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二天一早,楚夏才從桌子上轉醒,但甫一起身,就覺得頭疼欲裂。痛苦地揉著額頭,四下探了探,好像還在昨天那間酒樓里。
「我該不會是在這裡睡了一個晚上吧?」
這個時間酒樓還沒有營業,大門緊閉,唯有櫃檯上趴著的一個中年男子,頂著一雙惺忪的睡眼抬起了頭,「夏小姐,您醒了?」
「啊?哦,我昨天喝多了?」楚夏強迫自己多憶起一些昨天的事情,但好像除了她暴打了一個人外,也實在想不出別的來,「我昨天是不是打人了?」
掌柜的揉著眼睛走過來,打著哈欠道,「您昨天喝多了,把一個潑皮無賴給打了,還讓我把他扔進豬圈裡……」
楚夏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我?」
掌柜不以為意地笑道,「夏小姐仗義,自然見不得這些忘恩負義的臭男人。您放心,那人現在還沒醒呢,我已經著人把他從豬圈扔到大街上去了…….我給您做點吃食,您昨天喝了這麼多酒,一定餓了吧?」
掌柜的人還挺好,準備下廚房自己給她做點吃的。
楚夏揉著太陽穴,想來想去就想到昨天聽到的一些內容,其中有一句好像是關於飛一鳴的。
「昨天,是不是有人跟我說,飛一鳴去了梭歷山……」她抖了兩下頭,又不是很確定。
凌影花應該也是睡醒了,聽楚夏在自言自語,她肯定道,「沒錯,昨天是有人說看見飛一鳴上了梭歷山……」
楚夏一下子站了起來,可站得太過生猛,頭又是一陣眩暈,「這個浮情風竟然敢騙我,還說飛一鳴沒去過梭歷山……
她托著頭,極為痛苦且憤怒,「不行,我還得去趟梭歷山找他。」
楚夏跌撞著走到酒樓的大門,一把將門閂挑開,出去時又差點被門坎絆倒。等掌柜的端著稀粥從裡面出來時,楚夏早已不見了蹤影。
***
這一天,她頭疼體乏,只好在梭歷山腳下找了一個舒適的大樹,靠在上面又暈暈沉沉地睡了一天。
反正上山這種事還得晚上去,否則白天被人發現就遭了。
挨到了晚上,楚夏才覺得有了點精神——酒真不是好東西,看來她以後不能帶著凌影花再進酒樓了。
為了保存體力,楚夏吃了點野果,扎穩了鞋帶,準備直搗黃龍。
有了凌影花的庇護,她上梭歷山簡直易如反掌,這山上的戾氣根本傷不到她。楚夏一路暢行無阻,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她抬頭看了一眼,這山上霧氣繚繞,實在看不出暗夜宮在哪個位置。
「喂,小凌影,你快幫我看看,暗夜宮在哪裡?」
「不就是你頭頂上嘍!」凌影花果然是妖眼,一眼便看穿了這霧氣。
楚夏拍了拍腦門,繼續硬著頭皮往上走。她不知道還有多久能到暗夜宮,但走過荊棘小路后,前方有一條寬敞的大路。
她看見浮情風和清允兩個人自山下飛了上來,嚇得她趕緊躲到了一棵大樹後面,借著樹蔭做遮擋。
楚夏也是糾結,這種時候是過去跟他打招呼,還是繼續偷偷摸摸?如果過去跟他打招呼,就勢必要交待出凌影花來。
浮情風這麼不想讓別人上梭歷山,定然會對小凌影下手。
楚夏不敢再想下去,反正她上山只不過是想看看飛一鳴在不在,並不是來滋事的,就暫且先不驚動他吧。
浮情風和清允飛到這條大路上后,便不再往上飛了,而是並肩像散步一樣一步步往上走。
清允掩著唇笑道,「你不再去趟鎖春秋嗎?萬一那老闆起了色心,把你的小不落給那個了,有的你哭了。」
楚夏差點被唾沫嗆到,趕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一不小心咳嗽出來。
浮情風倒是不急著辯解什麼,反而笑道,「鎖春秋在潭水城裡也是仙門仙地,我想那老闆不敢胡作非為,而且我看他眉眼正直,不像是大奸大惡之人。」
清允想了下,重重一點頭,「也對,那個夏不落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像女人的地方,換我是男人也沒有慾望……」
楚夏算是記住這個清允了,天長水遠,來日方長,此仇不報非君子。
浮情風看他一眼,笑得更為陰險,「你這人講話怎麼這麼不厚道,好歹她是我浮家的兒媳婦,就算長得,再差強人意,你也不能這麼貶低她。」
清允嬌笑了幾聲,那身梅紅色的長袍顯得特別刺眼,「好好好,你浮家的兒媳婦,可不知是你的第幾代重孫侄子了……」
浮情風挑了挑眉,「我也不知道,反正是我浮家的兒媳婦……」
楚夏在大樹後面呸了一口,這兩個人還真是變態。誰是你們浮家的兒媳婦,且不說她不是夏不落,就算是,夏不落好像並沒有跟浮言拜天地,算不得成親了。
看著這兩個人漸行漸遠,楚夏才從大樹後面走出來,雙手一插腰,又呸了一口,「兩隻妖物,嘴都不知道積德……」
凌影花突然道,「這兩個人我認得,他們經常上這梭歷山,但應該都不是凡人。」
「哦?他們經常上梭歷山?」這樣說來,現實中的浮情風和黛鳶一早就認識了。
枉費了她之前還想要撮合他們來著,「對了,你知不知道這暗夜宮裡的黛鳶?」
「知道啊,她是一個很美很美的女人。每次這個很好看的男人來了后,她都會在山腰上迎接他,一看就是芳心暗許,不過……」凌影花講話講了一半,讓楚夏很是焦急。
「不過什麼,你快說呀。」
「不過那個挺漂亮的男人好像對她的態度一般,不是很親密。他們倆看起來,就像一對父女……」
楚夏撲哧一聲笑了,「那浮情風長得有這麼老嗎?」
「不是啦,我是說感覺上像父女,」凌影花又說道,「倒是每次他和那個不男不女的男人在一起時,有說有笑的。」
不男不女?這個形容不錯。不僅不男不女,還是個雞婆。
***
她走到了山頂上,才看見那座傳聞已久的暗夜宮,其實沒有多遠,但在遠處她卻看不見,只能走近了才能發現。
暗夜宮周圍並沒有雲霧,看起來乾乾淨淨,與四宗沒有區別,就是一個很大的院子。
楚夏不想打草驚蛇,就讓凌影花幫助她飛進了院子里,沒想到凌影花居然能穿過浮情風下的結界,還真是神花。
她們進來的人不知鬼不覺,這院子里接連有好幾間房,並排而建,中間有假山,還有湖泊,看起來十分怡人。
並不像楚夏想的那樣,暗夜宮是一個山洞,或是一座宮殿。這裡就是有錢人家的住宅,地域大點,裝修的氣派點。
楚夏就延著一排房屋下面遛著邊兒往前走,途徑一處閃著燭光的房間時,她停下了腳步。一看四周沒有人,便在窗戶上戳了一個洞——
這間房正是浮情風的房間,此時他正在房裡洗澡,而清允則在一旁侍候著。
楚夏覺得有些肉麻,這兩個大男人在一起洗澡,想想都覺得噁心。而且那清允還一邊給他按摩一邊幫他添香精。
幸好他們倆不是同時在水桶里,否則楚夏會覺得她的小說真是被他們給污了。
浮情風微微闔著雙眼,好像很舒服的樣子,「黛鳶這兩天怎麼樣了?」
「還是老樣子,在幫朱箬療傷。這次朱箬傷的也不輕,我看要好多天才能恢復。」清允掬了把水,從浮情風的肩上滑下。
熏黃的燭光下,襯得浮情風白皙的肌膚更加光澤照人。
「我見朱箬受傷了,也沒忍心責備黛鳶,她真的不應該擅自出戰。如果她不出去,四宗之人也根本上不來。」浮情風略略責備道。
清允多了解他,浮情風這話一說出口,他就明白過來,「還在想著赤夜?」
「怎麼可能不想?我與它一同長大,幾千年了。現在讓我眼睜睜看著它死去,我怎麼可能無動於衷……」浮情風的語氣有些哀痛,但被他極力平復,只說的有力了一些。
一字一句,都敲進了楚夏的耳朵里——這個浮情風真不是一個無情人,難怪夏不落最後為了他寧肯被寒石所灼。
凌影花問楚夏,「誰是赤夜,是個人嗎?」
楚夏搖了搖腦袋,目光一垂,「它也是頭靈獸,一隻千年靈獸,不過,已經死了。」
凌影花嗟嘆道,「靈獸死了可以修鍊仙獸,可我們這些小靈妖死了,不是魂飛魄散,就是變成魔靈,所以說,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後不得善終。」
「魔靈?」楚夏聞所未聞,「魔靈是什麼?變成魔靈后又會怎樣?」
「魔靈就是妖靈惡的一面,因為妖靈生前大多沒有什麼作為,所以死後為六界所不容。幽冥司不收,修鍊無門,最後只能落得魂飛魄散。所以很多靈妖生前都會選擇進入到人的身體里去,但是這樣一來就會激發人的魔欲,可是它們死後便可以去輪迴了…...」凌影花發覺自己說錯了話,急切地安撫著,「不過你放心啦,我不會在你身體里呆太久的,反正我也不想投胎轉世,這幾百年我也活膩了,魂飛魄散也不錯。」
楚夏……
說話間,從院子里的一側傳出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楚夏一回頭,見是黛鳶正急匆匆地往這邊走。
楚夏一個閃身躲到了樹后,黛鳶一襲紫色的長袍比那日更加嫵媚。和月近看,也生了幾分婀娜輕盈之姿。
只是她步履頗快,面露緊張之色。
她抬頭先看一眼那房裡的燭火是亮的,便輕輕扣了幾下門。不多時,清允便出來應了門。
黛鳶福了下身,問道,「浮大哥在房裡嗎?」
清允態度淡淡道,「在,你找他有事?」
黛鳶緊點了兩下頭,「這麼晚來找他,實在多有不便,但是,我真的有很要緊的事情。」
黛鳶是個極懂分寸的女人,在門外站著時也沒有向裡面東張西望,目光一直絞在自己的手上,講話時才抬頭看一眼清允。
清允倒是轉頭看了眼裡面正在洗澡的浮情風,有些不太高興道,「他正在洗澡,你先等一下吧。」
說完,哐當一聲便把那門又關上了。
黛鳶焦急地在外面來回踱步搓手,還不住地往房裡瞧望。可見她是真的有急事來找浮情風。
楚夏看著她,竟有些出神。這黛鳶也太好看了吧,她書中極盡描繪的那個女子都不及她這般仙氣繚繞,矜持嬌艷。
凌影花說道,「就是她,就是她,她經常在山腰上等著那個男人,我認識她,」好像又不屑道,「哼,一副狐媚樣兒,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楚夏不贊同道,「黛鳶是個好人。」就是命運悲慘了一些。
凌影花嗤鼻道,「我看不像……」
楚夏,「……你該不會是見人家比你好看,所以心生妒忌吧?」
「我才沒有,就是覺得這個女人一肚子心計,裝可憐討同情,」凌影花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我們妖靈看人一向很准,就像我看你時,第一眼就知道你有點傻氣,但為人正直,所以我才會進入你的身體里……你以為我會隨便進入到一個人的身體里嗎?」
楚夏咬了咬牙,道,「那我還真是謝謝你。」
這個黛鳶在她的書里可是個好人,不僅人美,而且心善,不過這個世界里一切都變了……算了,反正好壞也不關她的事。
黛鳶是浮情風的女人,好壞都讓他頭疼吧。
浮情風房門被再次打開的時候,黛鳶沒敢一步邁進去,而是站在門外,靜候著浮情風的召喚。
「進來吧,還站著幹麼?」清允用手帕擦了擦手,應該是剛幫浮情風擦試身體,穿戴好衣服。
黛鳶一小步邁了進去,又是一福身,「浮大哥,這麼晚來打擾你,實在,實在……」
浮情風接過了清允給他遞來的一杯茶,坐在椅子上,笑看著黛鳶,「無防,有什麼事嗎?」
「是,是,是是是朱箬,」黛鳶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整個頭都快埋進了胸口裡,「這幾日我一直在救治它,可是它好像一點好轉都沒有。剛才我見它一動不動,呼吸急促,我怕它……」
浮情風茶到嘴邊,又生生放了下來。朱箬殺死了赤夜,所以這幾日黛鳶心裡有愧,一直沒敢來找他幫忙救朱箬。
現在恐怕朱箬真的受傷不輕,命在擔夕。
浮情風並沒有恨朱箬的意思,它是聽黛鳶的話行事。只是這會兒,浮情風又不禁想起了赤夜。
一愣神的功夫,黛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浮大哥,我求求你,救救朱箬吧,它是我父親留給我的唯一東西,我不想它有事。」
她死死咬著唇,又道,「赤夜的死罪過在我,如果你生氣,可以懲罰我,是我沒有聽你的話,擅自去和四宗決鬥……」
旁邊的清允冷笑一聲,「現在的女人膝蓋都是軟的嗎?怎麼動不動就跪?」
浮情風沒理他,而是起身一把扶起了黛鳶。再見她一副怯懦膽小的樣子,好像生怕他會生氣似的。
「我沒有怨你的意思,一切都是天意。而且我已經將赤夜超渡,它的獸靈可以繼續在昆崙山修鍊,」他轉而笑了笑,「朱箬是仙獸,如果要救它,唯有用仙人的血肉方可。」
黛鳶一驚,清允卻搶一步開口道,「用我的吧。」
這裡的仙人只有他和浮情風,如果讓浮情風割肉,那還不把清允心疼死啊,還不如割他的肉了。
浮情風雙手負背徑自往前走,「去看看朱箬吧,我先看看它的傷勢。」
大門是敞開的,所以楚夏在外面聽了個一清二楚。她本來對那個朱箬沒有什麼印象,只是在劇情中露過兩次面。但現在她心裡是恨它的,因為赤夜的死,即便赤夜能在昆崙山繼續修鍊,可她還是恨朱箬。
楚夏嘆了口氣,就聽凌影花催促道,「我們快點跟上去,看看誰會割肉餵給靈獸……」
楚夏其實不太想去,她主要是想去找飛一鳴。但凌影花好像對那種血淋淋的事情還比較感興趣,不由分說地就牽制著楚夏跟在了浮情風身後。
楚夏這一路連拉帶拽,才來到了梭歷山後面的一個山洞裡——
這個山洞倒是與赤夜那個人工的山洞有幾分相似,可人家是天然的,無論從色澤,還是周圍的環境,都是天然去雕飾。她得承認比人工的要美很多,尤其是山洞的後面,還有雲霧在繚繞。
這梭歷山雖然有戾氣,但也是仙家勝地,若不是暗夜邪靈當年寄居在這裡。這梭歷山會是四宗修仙的好去處。
楚夏想到當初寫書時,就是把這山給寫廢了,原來四宗是可以修仙的,而因為暗夜邪靈盤踞此山後,才會沒有一人得仙身。
現在看來,這浮情風卻是早一步得了仙身,早一步認識了黛鳶……怎麼看起來,他們之間不像有火花的樣子?
浮情風不是應該對黛鳶一見鍾情嗎?
楚夏看見山洞口那處卧著的便是朱箬,此時應是奄奄一息。黛鳶過去時,摸了下它的頭,心疼的眼淚流成了一條河,「浮大哥,要不然割我的肉吧?」
清允視若無睹,冷血冷肺道,「你又不是仙身,割你的肉又什麼用……」
黛鳶被噎得又流了兩行清淚。
浮情風蹲下身,一隻手掌發出了淡弱的藍光,那藍光在朱箬身上逡巡了一遍,而後他又站起了身。
「的確傷的不輕。」
浮情風憑空變出了一把匕首,就在清允想要阻止他時,他的水藍色衣袍上已經淌下了鮮血。
「浮大哥——」連黛鳶都嚇傻了。
清允心疼地看著他從手臂上割下的一塊肉,忙在他手臂上按壓住,用仙法讓傷口自動癒合。
他輕責道,「你這是幹什麼?我都說了讓我來割肉……」
浮情風一翻掌,自己的那塊肉變成了一顆小藥丸,他交給黛鳶,「給它服下吧,明天應該就能好了。」
黛鳶沒有接過葯,反而又是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浮大哥的大恩大德,黛鳶沒齒難忘。」
「不用如此,朱箬是仙獸,我理應救它。」浮情風彎了下身,將藥丸交到黛鳶的手上。
清允好像怕浮情風流血過多,還攙扶住了他,「你怎麼樣?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浮情風點點頭,又看了朱箬一眼,便在清允的攙扶下往回走,只剩下黛鳶一人在喂朱箬吃藥。
楚夏看得無聊,這浮情風和黛鳶不僅一點火花都沒有,而且黛鳶好像特別怕浮情風,拿他當尊者敬著。
這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擦出火花?
往回走時,她還聽見清允對浮情風抱怨道,「你也真是的,為了一頭仙獸,至於割自己的肉嗎?
浮情風不認同道,「獸也有感情,也是條性命,為何不救?如果當時我趕到時,赤夜還有救,我也會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它的命……」
清允愣了下神,嘆氣道,「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對女人沒什麼興趣,對靈獸卻十分厚愛。」
浮情風不知道會意出了什麼,卻道,「黛鳶這幾百年來一直生活在梭歷山上,她孤零零的一個人,還要照顧父親,照顧弟弟。而這些年也就只有你我常來這梭歷山,」他一轉頭,嚴肅道,「清允,你以後不要這樣對黛鳶,我們不是應該對她加倍好些嗎?」
清允支吾道,「我也不是對她不好……就是總看她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就有些不自在……」
浮情風點了點頭,「或許跟她的成長環境有關吧,」交待道,「你明天一早過來看看朱箬的情況。」
清允加重語氣,不耐道,「我知道了。」
楚夏聽得入神,看他們都走遠了,才一拍大腿,「糟了,還沒找飛一鳴呢?」
免費看了一場好戲,竟然差點把正事給忘了。
於是,楚夏開始在這暗夜宮裡挨間房找起來——
這暗夜宮的房間還挺好,前前後後加起來有好幾排,楚夏只能一間院子一間院子去找。
幸虧有凌影花的幫忙,她的鼻子靈,哪間房有人,哪間房沒人,她離老遠就能聞到。所以楚夏跟著凌影花的鼻子,終於找到了一間亮著燭火的房裡。
凌影花說,這裡有男人的味道,還有燒鴨的味道。本來楚夏不信飛一鳴會在這裡,但看到房裡有一個正在大快朵頤地人影兒時,瞬間呆住了。
為了以防萬一,楚夏還在門口扒了會兒頭,待看清楚裡面的人正是整個四宗找得雞飛狗跳的飛一鳴時,那氣兒真是不打一處來。
就為了他這個大少爺,四宗才上的梭歷山,赤夜才會死。他可倒好,一個人躲在這裡大吃大喝起來。
楚夏一腳踹開了門,英姿凜然地站在了門口。飛一鳴正在啃著鴨脖子,一看見楚夏,嗆得他滿臉通紅。
折騰了半天,總算把鴨脖子咽了下去,飛一鳴飛撲過來一把抱住了楚夏,興奮地拍了拍她的後背,「不落,你能來太好了,咱兄弟這麼多年,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他掃了一眼桌上的一堆狼籍,想看看還有什麼可以招待她的東西,最後被他發現了一個鴨頭,「來,我請你吃鴨頭。」
楚夏跟他急了,「你在梭歷山過的還挺逍遙,不知道大家找你都找瘋了,還以為你被暗夜邪靈給殺了呢。」
「找我幹麼?」飛一鳴純良的大眼睛還眨巴了幾下,「我一向在四宗神龍見首不見尾,我爹都不找我,你們找我幹麼?」
他舉著鴨頭問楚夏,「你吃不吃,你不吃我可吃了,這可是咱潭水城裡有名的醬水鴨……」
楚夏搶過他的鴨頭就扔到了地上,還不解氣地用力踩了兩腳,「你的頭怎麼沒被人給吃了……」
飛一鳴悲慟地看著自己的鴨頭成了稀巴爛,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這裡哪有什麼邪靈,就一個大美女……」
楚夏環胸想了下,問他,「你是說,黛鳶?」
飛一鳴一打響指,驕傲道,「沒錯,她就叫黛鳶……這個名字好聽吧,比你這個不落,還有休月強多了,多麼詩情畫意的名字……」
飛一鳴自愉自樂地說著,楚夏一按他的手,瞪著他問道,「你見過黛鳶了?」再一想,他在這裡大吃大喝,必然不是黛鳶同意的,就是浮情風同意的,她轉而又問,「你怎麼到這兒來的?」
飛一鳴喘了口氣,才極不情願地慢悠悠道,「我前幾天跟休月打賭,說自己一個人上梭歷山肯定沒問題。誰知道到了山腳下就被戾氣灼暈了,再醒來時就看見一個超級無敵的大美女……」他口水都流下來了,吸溜了一下,又道,「她不僅人美,心地還善良,把我的病治好了,就邀請我在這裡做客……」
「她邀請你做客?」楚夏不怎麼相信,除非黛鳶想來個鴻門宴。
「對,對呀,」飛一鳴挺起了背脊,自吹自擂道,「我長得這麼帥,她肯定一眼就愛上我了……」
楚夏……
到底誰愛上誰了。
「你,你你你快跟我走……」她無語地拉起了他,想趁著天黑,趕緊下山去。
可是飛一鳴卻不聽她的,一個用力又坐了下來,還翹起了二郎腿兒,「我不走,反正我在這裡挺舒服的,你要走自己走好了。」
「飛一鳴,你能不能成熟一點?」楚夏可不想像哄小孩一樣哄著他。
飛一鳴無辜地氣道,「我怎麼不成熟了,我都十八了,我就是想找個老婆這有錯嗎?」
楚夏發覺自己沒辦法跟他正常講話,這算怎麼回事,就把人家黛鳶當老婆了?
「那這樣,你先跟我下山,娶老婆的事兒以後再說。「楚夏是連哄帶騙,她實在不想讓人看到她一個人上了梭歷山來。
飛一鳴還是那句話,「反正我不走……」
楚夏……
凌影花耳朵尖,提醒她道,「有人朝這邊走來了。」
「有人?」楚夏有點慌神,情急下躲進了床底下,還叮囑飛一鳴,「別說看見過我,要不然我打死你……」
飛一鳴縮了下肩,撇唇道,「還是黛鳶最溫柔……」
楚夏在床底下躲著,聽見黛鳶果然推門進來。而飛一鳴一看見黛鳶,就像那八爪魚一樣黏了過去,「小鳶鳶,你可來了,我今天一天都在想你呢……」
楚夏聽見黛鳶不耐煩地問他,「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肯離開這裡?我求求你了行不行,就是因為你,我的朱箬才會受傷……」
楚夏在床底下差點笑出聲來,敢情不是黛鳶綁架了他,而是飛一鳴自己懶在這裡不肯走。朱箬受傷算什麼,赤夜還死了呢?
她幹麼不提這一筆?
對了,一會兒楚夏準備用飛蓬說說事,告訴他這個不屑子,他老子快要不行了,看他走不走?
飛一鳴撒嬌道,「好鳶鳶,你不要趕我走嘛,大不了,我不吃醬水鴨了還不行嗎?」
黛鳶應該是拿他也沒有脾氣,緊接著,楚夏聽見嗖地一聲,然後是飛一鳴大叫了出來。她趕緊探了雙眼睛看過去。
不看不要緊,一看更想笑了——原來黛鳶把飛一鳴吊了起來。這個飛一鳴,也應該讓他吃點苦頭才行。
「你到底走不走?你要是不走的話,我就一直吊著你,不給你吃不給你喝……」黛鳶面對飛一鳴時,可比剛才面對浮情風有底氣多了,還能聽到她暗爽的笑聲。
飛一鳴啊啊大叫了兩聲后,自己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太刺激了,太好玩了,我就喜歡被你這麼吊著……」
黛鳶朝他作了個鬼臉,「無賴,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
她手中變出了一條鞭子,在雙手間抻了抻,「吊著你好玩,那打你幾鞭子好不好玩?」
飛一鳴一副壯士斷腕的表情道,「打吧,只要你喜歡,我就喜歡這愛的吻痕。」
……
半晌沒有聲音,楚夏又探了探雙眸,只見黛鳶的鞭子真的打了下去,可是卻打到了桌子上。那些剛被飛一鳴啃過的鴨骨頭都打落到地上,紫檀木的桌子一分為二。
「看到沒有,再不走的話,下一鞭子就打你身上,把你打得皮開肉綻……」黛鳶得意地笑道。
楚夏在床底下咕噥道,「這也叫溫柔啊啊啊啊……」
凌影花唔了一聲,「我就說什麼來著,這個女人不是什麼好人……」
楚夏辯解道,「換我,遇上飛一鳴這樣的,我也用這招,把他打的皮開肉綻。」
本以為有個參照物,飛一鳴該求饒了。可是他依然是視死如歸,不卑不亢道,「打吧,我寧願死在你手裡……」
黛鳶氣急了,把鞭子一扔,手指一彈間,用法術把飛一鳴放了下來。他從半空一摔,差點把他的屁股摔成兩瓣。
「你喜歡住是吧,從今天開始,我不給你吃,不給你喝,看你能堅持多久。」黛鳶威脅完他,轉身擺著架子走了出去。
飛一鳴揉著屁股還在人家後面喊,「不給我吃的沒關係,你可要經常來看我……」
楚夏從床底下出來,對飛一鳴哼笑了幾聲,「原來這就是你說的溫柔?舒服?原來你喜歡這口?那要不要我也把你吊起來試試?」
飛一鳴剛在黛鳶那裡受了氣,這會兒自尊心受到了創傷,他嘟著唇含著淚道,「你別來氣我,就喜歡看我出糗是吧,告訴你,她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走。」
楚夏用剛才想到的辦法,沉痛道,「你爹,快不行了,他也是被梭歷山的戾氣灼傷的……」
飛一鳴驚訝地看著她,楚夏還配合地用力點了下頭,隨後他嗤了下鼻,「逗我哪,我才不信你的話呢,從小到大,你和休月就經常欺負我……」
「我說的是真的。」楚夏都快急瘋了。
飛一鳴捂起了耳朵,自言自語道,「沒聽到沒聽到,牛頭馬面都走掉……」
楚夏……
怨我,把你寫的這麼蠢!
房裡的氣氛有些尷尬,飛一鳴搖頭晃腦,當她不存在。楚夏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一時間氣氛僵了下來。
楚夏走近窗欞,向外面望了望,覺得視覺上有些模糊,她便問凌影花,「這房間雖說在暗夜宮的最後面,但距離並不算遠。飛一鳴在裡面弄出個動靜來,按理說外面的人應該會聽到才對。」
凌影花贊同道,「沒錯,這房間被黛鳶下了結界,她可能也不想浮情風知道飛一鳴的存在……其實這暗夜宮裡到處都是結界……」
「有結界?」楚夏撓了撓頭,「那我們怎麼進來的?」
小凌影得意道,「不是有我嗎?我這點靈力穿結界還是沒有問題的。」
楚夏不得不讚美她道,「你真厲害。」再一想,她若想把飛一鳴悄無聲息地帶出去,只她一個人肯定搬不動,搞不好觸碰了哪個結界。小凌影那點靈力夠支撐他們下山嗎?
楚夏為難了,這個飛一鳴還坐在那裡念經,看意思是不會願意主動跟她走的。她該用什麼辦法把他帶下山呢?
凌影花聽到了她的腹語,道,「其實可以把他變成一個很小的東西,但這種法術我運用的不太好,而且我靈力有限,怕變不成功。」
楚夏問她,「那有什麼辦法能暫時增強你的功力呢?」
凌影花想了一下,為難道,「我可以藉助你身上的精氣補充一下我的靈力,但那樣的話,你就會身體虛弱無力……」
「沒事,不就是虛弱無力嗎,能下山就行,」楚夏豁出去了,誰讓這個飛一鳴不肯跟她走,唯今之計也只有如此了,「吸吧,我身體好的很。」
凌影花躊躇了片刻,中和道,「要不然這樣,我只吸一點點,夠咱們走出這暗夜宮的。等到了梭歷山上就沒有結界了,你再想辦法把他搬下山去。」
「好,就這麼辦。」
凌影花是如何吸出她的精氣,楚夏全然看不到。但她卻感覺身體一下子虛弱了,就好像腎虛腎虧的表現一樣。
她扶了下窗欞,問道,「吸完了嗎?」
「可以了,現在你就走到飛一鳴身前,我來施法。」楚夏吐了口氣,一轉身腿有點發軟,險些跪了。她抖了下頭,強迫自己筆直地走向飛一鳴,那廝還在那閉眼念經——
這就好辦了,楚夏既沒有講話也沒有動,眼看著飛一鳴從大大的一個人變成了小小的一朵花,還是一朵牡丹花。
「變好了,快把他帶出去,越快越好,我的法術可頂不了多久……」
凌影花越是催促,楚夏越是心急。將飛一鳴裝進了衣袖裡,拉開門就往外跑。只是這會兒她頭暈,腳下也沒有章法。
眼前除了一排排房子,就是一排排房子。跑到一個三岔路口時,楚夏就徹底懵了,她來的時候是從左邊過來的,還是右邊過來的?
「小凌影,我還記不記得來時的路?」
凌影花沉了半晌,應該也是在打探地形,「這好像都一樣,沒有區別,我也不記得了……你先隨便走一條,不對再回來重走……」
楚夏覺得這是個辦法,於是朝右邊跑了過去。可是越跑越不對勁,不像是下山的路,倒像是到了一片叢林中。
楚夏意識到跑錯了,只能折回去想重新來過。只是再一折返時,發現身後已無路可走。
「遭了,幻影迷陣……」凌影花也突然頭疼起來,「這下子好了,我們都出不去了。而且入了此陣,一定會被人發現的。」
「那怎麼辦?你能不能破了這陣法?」楚夏希冀著凌影花能幫她這個忙。
其實被浮情風抓到也沒什麼,她自己是無所謂,因為她不相信浮情風會殺她滅口。只是凌影花可就暴露了,她可不敢保證能護她周全。
「破這個陣法很費時間的,而且我剛剛施了法,現在沒有法力了。」聽凌影花的聲音,好像真的很虛弱,比楚夏還虛弱。
「要不然你再吸我點精氣?」這是目前楚夏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方法。
「我現在虛弱的很,一口半口肯定是不行,可能要吸干你才能有足夠的法力……」凌影花沮喪道。
楚夏……
吸干她肯定是不行,那她還如何跑出去。可眼下除了凌影花,也沒有人能夠幫她了。
「我看實在不行,你先找個空屋子躲躲,如果飛一鳴變回來了,你就把他打暈。等明天天亮了,我恢復點法力再說。」
楚夏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和浮情風玩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了。