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明大學士在眾人之中,昨夜的事情他已聽說。
從私心來說,他不贊成自己兒子出來趟這渾水,但是從私心來說,他又希望明珠此刻能夠站出來。
十幾年的寒窗苦讀,雖未去考取功名,但是他清楚,明珠比起那些個只會紙上談兵的秀才要強出百倍,先皇當年的確是有意把這孩子向宰輔方面培養的。
如果沒有龔謹,這孩子此刻已是當朝丞相,做的並不比龔謹差。
但是先皇還是選擇了龔謹,當時大晉國的境況,龔謹的確比明珠更適合丞相這個職位。
沒有誰虧待了誰,只有合適不合適,明珠這孩子的委屈,可是生而為人,誰不會碰到委屈憤懣之事,難道人人都要怨天怨地,發泄與他人么!
他們明家的孩子,這點打擊還是能夠承受的。
所以他放任這孩子縱情於遊山玩水,只要是自己高興,隨便怎麼折騰都可以。
或許是先皇也這麼想,所以對明家素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殿下執政,百官強推明小公子的時候,他也同老蘇大人一般,躲在家裡稱病不出來,至於明小公子,你們若是能夠找的著人,就儘可能去找,老夫一個病人,可是毫無辦法的。
眼下張太傅一句話,這孩子便又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姜炳淮冷哼一聲,老東西真是點兒都不死心啊,還想著把明家那小子推出來呢。
只是可惜呀,現在明小公子的名聲可是大不如之前呢,他要想回來力挽狂瀾,呵呵,先準備被吐沫星子淹死吧。
「殿下,臣認為明小公子此刻不宜出任右相的職位,天上人間縱火案未結,明小公子便是最大的嫌疑人,帶著這樣的身份,又怎能入朝為相呢,叫我等如何信服。」趙崢率先把話題引起,
其餘人又把昨夜裡說服老蘇大人的話又說了一遍,翻來覆去的幾句話,都爭先恐後的說,說晚了便搶不到好的台詞便失去了一次站隊表立場的機會,那可不是總要被人壓后了。
人人皆知,小蘇大人同丞相大人交好,又是殿下的寵臣,怎麼看都比明家那個小公子強的多,而且這位明家的小公子還曾經同丞相大人有過莫名的競爭關係,肯定會心生嫌隙,這隊伍簡直不要太好站。
唉,張太傅果然是老了,他這套在先皇面前或者好使,但是在殿下面前,根本就是寸步難行。
「殿下,小蘇大人雖說年輕有為,但是術業有專攻,刑部查案上無人能及,但是協理朝政並不代表一定能行呀,還是明小公子比較適合右相的位置。」張太傅苦口婆心的勸說。
「太傅大人怎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小蘇大人查案能力強,怎麼就不能幫殿下協理朝政了,有能力的人無論做什麼,都是相互貫通的,反倒是沒本事的人,自以為華而不實的學點空架子,就想著糊弄殿下,這怎麼能夠騙的了殿下慧眼如炬!」曹禮兵說道。
吵,又是無休止的吵。
人人都為著自己的那些蠅頭小利,顛倒黑白,若是謹哥在,他定是強勢的找個出頭鳥,剩下這些本就沒什麼事的人自然就不敢吱聲了。
君策則不同,他由著他們吵,並不是他怕了,而是他通過這吵,能夠清清楚楚的看清每一個人。
六部,太學,各個都懷著各自的心思,誰在盤算什麼,結合著他們送上來的摺子,君策都會慢慢的理的一清二楚。
吵吵嚷嚷已經是常態,平日里,他還裝一裝頭疼,今日,他連裝也懶得裝,就這麼冷冷的看著,由著他們吵,反正他要等的人還沒來,怎麼吵都不會吵出一個實質性的結果。
有的吵,便說明他這個殿下還有的依仗,萬一連吵都不吵了,那不是他一人獨大,便是權臣當道,反而是他不想看到的景象。
張太傅人單勢孤,此刻,他最怕的便是君策一時心軟做了決定,順了那六部那幾位的意,不過眼下能夠找出和他一般想法的人來,竟然沒有。
群臣之中,不是跟風曹,趙二人的,便是像姜炳淮這般看熱鬧的。
當事人老蘇大人不稱病不出現,他還有誰可以叫出來表態。
「明大人,事關令子,您也出來說句話吧。」張太傅把明大學士叫了出來,快點表態,你要是再不站出來說話,這朝廷政權非要落到那幾個禍害之手了。
明大學士被點名,不由的為難。
就如同老蘇大人一樣,怎麼說都是錯,只是不知道這個時候再裝昏倒是不是有點兒顯得太假。
「臣以為……」明大學士話未說完。
「臣也以為小蘇大人為右相最為適宜。」人群之中,走進來的便是身著朝服,金線雙禽補子,大紅色朝服的明珠。
明珠左右執印,右手負於身後,走入朝前,「臣,明珠,參見太子殿下。」
眾人把目光都落在明珠手中的方印之上,那明明就是丞相之印。
君策一直冰冷的目光終於有了些許亮光,他抬手,「明相請起。」
這……
這怎麼已經成了明相,明珠手裡頭拿的,可是龔謹的相印。
明珠起身,把相印給了身邊的大高個子,說道,「本相近幾日公幹,未曾上朝,所以誤了與諸位大人相見的機會,今日,本相便一併把事情都辦了,也好讓大家都熟悉一下彼此的辦事章程。」
張太傅終於緩了一口氣,他素來就對明珠這孩子青睞有加,這會兒看到他,比看到自己親兒子都親。
「明小公子,此事非同兒戲,不是手中握著丞相的官印,便可以代丞相大人行事的。」趙崢心有不甘,他萬萬沒想到,半路這小子會來這麼一手。
明珠冷笑,「那是自然,此乃丞相大人手書與殿下的旨意,諸位,你們之前的種種的行為,本相一概認為是在懷疑本相的能力,若是之後再諸多搪塞,便是對殿下和前丞相大人的忤逆,曹大人,該當何罪呀!」
明珠故意聲東擊西,將這兩個不是「東西」一併震懾一番。
即便是再不甘心,也不能被套上忤逆大罪,這位給人扣帽子的手法,總覺得同什麼人如出一轍。
明珠十分自然的坐在了龔謹經常坐的那把椅子上,說道,「本相初執相印,的確是缺一個得力的副手,既然諸位大人都提議小蘇大人為右相,本相思來想去,覺得不可辜負各位對本相的體恤之情,所以懇請殿下再擬一道旨意,封蘇朔為右相,望殿下恩准。」
明珠一口一個殿下,那口吻真是某人的翻版。
君策心裡自然是十分願意,這本就是他謹哥事先安排好的,但是面子上卻依舊做出十分為難的樣子,「明相,刑部尚書沈萬山身體抱恙,刑部之事還需要蘇朔暫時代理,所以暫時不便擔任右相之職。明相即是受龔謹所託,那便是本宮信得過的人,本宮自是如何待龔謹,便如何待明相。」
這番話說的極其曖昧,怎麼個情況,難道舊人剛去,新人便已經上位了!
眾人把目光投向了明大學士,好歹也是書香門地,您這麼賣兒求榮,祖上都知道么!
祖上知道不知道明大學士不知曉,他只知曉明珠這小子今日里真是棒極了,這才是他該有的風采。
明珠偷眼看了一下他老子,好像這老頭子沒有生氣,便更加肆無忌憚的往椅子後面一靠,「既如此,那臣便勉為其難,辜負諸位大人的一片的好心了。」
要說這天下最會享受的,莫過於龔謹這廝了,這椅子雖為藤草所編製,但是卻完全符合了人體部位的貼合度,再加上這頂級蠶絲做的靠墊,坐下去恐比上面的那龍椅更舒服,難怪策哥哥也不坐那龍椅,而是也令人搬了一把相同款式的椅子放在龍椅邊上。
趙,曹兩人自知再執著下去已經毫無意義,只好收回目光,說道,「臣等定會協力辦好分內之事,請丞相大人放心。」
「嗯,放心,本相有何不放心的,接下來本相便是要再執行一道新的命令,那便是改相府為軍機處,各位大人不必每日去各府衙報道,統一到軍機處,同本相一併辦公!日後本相與諸位大人整日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就算是有何紕漏之處,便立刻能夠發現,所以,本相相當的放心!」明珠說完,把摺子遞交到君策手中,「這是臣擬好的章程,請殿下過目。」
這一直都是謹哥的心愿,只是它們家謹哥比較懶,又不願意天天面對著這幫老頭子嘰嘰歪歪,這一條一條,想必謹哥同明珠逐條的溝通過,然後把章程遞交到自己面前。
君策絲毫沒有給群臣反對的機會,便在上面蓋了印。
那不是太子殿下的印鑒,而是自先皇駕崩以來,第一次以啟用的國印玉璽。
在場所有之人嘩然,就連姜炳淮也剛弄明白軍機處是個怎樣存在的組織以及他日後所要面對的是什麼之時,那章程已是旨意,展示在大家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