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3章 都是實話
孫銘徽天不亮就起了,在葯齋上下打掃清點藥物,等天亮時,他來到李慶璋門外伺候。
李慶璋推開門,就見這個恭謹的新徒弟,正端著熱茶守在門口。
李慶璋喝了茶,問道,「今日該去哪家了?」
他雖然把葯齋交給已經出師的大徒弟坐診,可是還有好多勛貴只認他來診脈。
所以,縱使他不再坐診,可是每日還是能出上一兩次診。
「師傅,七天已過,今日該去蘇家給蘇老爺回診了。」
李慶璋點點頭。
於是等他用過早膳,孫銘徽就背著藥箱,兩人一起出發了。
蘇府氣氛壓抑,全是因為蘇茂這一病,半邊天都塌了下來。
自從那日從醉仙樓倉皇出逃,她就把自己關在府中,日日衣不解帶的照顧昏迷的父親。
坐在父親床前,看著昏迷不醒的父親,她滿心愧疚。
蘇氏幾次想讓她去休息,蘇紅梅睜著滿是紅血絲的眼睛,「娘,您就讓我同爹爹贖罪吧,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怎麼會是你呢,」蘇氏寬慰她,「是宮中的人出爾反爾,丟了訂單,跟你沒關係的!」
「娘,就是我的原因,」蘇紅梅全盤認下,「您不用安慰我了,當中的詳情,我以後再跟你說。」
她把蘇氏推出房門,「您去歇息吧,爹這裡有我!」
她跪坐在父親床前,看著消瘦下去的父親,臉上又添新淚痕。
這幾日,她就是在眼淚中浸泡過來的。
怪她前半生不知眼淚是何物,幾日之間,就把今生的淚都一下子流盡了。
「爹,我從前豬油蒙了心,您怎麼教訓我我就是看不清,現在……」
她道,「現在,女兒只想病的是自己,若是我一死能解決所有問題,現在讓我立刻死了,我也願意!」
活著做什麼呢?
叫人玩弄於鼓掌當槍使,她這二十多年,真真是白活了!
怪不得當年迦南郡主再也不同宋傾城來往,想想那個時候,明明迦南郡主和宋傾城才是玩的最好的,那是她想擠也擠不進去的世界。
她被爹爹重金砸入玉京書院,本就被其他人不齒,日日過的孤僻。
望著風華絕代的宋傾城和高貴的迦南郡主,蘇紅梅從來只有艷羨的份,沒想到有一天,宋傾城這一代才女竟然就向自己敞開了大門。
宋傾城把朋友當槍使,而迦南郡主早就看清,所以與她斷絕了來往,如此宋傾城才退而求其次,來找上了她嗎?
她當時只顧受寵若驚了,完全沒在意,迦南郡主反而離那個團體越來越遠,直至完全不來往。
恐怕,就算那時她發現了,也察覺不出來什麼吧,因為宋傾城真的太會哄人了。
現在她明白那叫口蜜腹劍,可惜明白的太晚了,而且代價巨大。
「可笑,」淚水流進嘴裡,苦澀難當,「可笑我當年還受寵若驚,現在看看……」
「果然我才是那個看不透的,我這樣的身份,有什麼值得那些世家小姐喜歡和交往的,不過是家裡有幾個臭錢而已!」
現在,蘇家沒落了,她再也沒有了利用價值,所以宋傾城就可以肆意的露出真面目了,完全不考慮她會怎麼想,因為她在宋傾城心中,就不是人,而是一個工具,徹頭徹尾的工具。
「現在想想,哪裡是我要去惹顧心寧,明明是宋傾城看她不順眼啊!」
「爹,您說我傻不傻?」蘇紅梅把臉埋在蘇茂的手心,眼淚撲簌簌掉落,「我生生把咱們蘇家斷送了啊!」
這時,昏迷的蘇茂眼皮抬了抬,可是依舊沒有睜開眼睛。
正在蘇紅梅第一次向父親訴說這幾日發生的事情時,蘇氏又推門進來了。
「梅兒啊,李大夫來了。」
蘇紅梅紅著眼眶站起身來,待看清娘說的李大夫,竟然是葯齋的李慶璋后,臉色就是一變。
「怎麼是你們來給爹看病,我要換大夫!」
話已一出口,眾人都是一愣。
孫銘徽拱手道,「敢問蘇小姐,我們葯齋是哪裡得罪您了,您要如此對待我們?」
「哪裡得罪我了?」蘇紅梅冷冷一哼,「我且問你們,可是葯齋給樂心百貨製作了美容養顏的香膏?」
「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蘇紅梅重複了一句,「我爹就是被你們給氣病的,你們還有臉來給我爹看病?」
「蘇小姐,你能不能講點理,治病救人和售賣東西,這是兩回事。」
「我們葯齋是製作了美容養顏膏,可是,並不是我們在售賣,而且,這香膏的確是不可多得的上佳之物,好東西由樂心百貨賣出來眾人知曉,有什麼不可?」
「同行相爭,從來是質量上乘者勝,這個道理小姐不懂么,尤其你不去研究怎麼去提升自家的貨物的質量,卻來糾結這些東西有意思么?」
「更何況,」孫銘徽道,「我師傅是京城最有名的醫者,你父親不想讓我師傅看,你蘇家若是還認識比我師傅更高超的醫者,儘管找來,我們走就是。」
不愧參加過科舉,當過貢生,孫銘徽一張嘴就犀利無比。
那蘇紅梅被孫銘徽說的愣住了,蘇氏一把拉住了她,剛剛孫銘徽說的什麼香膏香脂的,她聽不懂。
她只聽懂一句,若是女兒再啰嗦,他們就不給老爺看病了,這哪行。
「李大夫,我夫君還是麻煩您了!」
李慶璋點點頭,有條不紊的給蘇茂把了脈,然後道,「我上次開的葯,一直在給蘇老爺喝嗎?」
「一直在喝,只是老爺遲遲不醒來。」蘇氏有些擔憂。
「不用擔憂,我蘇老爺針灸幾下,把氣血捋順就會醒了……」
說完,孫銘徽留蘇夫人在屋中給蘇老爺脫上衣,他則和蘇紅梅一起來門口守著。
才出了門,蘇紅梅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嗚嗚嗚……」淚水橫流,醜態百出。
孫銘徽蹲下身去,「那個……呃,你也別哭了……你會影響師傅施針的。」
「嗚嗚嗚嗚……」蘇紅梅捂住了嘴,小聲的嗚咽。
孫銘徽手足無措,「要不你打我兩下吧,剛剛對不住!」
蘇紅梅抬頭看著孫銘徽。
哪知孫銘徽接著道,「但是我說明,把你氣哭是我不對,可是我說的話都是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