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皮2

謀皮2

魏無羨的目光捨不得從藍忘機臉上移開。藍忘機在專註於一件事的時候,那張俊雅得不似真人的臉上所有的表情都會消失,只剩下一雙眼睛活像囊括了人世春秋,有時明澈如鏡,有時沉靜如山,有時堅毅如玉,有時深情似海。

正凝視著賬冊若有所思的藍忘機感覺到魏無羨的視線,側過頭來,見他臉上浮著有些迷離的淺笑,遂微微挑了挑眉,投過去一個問詢的眼神,見魏無羨仍舊瞧著自己不動,只得問道:「何事?」

其實魏無羨神遊天外,想的是:「為什麼藍湛連挑個眉毛都那麼好看哪?原來這就叫情人眼裡出西施嗎?以前不明白,卻老是忍不住要去撩撥他,就是覺得他哪裡都好看,如今天天都看著,怎麼老也不膩呢……」

魏無羨不知不覺地嘴角越來越彎,眼光恍惚,眼前海市蜃樓般閃現的儘是各個年紀的大小藍忘機,一個一個的怎麼都看不夠。忽然聽到藍忘機問他,這才回神,「啊」了一聲,方覺不雅,立即收回目光,面向藍曦臣,找了個託詞,說道:「我是在考慮,澤蕪君還可以跟周主薄討價還價,畢竟賑災是朝廷的職責,姑蘇藍氏為救濟災民支出的銀子,也應該從賦稅里減出來。」

應是最大的困局迎刃而解,藍曦臣已經恢復了平素的典雅從容,此時輕輕地舒了口氣,點頭道:「說得很是。這幾年,各修仙世家都在明裡暗裡的爭地盤、爭人頭,我姑蘇藍氏也未能免俗。當初只不過是為了不落於其他家族之後,沒想到各家都這麼做,最終還是動搖了朝廷的根基。如今朝廷要復徵稅賦,也不過是將應得的部分收回去,我倒並無怨氣。而民為社稷之本,朝廷所收稅賦,也要用到天下萬民身上。」

藍忘機道:「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只要我姑蘇藍氏子弟不過於驕奢放縱,應該不至於因為復徵稅賦就入不敷出。」藍曦臣微微點頭,道:「先祖家訓,不可奢靡。我輩不論家業如何壯大,也自當遵循。」

藍啟仁眼見藍曦臣與藍忘機二人談吐之際,似乎已經將姑蘇藍氏面臨的問題放下,然自己卻還耿耿於懷,不由哼了一聲,道:「我看朝廷派來的人,雖是女子,只怕並非善茬。今日藍潛故意怠慢於她,本意是想激其生怨,進而生亂,誰知道那周璨竟然紋絲不動,反倒看了我藍氏子弟的笑話。」再一想到周璨似笑非笑的洞悉一切的目光,就氣不打一處來,吹得鬍子不住上翹。

藍曦臣並不知道藍潛做的事,聽藍啟仁氣呼呼地講出來,甚為好奇,放下手中賬冊,問道:「這又是什麼緣故?」隨後就看見藍忘機臉色微變,而魏無羨一副又要笑出來的神情,藍蓁低著頭翻看整理一堆賬冊,藍啟仁忙著吹鬍子,就知道一定不是往臉上貼金的好事了。

最後藍曦臣對藍忘機說道:「忘機,你說說吧。」

藍忘機簡要將晚膳時周璨自行到廚房用餐,導致藍氏大群弟子門生在廚房外爭相圍觀的奇景與藍潛的託辭都講述了一遍,最後強調,家規里沒有「不得聚眾圍觀女客」,因此不能對這些弟子進行處罰。

魏無羨壓著笑聽藍忘機說完,瞧見藍曦臣也似哭笑不得,實在忍笑忍得辛苦,撐不住「哈哈」輕笑兩聲,趕在藍啟仁拉長臉孔之前正色說道:「周主薄以女兒之身任朝廷命官,已經奇了,又肯隻身住進雲深不知處幾百男修所在地,更是奇怪。只怕再住幾天,還有麻煩出現。」

藍曦臣輕嘆了口氣,道:「女修寢舍相對客房來說過於簡陋,又離這裡很遠,如果將她安排到那邊,每天往返數趟,沿途不知道又會遇上多少人,只怕也不妥當。」

「這倒不是難事。」藍啟仁沉默許久,突然說道:「我今夜就修訂家規,從此不準再有圍觀、駐足、回頭等不雅行為。」看了看魏無羨,又說道:「我還想到些需要約束的內容,一併擬了,明日交宗主過目。」

魏無羨一陣牙疼,差點倒吸一口涼氣,看見藍曦臣揉了揉眉心,道:「叔父自行定了就是。」聞言藍啟仁沉著的一張臉,才似乎放鬆了許多。

這邊藍忘機在家袍柔軟的觸感之外,隱隱感到自己右腿邊上一片溫熱而僵硬的肌肉,這才意識到魏無羨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悄悄地挪到自己旁邊,腿跟自己貼在一起。他掃了一眼藍曦臣和藍啟仁,再略微側臉,眼角餘光看到魏無羨將右手放在書案上,撫弄著茶杯,左手藏在袖袍里,在自己的右腿上輕輕地點擊。

藍忘機耳根發燙,迅速垂下眼帘,放在賬冊上的雙手卻無意識地握緊了,引得藍曦臣朝這邊看了一眼,見兩人無什麼異常,又收回了目光。

魏無羨明明看到藍忘機的眼光在自己臉上瞟過之後垂下了眼睫,閃動的眼神似掩非掩,白皙的耳垂開始泛紅,心頭就如過電似的一陣麻癢,就用左手悄悄地掐了掐藍忘機的右腿,面上神色自若,對藍曦臣問道:「澤蕪君,明日如何面對周主薄,我看商議得也差不多了。是否還需要討論其他要事呢?」

藍蓁從賬冊里抬起頭,期待著早點放自己回去,他做賬是主業,修仙沒天賦,年紀大了,熬夜實在有些辛苦。藍曦臣也瞧出來了,於是說道:「那七叔您先行回去休息,賬冊就放在這裡。我想也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明日我直接拿給周主薄查看就是了。」

魏無羨猜測藍曦臣留下自己,恐怕還有事情要說,只得暗暗地將手從藍忘機腿上收回,放在自己膝蓋上,凝神靜氣地坐好。

等藍蓁走出寒室,屋內就剩下四人,藍曦臣終於說道:「我留魏公子下來,確實是有事拜託。」他口裡客氣,說著「拜託」,好像是要代表姑蘇藍氏請求魏無羨辦什麼要事,魏無羨卻知道,自己此身都是倚仗藍忘機的靈力養著,哪裡還有資格受這「拜託」呢,忙回答道:「澤蕪君言重了,受姑蘇藍氏庇護,我很感激,有什麼要求,儘管說。」

藍曦臣眼神坦率,面色卻略有些遲疑,先是望向藍忘機,微微一笑,再直接面對魏無羨說道:「魏公子,恕我直言,忘機雖然以自身作保,保你不再重蹈前世覆轍,但我和叔父縱然信你,玄門百家對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忌憚。」

魏無羨早已料到,玄門百家對自己的態度不是除之而後快,就是斬盡殺絕,對他們根本不抱任何幻想。他坦然笑道:「澤蕪君不說我也知道。我在這裡的消息如果泄露出去,也會給姑蘇藍氏添麻煩。」

藍曦臣一雙鳳目在魏無羨臉上轉了兩圈,微笑道:「這我倒不擔心,雲深不知處里除了叔父與我,就只有忘機知道你是誰。我想說的是,魏公子天性不喜歡拘謹,在雲深不知處里卻諸多限制,我只能拜託魏公子,看在忘機份上,能多多包涵一些。」

魏無羨沒想到藍曦臣竟然是這般委婉,他當然知道,自己如果管不住自己,鬧出什麼事來,首當其衝折的就是藍忘機的臉面。但藍曦臣他們不知道的是,重生之後,自己好像從裡到外都翻了新,以前不能忍的,現下卻都變得容易了,知道為藍忘機著想,不再隨心所欲。如果前世的自己是這種心態,那麼也許就不會走上一人獨對天下的絕路。

是什麼讓自己改變了呢?魏無羨低頭不語,腦中翻雲覆雨的儘是各種過往,最後藍忘機的身形在紛繁的人海里清晰起來,一步步走向自己,徑直走進了心底。他如皓月皎潔的面容和一身被雪牽雲的衣袍,帶著神聖的光,一點一點地照亮了自己曾經漆黑無邊的世界。

還是多虧了藍湛吧!魏無羨在心頭默念著藍忘機的名字,嘴角不經意地揚起來,眼裡神采流溢,心頭暖意洶湧,逐漸散發到全身,只覺渾身說不出的舒坦適宜。

藍曦臣見魏無羨低頭不語,嘴角卻浮起笑意,與藍啟仁對望一眼,再看藍忘機臉上也似不知何為,以為魏無羨尚在自嘲對藍氏家規的多次衝撞,於是轉為更加溫和的語氣道:「魏公子不是我姑蘇藍氏的人,有些家規不必遵守。如果你覺得不方便,只需與忘機說明,他自會處理。我只是覺得,魏公子如果太超脫於眾人,難免會惹人側目。如果魏公子的行跡泄露出去,畢竟不是好事。」

魏無羨一聽便知藍曦臣誤會了,趕緊說道:「澤蕪君誤會了,我並無此意。我方才是在想,自己重生過後,看透了很多,發現自己以前太多偏執和衝動,所以才造成了無可挽回的過錯。你放心,我現在知道該怎麼做,不會讓澤蕪君和藍老先生為難的。」

看到藍曦臣明顯散開了面上凝結的擔憂,魏無羨報之以一個釋然的微笑,再斜過身去用肩膀碰了碰藍忘機的肩頭,笑道:「有藍湛看著我,保證不會作妖,不給雲深不知處添麻煩!」見藍忘機給出一個「你坐好」的眼神,又笑著坐直身子,道:「你說是不是,含光君?」

藍啟仁伸手握拳,抵在唇上咳嗽兩聲,待手放下之時,明顯看到他的鬍子又被吹了起來,將目光越過書案,遠遠地避開魏無羨和藍忘機,瞧向室內的屏風,臉上肌肉這才慢慢地放鬆下來。

藍曦臣微笑道:「魏公子,多謝你有心不添麻煩。可你有件麻煩事,雲深不知處卻躲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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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宅斗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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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祖師之忘魔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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