,低身去拾起地上的碎瓷片,面上已經窺不見一點兒表情了,他只不過念了一下世言大人的名字,才片刻的工夫,手指被碎片扎破了。
先前沒有小落和雲生寒的時候,整個院子都是花未拂的,蕭世言有時候被蕭望成叫去辦事,花未拂就坐在亭子下看花等著,可現在,他不敢了,只能躲在房間里,不敢離開一步。
炎炎夏日,蕭世言從醫館坐著馬車回府,手裡的摺扇都要被扇壞了,可蕭世言還是覺得悶熱,「要是未拂在就好了,熱死本公子了。」蕭世言一氣之下把扇子摔在了座位上,吐了一口熱氣。
醫館的病人比較多,蕭世言趕過去幫忙,忙了一整天,晚上才回來,是又累又熱,跳動的心極為煩躁,推門的動作也不顧形象,直接用腳踹開。
「世言哥哥!」蕭世言剛進門,小落就滿心歡喜地迎上前來,給他端茶遞水。
蕭世言很難為情,因為小落沒回來之前都是花未拂在等著他的,花未拂啊花未拂,那麼芳華超妙的公子,蕭世言有些後悔跟花未拂生氣了,「小落,那個……」他不知怎麼開口,乾脆嘆了口氣,奪過小落手裡的茶水放在了桌上,「你聽哥哥說,你還小,路還長,我希望你能看清自己的路,不要走錯了,其實我很心疼你,但是現在我已經沒有這個資格了。」
「世言哥哥。」小落的笑意逐漸消失,雙眼緊緊盯著眼前的公子,手也悄悄攥緊了他的衣角,「你為什麼寧可碰一個死人也不願意碰我了?是因為他相貌比我好?」小落眼裡閃出了淚花。
「他不是死人。」蕭世言還是這樣說著,但看到小落臉上滾下的淚珠,他改了口,「好,他確實是個死人。可你要知道我要的是歡愉與情趣,我不想毀了你,我是蕭家獨子,我也不會對你負責的。」
「你要什麼無所謂,我只想要安全感。」小落抓著他的衣角鬆了松,傷心地哭著,「很小的時候爹爹和娘親就離開我了,我被賣到花樓,是世言哥哥救了我,所有人都欺負我,只有世言哥哥為我打抱不平,我離不開世言哥哥,我只有世言哥哥。」帶著淚水的雙眼眨巴著,讓蕭世言於心不忍,他俯身抱緊了苦命的小落。
「好了好了,不哭,世言哥哥不會拋棄你的,不哭了。」蕭世言安慰不已,幫小落擦著淚,他笑了笑,「你都多大了,還哭哭啼啼的,好了。」
「世言哥哥。」
整個晚上,房間里傳出蕭世言逗弄小落的嬉笑聲,在隔壁房間里的花未拂一直獃獃地坐在椅上,無悲無喜,從開始的絕望,到後來的歡喜,再到漠然,花未拂已經釋然了。
「世言哥哥快住手。」小落躲著抓他痒痒的那雙手,躺在床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不過,蕭世言才不會聽他的呢,偏不住手,「世言哥哥。」
一陣刻意壓低的腳步聲入耳,花未拂知道來人不是蕭世言,興趣也大減,像失了魂魄一樣坐著。「吱呀——」隨後又是一聲輕輕的嘆氣,花未拂抬眉看去,是雲生寒。
花未拂不高興的時候,自己就真的高興了嗎?雲生寒自己問過自己,心裡愁苦的他還是親自過來了,他手裡攥著兩塊糖,在默默無言之中,或說是在隔壁的嬉笑聲中,放在花未拂手裡,轉身走了。
吃,還是不吃?花未拂糾結著,低頭看著手裡的糖塊,顏色|誘人,湊近一些或許還可以嗅到它的香甜吧。花未拂張口還是放進了嘴裡,糖還是甜的,只是人已經不一樣了。心裡的苦被口中的糖消退了幾分,倦意已起,手裡的另一塊糖有些沉重,快攥不住了,好睏……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一大早的蕭家還是很忙亂的,不過蕭世言房間這邊還算安靜,花未拂睡了好久好久,直到發覺身旁有人把自己抱得緊緊的,他睜開了眼睛,「世言大人?」當真沒看錯?
「嘻嘻。」蕭世言在小落面前還是個大哥哥的模樣,到了花未拂這裡,像個小孩子一樣滿是稚氣,連那個笑都是孩子氣。
「我……」花未拂正要撐起身子起床,但是發現手很黏,低頭一瞧才知是昨晚的那塊糖化了。再回神,蕭世言的身子靠在他身上,為了不弄髒蕭世言的衣裳,他只好把手伸出了床簾。
「你怎麼睡得那麼死呢。」令人發饞的薄唇勾引得珠子晃動,簾外的手扶住了床榻,蕭世言在他明目之下,解開了鮮紅衣裳。
屋裡充斥著曖昧的嗓音,屋外的少年站在窗口,尋一個角度恰好可以看到一些他們的動作,難受到落淚之時,心裡全是對蕭世言和花未拂的恨意。小落一轉身跑回了蕭世言的房間,坐在床邊想想辦法怎麼才能重新俘獲世言哥哥的芳心。
帳里歡鬧許久,手上的粘稠感讓花未拂很不舒服,或是說蕭世言只是從他身上找尋歡愉,也不會把他放在心上。花未拂心裡多了幾分傷感,推了推蕭世言,他繫緊衣服下床洗一下。
「那是什麼?」蕭世言緊盯著他的手。
「糖。」
「糖?」
「雲公子給的。」
「噢。」蕭世言吃醋的模樣像個小姑娘一樣,「我給你精挑細選的你都不要,偏是我師父給你你就要了,哼。」蕭世言抱胸輕哼,坐得板正。
花未拂自顧自地洗手,也不忘點了點頭,「是啊,偏是雲公子給的就要了。」
「呃。」他話裡有話啊,蕭世言羞慚愧悔,無地自容,想要解釋,「你……你聽我說,小落他不是……不是……」儘管花未拂沒再吱聲,給了機會解釋,可事實本來就是這個樣子,解釋又有什麼用,「未拂。」
「做個家妓沒什麼不好的,至少能跟世言大人在一起,冬則賞梅煮雪,夏則看月數星。」花未拂抖了抖手上的水,回身平靜地說道。
乍見心歡,小別思戀,久處仍怦然,說的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這已經是夏天了啊,怎麼感覺心口,如沐春風。蕭世言往前爬了一步,抿嘴一笑,燦若星辰。
你的一笑,怕已是我所見,星河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