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明珠既然已經答應了，那麼這個過程之中即便是再艱難，他都會想辦法自己去克服，否則，他便擔不起一國之相的重任。

至於要怎樣同裡面那對兄妹磨合，這是明珠需要考慮的問題，他現在必須要抽出全部的精力來對付前線，至於內政，便只有依靠明珠來輔佐了。

「你可知這十二寨的由來？」龔謹問道。

明珠搖頭，他還真不知。

「想當年，天下三分之前，先秦有十二開國元勛，他們的後裔誓死護衛秦主，不肯屈從於三國的某一方勢力，為了保存實力，便落草為寇，時至今日，便只剩下這兄妹二人了。先皇在位時，曾多次尋訪這隻隊伍未果，只因他們盤踞在深山之中，作戰偵查能力俱佳，這是一筆無價的財富。」龔謹說道。

明珠不知曉這麼厲害的一支隊伍龔謹是怎麼收入囊中的，但是他龔謹既然可以，他要證明自己，也必須可以。

其他的無須再說，多說一句，便是自己的無能了。

龔謹和明珠再回來的時候，桌上的氣氛明顯的好多了，阿嘯雖然還是不服氣，但顯然也低下了頭，一言不發。

玲瓏抬腿踹了一把凳子，阿嘯忙說，「大當家的，方才是我錯了，我不該出言頂撞大當家的。」

「此事下不為例，你當知曉身為軍人，最重要的本職是什麼，你需牢牢記住，你們雖身在山寨，卻不是匪，當年我和殿下所許諾的誓言，至今未變。」龔謹這幾句話頗重，阿嘯如坐針氈，說道，「是，下次不敢了。」

十二寨的先人都是鐵骨錚錚的軍人，骨子裡是軍魂，落草為寇是迫不得已，最痛恨被人說他們是山匪了。

若是他們的祖先還對先秦所有感情，不肯屈從於任何一國，但是時至今日，他們最想做的便是走出十二寨，能夠繼續成為軍人，為國效力。

然放眼天下，哪一國的國君都不曾讓他們真心折服。

他們曾以為華宏煜是一代梟雄，是可以投靠的君主，遞出了招安的橄欖枝和圍剿東晉國的計劃，結果便是阿嘯的父親折在了大都，臨終前告誡後世子孫，誓死不得投靠北齊。

這次打擊對三十二寨來說極大，直到龔謹和君策前來的拜訪的時候，兄妹兩人仍舊抱著寧死不招安的想法同之苦戰了數月。

終於找到了得見的機會，玲瓏的祖母，十二寨當時的當家人聽了君策的報負之後，便安心的把十二寨和這兩兄妹交到了龔謹的手中。

十二寨想入世已經盼望了多年。

明珠對於十二寨不了解，但是對於先秦的十二開國元勛卻是知曉的，他們的後人，雖然落魄，卻不是可以低看的，方才他的確打心眼兒里看輕了這對兄妹，這會兒心裡三分愧疚，七分敬佩，再也無法以尋常的目光來看待這裡了。

這頓飯吃的還算是融洽，畢竟這一桌子飯對龔謹來說誘惑力還在，他吃飽喝足，不敢耽擱，交代了阿嘯和玲瓏幾句，便匆匆下山。

回到臨安城時，城門已經關閉。

龔謹站在城下，還未曾喊門，便見城門已開，凌十一從裡面沖了過來。

「五師哥！你可算是回來了！」

龔謹未曾料到凌十一會在這裡等他，便問道，「嗯，有些耽擱了時辰，難為你還在這裡等我。」

「是殿下叫我在這裡等候的，本來當是海驍哥哥來的，可是他臨時有事走不開，只有我過來了。」凌十一答。

「怎麼？發生什麼事情了嗎？」龔謹問道。

凌十一一臉茫然，「其實我不知，有些事情是殿下和海驍哥哥處理的，我只負責跑腿聽令，不過海驍哥哥臨走的時候面容嚴肅，我想定是十分要緊的事情，不然也不會要海驍哥哥親自去。」

「知道了，咱們速速回去吧。」龔謹把凌十一拽上了馬車。

「五師哥，這馬車好氣派，您什麼時候得來的啊？」凌十一上車之後摸摸這裡摸摸那裡，充滿了好奇。

「別亂摸，摸壞了賠不起，別人的，咱們先用幾天，過幾天要還回去的。」龔謹把凌十一的手打掉，是啊，過幾天明珠這小子便要回來了，再怎麼說，這馬車也要還給他，畢竟還指望著他幹活呢，這必要的示好是需要的。

「五師哥你做什麼去了，這麼晚了才回來？」凌十一問道。

「出城辦了點事兒。」龔謹十分自然的回答，說來也怪，以往這種事情凌十一都是不問的，叫他做什麼便做什麼，從不多話，今天怎麼突然之間開始問了呢。

或許是這段時間跟著海驍辦事情跑的多了，問題也多了。

「凌十一，這段時間累嗎？」孩子該關心的時候還是要給予適當的關心的。

「不累，五師哥，十一隻恨自己太笨，不能儘快的幫五師哥分憂。」凌十一一雙眼睛黑亮，年輕就是好呀，想當初，他也是這樣，一往無前的衝下了逍遙山。

「嗯，有不懂的，多像海驍學習，日後……」他想說日後也要像你外祖父一般做一名大晉國的賢臣良將，但是提及霍家的事，兩個人之間就會有那麼多不愉快的事情，還是不要提了，「日後也不可給咱們逍遙門丟臉。」

凌十一用力的點點頭，「五師哥放心，我會的。」

入宮，君策在殿內等候。

屋內的燈光柔和，君策在燈下頭枕著手閉目養神。

他定是倦極了，身子本身就沒有養起來，諸多事務繁雜，他也來不及休息，這偷得片刻的閑，手中還握著筆不曾鬆開。

龔謹示意身後的凌十一先退下，他輕輕的走到君策身邊，把滑落的披風為他披上。

君策醒了，雙眼迷濛，「謹哥，你回來了？」

龔謹坐在君策身邊，讓君策頭枕在自己的腿上，說道，「一切順利，你先睡會兒吧，這裡萬事有我。」

君策嗯了一聲，卻捨不得閉上眼睛。

「謹哥，你猜想的沒錯，來認領「清歌」屍身的人，果真是姜炳淮的人。」君策翻過身，像個孩子一樣趴在龔謹的腿上，開始玩弄著龔謹的衣角。

「不是說叫你休息一會兒的么，萬事有我。」龔謹心疼的在君策後背輕輕的拍打著。

「謹哥，我捨不得你。」

縱使有千般萬般的話，一句我捨不得你，軟了龔謹的心腸。

「真想同你一起去啊。」君策口中呢喃，「沒有了我，謹哥，你將四面環敵。」

龔謹苦笑，「若是那幫老頭子肯放你走，我半點兒意見都沒有。」這分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臨安的境況並不比外面安靜，一點點的波瀾將影響整個戰局。

沒有了龔謹，君策何嘗不是在孤軍奮戰！

「策郎啊，我把最難的題留給你了。」龔謹長嘆一聲。「我走之後，他們定會向你發難，無論遇到什麼，多找明珠商量，這廝看起來極為不靠譜，但是對付那幫老臣，他比我們兩個都管用。」

「謹哥，你別怕，無論你做什麼樣的選擇，我都會相信你，支持你。」君策說道。

是啊，等他真正的去了戰場，就會發現當初在逍遙山謹哥隨他下山並不是最終的選擇，他不想拿自己來牽絆著他的謹哥。

龔謹噗嗤一笑，「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怎麼，你還怕我帶著千軍萬馬叛逃不成。」

君策笑而不語，他的謹哥就算是背叛了，也不會逃。

「你到底要不要睡呢，你要是不睡我可要睡了。」龔謹打了一個哈欠，「玲瓏妹子的廚藝真是越發的好了，將來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個混蛋，阿嘯怎麼還是那麼混呀，半點長進都沒有，天天就知道打打殺殺的，明珠應當搞的定這兄妹吧，不然的話也真是太飯桶了，阿策，你這屋子裡到底點了什麼香，怎麼這麼容易就倦了……」

吧嗒一聲，人歪倒在君策的懷裡，「謹哥，好好睡一覺吧。」

君策把人橫抱起來，放在榻上，放下床簾，依依不捨的在他額頭深深一吻。

……

「海驍！」君策一聲召喚。

海驍已經身著盔甲在外等候。

凌十一匆匆的跑過來，「殿下，殿下你這是要去做什麼！」

他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凌十一的肩頭，「十一，我還是捨不得叫你五師哥親自去戰場吃苦，所以我便把臨安留給他了，其中過往我已留信，明日他醒過來自會知曉。」

凌十一徹底的懵了，殿下把打發他去門口迎接五師哥，其實是故意的，為的就是不讓他在其中通風報信，海驍也根本未曾去辦什麼重要的事情，而是整頓兵馬，隨時準備出戰。

君策接過海驍手裡頭的頭盔，飛身上馬，抬手臂，「將士們，隨本宮出發！」

沒有山呼一般的回應，只有整齊劃一的動作，腳步聲匆匆，跟隨者君策的戰馬一同備戰。

宮門吱吱呀呀的打開，戰馬長廝，隊伍卻停止不前。

宮門外，滿朝文武大臣齊刷刷的跪在了門口，擋住了隊伍前進的道路。

身後，清冷的聲音響起，「殿下，您就這麼急著偷偷出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