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情萬種硃砂衣
情人?他怎麼會跟那個人成為情人?雲生寒搖搖頭,那種事永遠也不會發生的,他也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他向蕭世言說笑:「他若當真是我的情人,那便再好不過了。」為人自是和蕭世言一樣風流瀟洒,但比蕭世言多了些嫵媚妖嬈,「不過——眼下你才是我的情人。」
蕭世言輕哼一聲,「切,我有了那美男,我還理你呢。」
雲生寒鄙視,「——小白!」
「略!狗師父!」
「你……」雲生寒扶額,欲哭無淚,這徒弟的放肆加欠揍就是慣出來的。雲生寒想扯開話題,一本正經地笑問:「你知道墨玄青嗎?」
「墨玄青?什麼東西?」蕭世言眨眼,師父那裡的寶貝是真的多,不過也不奇怪啊,人家可是雲家的家主,渰域的所有珍寶還不都是他一個人的。
「墨玄青是一件玄青色的衣裳,玄青玄青,那是一種極為濃重的青色,交織墨色,不細看只會覺得是一件玄衣。有的世家大族會特地織造這種衣服給死人穿,可以護陰身,使屍體不易腐爛。」雲生寒說著,提到了蕭世言心心念念的那個美男,「他死的時候,穿的是紅衣,雖然破破爛爛的,但我還是覺得,那麼皓白的肌膚,很適合穿紅色衣裳。不過沒辦法,他現在是死人一個,平生記憶消散,九霄爐下,煉出來的屍體雖然重鑄了魂魄,但是不能觸碰日光,我只好動用了墨玄青。再加上赤龍斗篷,這兩件寶物聚魂魄,集精氣,可以保他在白天無恙。」
蕭世言嘟了嘟嘴,「這麼麻煩啊?這麼說,沒有那兩件衣服,他就不能白天出來了?」
雲生寒笑了笑,徒弟是真的蠢,「還有一件法器。」
「什麼啊?」
「奪命傘。」
「唔?」蕭世言想起一把紅傘來。
「你知道嗎?」雲生寒低眉,「找到他的時候,他還被人斷了舌,不過,我已經把不言玉連同魄靈珠一起打入他體內了,舌上的傷應該已經癒合。但是——死前那般疼痛,刻在他心裡,就是不知道這次重生他肯不肯開口說話了。」雲生寒解釋的時候嘆了口氣,有些惋惜,也有些心疼。
馬車連夜趕了回去,蕭世言摟著師父談笑風生。才進了房間,屋裡的花白小奶狗就搖著尾巴迎了上來。「我先跟你說好,他是個死人,就算重生也只是個活死人。」雲生寒向蕭世言再三強調,「不許對他生情,否則我會讓他再死一次。」師父話已至此,隨後抱了小奶狗,安然地坐在了桌旁喝茶。雲生寒的言語溫柔,語氣卻是充滿了威脅。
蕭世言自然是聽從師命了,拎著小奶狗扔出了師父的懷,他自己往溫柔鄉倒去,討好著雲生寒,「怎麼會呢?我的為人,師父還不了解?快給我看看嘛。」
隨後,九霄爐上縈著香煙,雲生寒縴手一揮,揮向了地面,煙霧在地面上旋轉飄升,待那道煙霧消散時,地上已經多了個嬌媚的公子,一襲鮮紅色衣裳,黼黻美身,紅衣正配那一個玉人。紅衣下,嬌弱無骨,纖細的腰肢後面,打著一個偌大的、蝴蝶形狀的絲綢結。頸上戴著個金項圈,項圈上又墜著一個金鎖,在金色與紅色的交相映襯下,小公子越發妖艷了。他的年紀也就長蕭世言幾歲,個子卻比蕭世言高出許多,雲生寒饒有興趣地看著。
「哇……」人剛出爐,蕭世言即刻看驚住了,滿眼放光,這個人絕配紅衣無疑,當真是「冷艷孤光照眼明」!
「如何?」看著徒弟那副表情,不正也是自己第一次見他時候的表情嗎?雲生寒顧自低頭笑了笑,這一笑,也是人間的美公子。
蕭世言連連點頭,「真的比辰誠兄還要美啊!這麼好看的人為什麼會死呢?這身紅衣也就只配他了。」
聽聞徒弟這麼說,雲生寒嘆了口氣,「你還沒有見到過他秋日時節,穿著紅衣、迎風而笑的模樣,那才是絕美,超塵脫俗,不該是這凡塵俗世可以擁有的。」
「唔?」蕭世言隨即一臉疑惑地看著師父,這誇得,難不成師父認識生前的他?不過下一秒師父就低頭咳了一聲。
「我想象的。」
「……」蕭世言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行屍走肉的人,師父說的那番美景自己真的無法想象,因為面前的紅衣人面無表情,即便非要找出個表情來,那也是另一番的冷艷。「嗯?師父。」蕭世言突然指著那具屍體上金項圈下掛著的金鎖,「這個是我的吧?上面還刻著你給我取的字呢!」那個金明鎖是他拜師的時候,雲生寒花重金打造,命人刻了字,算作他的拜師禮的。
雲生寒滿不在乎,「無妨,日後為師送你一個純玉的。先給他戴著吧,不也好證明他是你的人么?再者,那個鎖子其實是金明鎖,也是用來護身的。」
「嗯哼?這樣啊,師父待我,當真是極好呢。那我就……」不等雲生寒反應過來,蕭世言已經把師父按倒在了長椅上。雲生寒的雙目閉上,再睜開時,那雙眼睛又一次恢復了獃滯的瞳孔,滿目漆黑,朱唇被強入,裙裳也似乎被撩撥了起來,花裙瀉在地上。
「世言……」雲生寒心中很恐懼,怕會失去,深深呼吸著。
面前人風流,雲雨自成歡。美艷的屍體只是略眨了眨眼睛,都不曾落了視線過去。暮秋時節了,冬日將至,窗外落花幾許,片片入屋來。
「小白。」躺著的雲生寒沉靜了些,忽地推了推他,神情恢復,也儘力平復著呼吸,「之前送給你的奪命傘,可以拿給他防身。」
「啊?你只跟我提了一下,不曾給過我吧?」蕭世言坐在師父身上,看著師父的白眼,蕭世言都自我嫌棄了,「什麼鬼東西?你之前送了我好多,我哪知道是哪一個?哎?慢著!你說的該不會就是那把花傘吧?」蕭世言意識到了什麼,又想起了那把紅傘。
「嗯哼?」目光再次變得深邃起來,雲生寒慵懶地坐起,摟著自家小白。
蕭世言一副君子之態,微微一笑,笑不露齒,隨後掀衣準備逃命。沒想到反被師父扼住了手腕,蕭世言只好沒皮沒臉地往地上一跪,「師父息怒嘛,我當真不知道放在哪裡了。」
「嗯哼?」師父媚笑。
「徒兒知錯了。」
雲生寒將袖一揮,俯頭笑問道:「我今日才知,定情信物可以亂放啊。」
蕭世言不服,喊冤:「你還好意思說!你送我那麼多東西,我就這麼大點兒的屋子我哪有地方放啊?那個什麼傘……我就之前拿去當了幾次遮陽傘,然後就不知道放哪了。」蕭世言弱弱可憐又無助。
「遮陽傘啊。」雲生寒眯眼笑了,鬆了他的手,「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呢,為師就是送你當遮陽傘的。小白生得白凈,可別晒黑了。」
「你確定?」蕭世言質疑。他之前拿到的那把花傘,外表看著沒什麼,只是一把普通的花傘,但是只要劃一下傘柄上纏繞的細線,將傘一轉,傘中會直射出飛針來。目前,蕭世言對於那把傘只了解到這裡,這狗師父又沒給自己說明書,只能當遮陽傘用了。
雲生寒不耐煩地伸手來,掌上多了一把血一般顏色的紅傘,紅傘中還出露著一條紅綾。
「哇,跟我那把好像啊,就是多了這個。」蕭世言驚嘆之時,手指扯了扯那條紅綾。
「兩把傘都是我做的,之前送你的那把是個半成品,危險性比較小,所以送你當遮陽傘了。」雲生寒繼續淡定地喝茶。
「你確定?」蕭世言再一次質疑,不敢接那把傘,「你你你,就算不顧我的性命,你也該……顧慮著點兒他吧?你不怕又把人家弄死一次啊?」師父這傘叫奪命傘呢,自然是傘如其名了。蕭世言抬了抬那個屍體的下頷,美艷動人,無堪比擬呢,眼前這師父加上千里之外的余辰誠也都得甘拜下風。「呃,他身體好涼啊。」蕭世言才一觸碰,指尖的涼意讓他鬆了手。
雲生寒側目,「他是個聰明人,我不會看錯的,奪命傘給他,沒準兒他還能保護你呢。」
蕭世言回頭:「那你之前拜師時還說我聰明呢。」
雲生寒喝茶,茶杯中悶悶的聲音傳來,「當著外人面兒給你個面子,你還真就信了,再說,狗都有看走眼的時候。」
你妹的!蕭世言奪過他手中的茶杯,這師父說話也太刻薄人了吧?「你個狗師父!」
這個關門師父神通廣大,喜歡雲遊四海,當初蕭世言拜師時他送了不少拜師禮,奪命傘就是其中之一。不過蕭世言隔三差五就變卦,有時候認他做師父,有時候死活不認,誰讓這狗師父總是叫自己小白呢?聽聽,這是當師父該稱呼的嗎?蕭世言表示自己可能夢到兔子了,分不清自己變成了兔子還是兔子變成了自己。
於是乎,師父遞上了一面照妖鏡——虛無幻鏡,一照還是蕭世言他自己。師父這就拍了拍他,乖徒這妖兔道行太高,為師這鏡子照不出來啊,望自珍重。蕭世言也只能聳聳肩,我可能拜了個假師父。不過,那面鏡子後來也被蕭世言用來當梳妝鏡了。
「乖徒要尊重長輩。」論輩分,蕭世言這輩子都別想騎在他頭上,哈哈哈哈!雲生寒得意。
「師父,嘿嘿。」看著師父這副一本正經的模樣,蕭世言最會討人歡喜了,年少俊秀的他也撩撥著師父的心,「我比較納悶,他的身體為什麼這麼涼?」
「死人一個你說呢?」
蕭世言帶笑看著那個美男,撫了撫下頷,「你說過死在亂葬崗的大多都是無名無姓的人,他這麼好看,總得給他起個好名字吧。」
雲生寒輕哼,「你隨意吧。」
正是秋景麗,也漸寒冬至。蕭世言回身時,看見了窗戶上的落花被秋風吹了進來,臨窗的紅漆木板上落花繽紛。「秋盡姑蘇花未拂。」他笑吟出一句,拉住了師父,「『未拂』二字可好?詩情畫意,不言而喻。」
「花未拂?花未拂。」雲生寒靜默,腦海中是日下,「花迎劍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乾」的場景來,雲生寒強笑了笑,「好,那就叫『花未拂』吧。」
「哎。」蕭世言略為不滿,「我沒說讓他姓花啊。」五大世家,花家首尊,本是名門大族,可在動亂之後漸漸多了歹心,仗勢欺人,天樞花氏給蕭世言的印象並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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渰域孤芳,襄陽絕色,不敵姑蘇一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