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龔謹猶記得當初他第一次見君策的情景。

那天,大師哥照例帶著他們四個在逍遙門河邊上練功。

逍遙門源遠流長,門派宗旨崇尚逍遙自在,他師父凌峰這一年當中有大半年都再逍遙自在的四處遊歷,遊歷回來之後再同師弟凌雲切磋一下功夫,切磋完了再繼續遊歷,門內各種事物皆有大師哥凌華打理。

凌華年紀最長,傳道受業解惑是一把好手,門主嫡傳的這幾個弟子,都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

只可惜,手把手教是教,奈何這幾個師弟實在太過於奇葩,教了十幾年,功夫不見有什麼長進,五花八門的東西倒是層出不窮。

比如二師哥凌季,他最擅長的便是庖丁之術,每次山下採購來大肥豬、鮮牛肉他第一個衝上去,三下五除二,一陣秋風掃落葉般分解完畢,弄的師兄弟幾個都無心練功,一頭扎進廚房就不想出來。

再比如三師哥凌修,他最擅長的便是易容之術,據說有次他扮了次師父去戲弄師叔,結果以假亂真,被師叔誤傷之後便長期賴在師叔的踏雪無痕,大有上位當師嬸的架勢。

四師哥凌肖同龔謹年齡相同,靠年長了半個月當了師哥,倆個人經常相互探討課業,探討到最後的結果便是鼻青臉腫,凌肖這人卑鄙的狠,每次都是先把龔謹弄暈,然後一頓爆錘,錘過之後再醫好,門內人皆知,龔謹便是一天到晚給他禍害著玩的。

龔謹排行最末,是門主的關門弟子,名字也未曾像幾個師哥一樣,冠師姓加自己的本姓,而是原用了他自己的本名,他最擅長的便是——不學無術。

也是龔謹那天手賤,拿著石頭片片向河水裡打水漂,三漂過後,便漂上來一個麻袋。

凌肖說道,「你輸了,我方才漂了五個。」

龔謹不服氣,「都怪那該死的麻袋,要不然,我能漂七個,咱們去找大師哥評評理。」

還是大師哥有見地,「我咋覺得這麻袋裡好像裝了個人。」

一聽說是個人,龔謹一個猛子便扎了下去,游到麻袋旁邊,師兄弟幾個齊心協力的把麻袋打開,果然,裡面蜷縮著一個人。

這人,便是君策。

師父不在,門派里大師哥最大,眼見這孩子半死不活還有一口氣,凌肖轉換了禍害目標,衣不解帶的照顧了君策一晚上,君策才醒了過來。

那時候的君策瘦瘦小小,個子還沒龔謹高,可憐巴巴的看著大家,真是讓人心疼極了。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好好報答我,知道嗎!」龔謹摸著他的頭,如同摸著一個小貓小狗,自此之後,他不是逍遙門最小的了。

「別不要臉了,分明是四師弟給人醫好的。」三師哥最擅長陰陽怪氣。

「關你屁事,再廢話,我一針扎啞你。」凌肖雖然同龔謹不對付,但是對於懟三師哥這方面,倆人總是能夠同仇敵愾。

「快別說了,這是我剛熬出來的雞肉湯,趕緊喝了吧。」二師哥終於擠到了人前,說上了話。

君策看著眾人,還是不說話。

「別是個啞巴吧!」龔謹拍了拍君策的小臉,唉,一點兒肉都沒有。

「我,可以,說話。」終於小君策說出了一句話。

「殿下怎地這般心虛」蘇朔把水壺遞到君策的手上,打趣的問道。

「我方才照你的話說了,我感覺,他好像也沒什麼反應?」君策心內頗為不安,拿過水壺來都沒有喝,放在手上揉搓,彷彿那水壺就是蘇朔一般。

蘇朔笑道,「沒有反應便是最好的反應了,不若以他的性子,能這麼安靜的呆在車裡,早就跳車了好吧。殿下您這是被龔謹那猴子拿捏慣了,當硬氣的時候便需硬氣一些,你這麼寵著他,日後還有的作呢。」

「所以蘇朔你對凌肖也是這般的么?」君策一臉誠心的請教。

蘇朔的一口水差點兒噴出來,提到這祖宗,他不免脊背有些發涼,這次找到龔謹不先告訴凌肖反而偷偷的告訴了君策,這祖宗知道了還不知道要怎麼鬧呢。

「殿下,要麼臣先不同您回臨安了,臣先出去躲躲。」

臨安城

今日的臨安城自然非同三年前,恭謹猶記得三年前他剛入臨安的時候,白馬輕甲,同君策并行,一同得勝還朝,那場面要多騷氣有多騷氣,街上商鋪全部關閉,百姓躲在門后悄悄的議論著,看,這就是傳聞中那個會妖術的恭丞相,不僅能夠呼風喚雨撒豆成兵,而且每日要吃一孩童來淬鍊妖術,看,他懷中抱著的那個男孩兒,就是他晚上要吃掉的。

恭謹對此嗤之以鼻,愛怎麼說便怎麼說,反正現在他們勝了。

是的,東晉國自建國以來就成為朝堂毒瘤的五藩王勾結北齊國叛亂終於全部評定,北齊國退居漠北,幾乎全軍覆沒。五藩王的餘孽全部剿滅,自此,東晉王穩坐朝堂,再也沒有人威脅到晉王的位置了。

恭謹御馬停於丞相府前,輕飄飄的從馬上跳下來,順便把懷中一直吃手的孩子拎了下來,「凌十一,多大了還吃手!」

……

此刻,吃手的凌十一正抱著恭謹的雙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往恭謹的道袍上抹,「五師哥,我可想死你了。」

想想這道袍也乾淨不到哪兒去,這孩子哭成這樣子又實在難看,他咳咳兩聲,「師哥我雲遊三年,回來你怎麼一點兒出息都沒長!還不快起來,哭哭啼啼的,成什麼樣子!」

不成樣子的凌十一站了起來,這孩子真不知道吃啥長大的,三年不見,身量已經同恭謹相近,只是那臉還是個孩子模樣,抽抽搭搭的拽著恭謹衣袖,「昨日收到殿下密信,知曉五師哥要回來了,我便高興的一夜未眠,你看!」

恭謹抬頭一看,好嘛,一院子的紅燈籠,甚至壯觀。

「這大白天的,掌個鬼的燈籠,丟人現眼,趕緊兒滅了去!」恭謹呵斥。

君策抬手,「府上難得有喜事,是該慶祝一番的。」話音未落,鞭炮已起,若非是這些年他大風大浪見得多了,還真差點兒因掛鞭翻了船。

恭謹定了定身子,他可不是什麼慣孩子的主兒,扭臉說道,「備水,沐浴!」

凌十一扔了手中準備點燃的煙花,「五師哥,房間內早已經備好浴桶,我來侍奉您……」

恭謹抬腿踢了這貨一腳,踢完之後便十分後悔。

凌十一紋絲未動,他腳趾卻猶如踢到鐵板一般,鑽心的疼。

君策一切盡收眼底,對凌十一說道,「你先退下吧,你五師哥這裡,有我在。」

恭謹含笑點頭,表示認同,帶所有人都退下后,他推門而入,準備抱起自己的腳看看腳趾頭還完好否。

君策亦十分從容的跟了進來,隨手把門鎖好,說道,「孩子大了,不好說打便打了。」

恭謹把鞋子甩到一邊,換上木屐,「可見這三年你確實是費心了。」

「你的事情,我未曾有一件輕怠。」君策說罷,也換上了木屐。

恭謹皺眉,雖說之前他二人也有過一同浴,但他三個多月未曾沐浴,身上泥垢都都搓下半斤,君策白白凈凈,猶如天上的謫仙。

君策又不是有什麼臟癖,他自己都嫌棄自己,君策跟著過來湊什麼熱鬧。

「你若是想沐浴,不若一會兒回宮裡去,還有婢女服侍,我府上簡陋,這恐怕不太合適。」恭謹斟酌著措辭,想趕人。

「我身邊沒有婢女,你不在,都是我一個人……」君策說完,伸手把恭謹撈起,橫抱了起來。

誰要管你有沒有婢女呀,男子漢大丈夫,做事坦坦蕩蕩,「你不嫌臟,就同我一起洗吧!」只是,能不能先把人放下來再說。

君策問道,「腳不疼了?」

「方才被你嚇的,這會兒又疼了。」恭謹沒好氣的說。

「不做虧心事,有什麼可害怕的,放心,我今天不會對你怎樣的。」君策胳膊肘挑簾,進入了內室。

室內濕氣氤氳,凌十一還十分貼心的點了熏香,這氣味再熟悉不過了,君策常用的芝蘭香。

恭謹吸了吸鼻子,「那什麼,你可以把我放下來了。」

君策卻如同捧著一件琉璃盞,輕輕的把他放在浴桶內,未等恭謹坐穩,便一把扯下他那穿了三個多月的道袍。

如此坦誠相見,真是不雅。

君策的目光如刀,一刀刀割了下來。

恭謹一笑,「我這身子是不若當初那般銷魂了,不過你看,卻一塊贅肉都沒有,加以時日,定會恢復如初。」

還好,當初只是敲斷了骨頭,卻沒破一點兒油皮,不若這身上一道一道的疤痕,那可真是難看了。

誰知君策眼眶子竟然這麼淺,方才還刷刷的放刀子,這會兒又像是被誰戳破了水泡子,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哽咽說道,「若解不開你身上的毒,便只有半年了。」

恭謹當然知道他只有半年了,所以才不想像個廢人一樣待在逍遙門,偷偷的跑了出來。

「阿策,我這條命,三年前就已經死了,老天爺多給一天都是賺到的,當年我坑殺陛下兩萬親衛時,就該償命了。」恭謹緩緩的閉上眼睛,身子滿滿的浸入了水中。

※※※※※※※※※※※※※※※※※※※※

想什麼呢,本作可是個純潔的小可愛呢!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遙想龔謹當年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遙想龔謹當年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